“李狗屁”副师长向李金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面对众人说:
“李金生说得也没有错,我们第29军当时只能用大刀砍小鬼子的头。因为我们中国军队的武器就是不如日本人,连蒋委员长手中的好武器也不多,仅有的一点德械装备都给了他黄埔嫡系的中央军,亲娘疼亲儿嘛。我们第29军过去是冯玉祥大帅的西北军,本来就是后娘养的部队,但是全军官兵都有一把大刀,我们的大刀柄长刃宽,刀光闪闪,劈杀起来非常顺手。为了砍杀日本鬼子,冯玉祥大帅还专门设计了一套对付日军的刀法,只要与小鬼子肉搏,我们就能沾光。大刀是我们29军的特有武器,每次作战都杀得小日本屁滚尿流。”
同学们听得非常入迷,也觉得很带劲儿。大家没有想到,在第29军里还有这样性格颇具特色的指挥官。
“李狗屁”副师长看到同学们都在热烈议论,也来了情绪,他又兴致勃勃地讲起了第29军的抗战史——
“我们第29军当年死守长城喜峰口,血战日军铃木和服部两个旅团,一举歼敌5000余人,连日本人自己都说,皇军名誉尽丧于喜峰口外。我告诉大家,当时我们29军一个连队,夜里摸进鬼子营区,一次就砍了他120个人头,有的人一下就砍了五六个小鬼子的头。砍了头后,弟兄们还要用麻袋把它背回来,背回来干啥?领赏呵!因为回来后要数人头,要按小鬼子的人头数领赏钱。现在小日本只要提起第29军就吓得发抖,他们是怕咱的大刀啊。别人都说皇军不可战胜,我们29军怕他个狗屁!”
同学们听到这里,都高兴得欢呼起来。大家感到,“李狗屁”副师长讲得真带劲儿,真过瘾。
李副师长看到同学们都十分兴奋,也禁不住受到感染,哈哈笑起来。他笑后又接着对大伙儿说:
“你们投笔从戎到了第29军算是走上了正道,走上了大道。知道我们独立师老师长是谁吗?是抗战名将张自忠将军。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学生招来参军吗?因为抗战‘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之责’,我们需要有文化的士兵,需要加强特种兵力量和部队的宣传鼓动工作。大家在新兵训练后不管分到哪里,都给你们副班长级待遇,授‘超级下士’军衔。至于以后的晋升,那就要靠你们自己在战场上提着脑袋去拚,去换。只要大家奋勇杀敌,一定会立功受奖,前途远大,如果贪生怕死,我****奶奶,抓住后通通杀头,娘那个狗屁,老子要亲自用大刀砍了他的头!”
李副师长说完掏出腰中的手枪,“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同学听后都楞住了,这时只听丁建如队长高喊:“杀敌立功,不当孬种!”
大家也立刻高高地举起拳头,高声呼喊起来。
李应福副师长满意地点头,随后在众军官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场。
在“李狗屁”副师长动员之后,李金生和同学们转移到了离师部两三里外的一个村庄内驻扎,全体人员编入了独立师的“平定支队”。这个支队实际上就是师特务连,主要担负是侦察敌情和在作战中执行特殊任务。李金生他们这批新兵正式入伍以后,首先要进行两个多月的新兵训练。
在丁建如队长的具体组织下,新兵训练进行得紧张有序。由于这批学生兵今后要担负特殊任务,他们的训练内容除了队列训练、射击投弹和习练大刀之外,还有侦察技术、测绘技术、通信技术、爆破技术和军事地形等课程。在两个多月的训练中,他们还专门学习了日语,掌握了日军部队的建制、武器装备和战术特点等内容。
丁建如队长还亲自给大家上课。他结合自己的战斗实践,分别讲了敌情侦察和标图等多门课程,重点给大家介绍了怎样在侦察中隐瞒自己的身份潜入敌占区,怎样了解和掌握日军的作战部署和火力配系,如何处置突发情况等。他还讲了地图测绘,并教会大家使用无线电台。
时光荏苒,转眼快要到1941年阳历年了。正当大家准备迎接阳历年到来的时候,一天深夜,营区突然响起紧急集合号声。李金生这些学生兵赶快整装列队集合,在丁队长的率领下,向舞阳县东南方向开拔而去。丁队长在出发前告诉大家,独立师接到了上级命令,要执行一项重要作战任务。
李金生这是第一次随部队参加战斗,心情格外紧张。他不知道这次要往哪里开拔,也不知道去哪里打仗,更不知道与日军的哪支部队交战。但是他知道,独立师这次一定是要打一个大仗。因为他在途中看到,第29军的部队好像全部开拔出来了,连轻重机枪和小炮都随队携行。公路上行进的队伍规模很大,各部队出发时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在前一段的训练中,丁队长已反复告诫这批学生兵,部队的行动一定要严格保密,严守纪律,不该问的决不能多问,不该说的决不能多说。所以这次部队往哪里走,谁都不知道,也都不去问。大家都坚决服从命令,打起精神随着部队快速行军。
李金生的判断没有错,第29军独立师的这次行动,确实是要参加一次重要战斗,因为日军刚刚发起了“豫南战役”。
