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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难辨(二)

白桌布,恰到好处地垂下个角;透明的玻璃杯隔着精妙的间距,置在桌布上反射头顶琉璃灯罩的光;芦笋清雅的香气晕在巧克力的甜香、肉类厚重的熏烧味中,一切这样平和。

餐厅里不光有洋人,还有许许多多优雅的中国绅士淑女,他那句“寡廉鲜耻”终究有大半个餐厅都听懂了的。

柠檬水渗进他毛呢大衣的大翻领中,还有几滴水珠也迅速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胸前一块墨黑的斑迹。他仍执着我的手,丝毫不肯放松,一步一步逼近。

交错的大翻领里,黄绿色的衬衫还是显了出来,果然被博容说中,中央政府里头的官儿,大概还是个持刀弄枪的主。就属他们最霸道,最无理。我的气愤突然变成了惶恐,再又成了害怕。素日里嚣张惯了的,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一番羞辱,最终遭殃的还是我们,他们没半分损失。

偏过头,对着一旁金发碧眼的服务生叫了句“help!”这时满屋子的人都似从梦中醒来,重又开始了之前的窃窃私语,只是这回,主角怕都是我们了。

那服务生走了过来,我飞快地同他用英文说不认识这两个人,若是客人,便请引到座位上,若是滋事的,餐厅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这话一出,拉着我的男子面上有些茫然,反倒是周围几个穿西装的白人男子听懂了,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在着实看不下去的时候帮我一把。

岂料压着博容的跟班快速地放开他,窜到那服务生旁边,将他让到一旁,从大衣内侧掏出什么给服务生来看,远远地听见他的英文也甚是流利,却只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

博容咳嗽着走到我身旁,一把扯过男子的手臂,却被男子一推老远。

那服务生一脸犹豫地走到我们跟前,居然同我解释到这两人是正派的,又有官文,请我们同他们走一趟。

我睁大双眼,怎么也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祸事是因何而起。那男子眉梢挑了挑,手却松了开来。“小姐的口音不是北方的?

官文在手,确实也没有奈何,声音也软了软,“我们是苏州人,先生定是认错了。”

他上下一阵打量,我微微皱眉,侧过身。月牙色的旗袍也沾了些柠檬水,胸前一小块,好不难看。黑色的长发从两肩散下,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翠绿的羊毛披肩还垂在身后。

他伸手托起那挂着的披肩,拉直,就要披上我的右肩,心里生出一阵厌恶,他的手却定在半空没有动,等我自己接过。

声音突然缓和了,他低下头,略带歉意,“果真是认错了人……”

我长舒一口气,“可是——”我的心又悬起,“小姐可有姓王的亲戚?”

我摇摇头,脸定是憋得苍白。

“叨扰了,对不起!”他低头致了个歉,又朝博容稍稍点头,对着那跟班招招手,两人便走出餐厅。

服务生连着几声“sorry”,我们本也就没法怪他们的。满餐厅的客人又都各自聊各自的,竭力掩饰住对我们的好奇,可我仍见得那乱瞟的眼神。博容关切地走到我跟前,我一抬头,见得他脖子上一道红印子。那跟班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这样的狠手,可见得那少爷平时有多少张狂。

重又坐回位置,挑了两口蛋糕,一转头,便撞上邻座带着笑意的目光,赶忙把头转了回来,心中愤愤,将调羹往盘子里轻轻一掷,“走吧,要买的东西还不少,早点买齐了,回去看看你娘。”

博容立到我身后,帮我将大衣穿好,两人绷着脸,极力从容地从餐厅里走了出去,心里却知道免不了是个谈资。无来由地进来一顿羞辱,末了一个点头,可真是傲慢得很。

“跟军阀土匪没两样。”博容怒道。

我伸手抚抚他的胸,“罢了,总算没事,不再想就是了。”

他执起我的右手,上头也是一圈红印。看着平日和暖的眉眼,今天气得拧成一团,心里着实不好受,“走路上还可能被狗咬了呢。别气了。”

下午要在祥云时装公司消磨一个下午的。盘算过,四套礼服,用在订婚礼上总是够了。

四套礼服在我心里委实是多了,更何况是在这个时装公司里买,预算都赶上我一年的学费,更不必说,而大学的学费也是不便宜的,所以我本是不愿。可一向节俭的娘这次却一改常态,坚持说四套也才勉勉强强够了,凑在我耳边:“这礼本就不是单为你二人,还有旁的一大家子。”

是啊,旁的一大家子,自然不是说我们自己家,不过我娘、舅舅,带冷琮,至多还有北面些舅舅年轻时交际过的些古董字画商,以及苏北老家几个老亲,很是和气的人,想想也知道,来了这订婚礼,不过寒暄祝贺,再就是坐下来好好叙旧。难缠的倒真是博容的那一家子。

虽说我和博容的婚事是从小订下的,我娘并不是个太旧式的人,但因为知道张家守旧,也不准我去他们家玩。所以自婚事说定后,以我的立场,就不能去他们家走动了,可在苏州城里还是会遇着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坦诚地说,并不个个是好的。偶尔在个首饰店里遇着,且不说对看点的伙计不客气,相互之间挤兑得很,你挑个镯子,小了吧,笑你小气,大了吧,笑你俗气,却也不直着说,只拐弯抹角,笑着讽。我不明白,都是一家子的人,这样做的乐趣在哪里。但次数多了,年岁长了也看出门道来。光是看着每次斗嘴,谁上风谁下风,也就知道张老先生那些兄弟,现在哪个在他跟前得到了重用。

我私下里和冷琮说过,我们冷家人丁不旺,也没什么钱,反倒是享了福了。冷琮起先还不乐意,说我是没见着他穿着开裂的旧皮鞋和博容踩着锃亮的新马靴站在一起的模样,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但一看我,但凡博容把他比下去,我总是高兴的模样,知道我对这个不会有共鸣,便又转过来说,“你是没见着那些留过洋的年轻小姐,那举手投足、那看人的派头,你若是去了,定比他们出落得大方,只是你先在……”说着还打量一下我,“就是个村姑。”

当时我因为这没和冷琮少斗嘴,到了很后来,却难以想象,他曾经也这样粗鄙过,这是他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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