1940年下半年以来,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到一个十分艰难的时期。在欧洲战场上,德军席卷了整个欧洲,铁蹄还踏向东非和北非。日本也与德国、意大利缔结了《军事同盟条约》,彼此承认德意在欧洲和非洲、日本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建立“新秩序”的特权,这就更加助长了日本人对外侵略的嚣张气焰。1940年9月,日本近卫内阁在第三次会议上作出《实行帝国国策要领》的决议,提出“到十月上旬,如日本向美国提出的诸多要求仍得不到满足,就坚决对美开战”。在这种大背景下,日本大本营急于发动“太平洋战争”,急于南下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和南海诸岛,掠夺战略资源,维持旷日持久的侵略战争。所以,日本大本营期望早日结束在中国战场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此时日军刚刚结束了在鄂北发动的“枣宜会战”,占领了湖北宜昌。他们决心在河南境内发起新的攻势,通过对中国的全面进攻,加大对国民政府的武力压迫,促使******屈服投降。
日军发动此次进攻前,恰逢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兼任“鲁苏皖豫边区党政委员会”主任。1940年底,汤恩伯率第31集团军由豫西南东进,准备按******的指令制造“摩擦”,向新四军发动大规模进攻。日军截获了汤恩伯的行动计划,认为汤恩伯部队的大规模机动,是在豫南平原聚歼中国军队的好时机,决定迅速发起这次战役。日本大本营为此专门向第11军发布命令:“击败进入信阳以北豫南平原之敌,摧毁其抗战企图。”同时还抽调了京沪地区第17师团主力、第15师团部分兵力协同支援第11军作战。
1941年1月9日,日军集结了3.7万兵力,由豫南信阳分三路向北推进,左路兵团由信阳向北面的泌阳、舞阳方向进攻,中央兵团由信阳明港沿平汉路向北部西平进攻,右路兵团由正阳向汝南、上蔡方向进攻,企图一举围歼中国军队于上蔡和西平地区。淮阳、鹿邑和亳县一带的日军,也分两路向沈丘和安徽太和南窜,与豫南北上日军相互呼应。
中国统帅部在判明了日军的企图后,命令第一、第五战区采取“避实击虚”战术,让出正面避免与日军主力决战,以一部于平汉路进行抵抗,另一部绕敌侧背,由外翼进行攻击。各战区随即决定,在平汉路正面以一个师的兵力牵制日军,诱敌向北进入我预定作战地域,主力则在日军向北分路进攻时,从侧背发起攻击,围歼敌军。同时还抽调了一些部队侧袭北上的日军。
第29军独立师在此次战役中,就担负了侧袭北上日军的作战任务。他们从舞阳向东南的淮阳县机动,夺取日军占领的淮阳县城,解除中国军队的左翼威胁,骚扰从左路北上的日军部队。
从舞阳出发后,李金生随着队伍马不停蹄地向东南疾进。部队冒着凛冽的北风和飘动的雪花,很快跨过了平汉铁路,又一直开进到了新黄河岸边。利用夜幕掩护,独立师渡过了黄河,急行军来到安徽太和县。到了太和县以后,部队停了下来,李金生他们平安支队,驻扎在太和县郊外的一个村庄里。由于一路连续不断的行军,平安支队的新兵们都十分疲惫,急行军时,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后面的人使劲儿一推,才猛然惊醒过来。与李金生一起入伍的小迷糊,由于年龄小,体质弱,一路上累得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好在丁建如队长把自己骑的马让给他,并一再鼓励他加油,小迷糊才勉强跟上了队伍。到了宿营地后,大家都累得东倒西歪,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背包也冻得十分僵硬,一下子卸都卸不下来。
平安支队到了宿营地,丁队长立即安排人架起大铁锅烧开水,并逐屋看望和照顾新兵,督促他们用热水烫脚后再睡觉。丁队长还细心地教新兵如何处理脚上的水泡,让他们在烫脚后,用缝衣针穿着长马尾挑破水泡,使水泡彻底消除,以保证今后的行军。李金生看着丁队长不顾自己的疲劳,关心照顾新战士,深受触动,心里十分温暖。
平安支队的新兵们很快都入睡了。在李金生他们陆续进入梦乡的时候,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中原大地银装素裹,村子周围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天色蒙蒙亮了,屋外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歇了下来,一阵阵寒风“嗖嗖”地带着哨音从屋顶上刮过。李金生和平安支队的队员们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只有哨兵巡逻时踏雪的沙沙脚步声偶尔从门前响过。正当大家睡得香甜之际,忽然从太和县城方向传来一阵阵“霹哩啪啦”的枪炮响。
“有情况!”李金生和新兵们忽地一下全坐了起来。大家迅速穿上军装,拿起竖立在墙角的步枪,观察着外面的动静,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正当大家不知发现什么了情况时,丁建如队长推门而入。当他看到大伙高度紧张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之后,丁队长轻松地对众人说:
“兄弟们,不要紧张,外面是太和县的老百姓正在放鞭炮,今天是1941年的阳历年啊!”
李金生一想,今天可不真的是阳历年嘛。紧张的行军打仗,让大家都把这件事都忘记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屋内的气氛一下放松起来。
丁队长看着众人都穿戴整齐的装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大家说:“部队要在这里休整几天,过年了,各位准备一下,一会儿到太和县城洗个澡,买买东西,补充补充营养。”
李金生和大伙儿听后都兴奋起来,小迷糊一边拍手,一边跳到丁队长身边说:
“我这一身的泥水,也真该好好洗洗了。一会儿到了太和县城,我要破费买它个红烧猪蹄,好好饱一饱口福。”
丁队长和屋内的人一阵大笑。
部队在太和县休整了三天。一天清晨,全师官兵又忽然在军号声中紧急集合,拉起队伍向太和县北方急速开去。
一路上,各部队衔枚疾进,按要求不发出任何声响,马不停蹄地向西北一直走了六七十里路,来到了一条宽大的河边。李金生随部队坐在河边休息,看着师工兵连紧张地搭建渡河桥梁。工兵们在岸边砍伐了很多粗大的树木,在河中打起一个个木桩,然后用绳索把木桩横竖扎在一起,再往上面铺好木板,逐段架设着简易的木桥。当李金生正全神贯注地观看工兵架设桥的时候,丁队长突然吹响了集合哨子,平安支队的队员们立即集合起来。
丁队长用严肃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队员,然后高声下达命令:
“战斗任务已经下达,我们独立师奉命攻打淮阳县城。这里距淮阳还有60多公里,平安支队派出三支侦察分队潜入县城侦察敌情,配合部队完成攻城任务。”
丁队长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眼前的队员,又接着说:
“下面我宣布各侦察分队的人员名单——
第一侦察分队张大鹏、刘勇征、叶****、齐德宝;
第二侦察分队赵小虎、秦介民、吴大勇、罗志刚;
第三侦察分队陈得彪、牛建宏、李东海、谢永华。
各分队马上到队里受领具体任务……”
李金生听了半天,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当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丁队长走上前对他和马万年说:
“李金生、马万年,你两个马上到师部报到,给李应福副师长当传令兵。”
“是!”李金生和马万年一齐高声回答。
各侦察分队领受任务后,很快消失在远处的田野之中。
李金生和马万年迅速赶到独立师司令部,他们得知李副师长已经下到了第3团指挥作战。两人又赶到第3团向李应福副师长报了到。报到后两个人下到了团通讯班,随团部一起行动。
李金生和马万年安定下来以后,都对被抽调来当传令兵感到奇怪。通讯班长胡建营对他俩儿解释说,这次第3团担负的战斗任务十分艰巨,李副师长是专门到第3团来加强作战指挥,你们俩儿是他直接点名要来的。李金生听后想,看来这个“李狗屁”副师长在入伍动员时,对他和马万年印象挺深,不然不会专门点到他俩儿的名字。
李金生随第3团的部队渡河后,一直向北边的淮阳县插去,连续穿过了好几个村庄,一路上都是急行军,步履匆匆,毫不停顿。李金生留心观察沿途的景物,发觉这一带地形很熟悉,感到有些不对头,这地方来过呀,现在怎么又折回来了?他不知道部队为什么要走回头路,但没有多问,只是一声不响地跟着快速行军。这时胡班长从前面跑过来,对李金生说:
“金生,跟我到李副师长那里去。从现在开始,要一步不离地跟着李副师长行动,随时听候命令。”
李金生立即回答道:“是,一步不离地跟着李副师长行动!”
由于通讯班随团部走在部队中间,李金生刚才看到李副师长骑马从身边经过。受命之后,他立即和胡班长快步跑向队伍前列的李副师长。
来到队伍前面李金生看到,李副师长正与另一个中年军官在交谈着,看到李金生和胡班长跑过来,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召呼。胡班长悄悄告诉李金生,那个中年军官是第3团刘民生团长,一会儿第3团要配置在淮阳县城的西北方向担负阻击任务,阻击从淮阳突围的日军。他们两人要时刻紧跟这两个长官,听候命令,不能有任何延误。
李金生向胡班长点点头,知道自己的任务十分重要。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队伍的东南方向响起了一阵阵枪声和爆炸声,看来第29军的前头部队已经和淮阳日军接上了火。第3团立即加快了行军步伐并很快下了公路,拐入一个岔道,在路边的一个村庄内停了下来。
李金生了解到,这个村庄叫潘家坳,不知是何原因,这个平原上的村庄却起了个有“山坳”含义的名字。部队开到此地后,立即在周围修筑起野战工事来。李金生看到,各连队的士兵舞锹挥镐,挖沟掘壕,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数小时内就构筑起了野战阵地的雏形。部队在公路上挖了七八条深沟,用于阻止日军乘汽车逃跑,同时还在公路上埋设了大量的地雷炸药包,团迫击炮连还在村边树林旁构筑了炮兵阵地,村内的屋顶上也架起一挺挺机枪,整个潘家坳建成了一座大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