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去的时候,十三爷正从外面回来,与上次的常服不同,这次是一身骑装,人还是那样的神采奕奕,额上是密布的汗珠,瞧来也知道若非骑马必定是练武归来。从前见过长姐和姐夫之间,每逢姐夫劳碌后,长姐总会贴心的为姐夫拭去汗珠,递上一碗清茶,我总以为夫妻之间就该是那样。可舒舒并没有,她还是那样端庄的立在十三爷的面前,既没有上前如同小鸟依人一般的软言细语,也不曾浅笑娇迎,只是吩咐边上的侍女去准备一盆温水和干净衣衫。
十三爷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舒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爽朗的笑笑,大步向内。舒舒依旧站在廊下候着,我问舒舒为何不进屋陪在十三爷身边,舒舒却说我是个姑娘家,此时进去也不是方便,总觉得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因为,我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可以成立。
等十三爷梳洗过后,小厮婢子陆续出来,舒舒也领着我进了屋。自然正经的介绍我是必备的程序,舒舒的声音很好听,软软柔柔的,字字圆润,听着很舒服,可总觉得有些刻意的疏离。唤我近前请安,三跪九叩自然是不必的,却也是正正经经的道一句万福。十三爷看着我的眼神透着笑意,嘴唇动了动,只说了一个字,虽然无声,看唇语却是:猫。
舒舒自然也看见了,面上的温润僵了僵,继而道:“前些日子表妹进府的时候就该来跟爷请安的,只是妾身病了些时候才拖住了步子。表妹生性顽劣,若有不当之处妾身恳请爷勿要见怪,回头定好生教她规矩。”
“哈哈哈,不必不必。”十三爷大笑两声,连连摆手,“表小姐既然生**玩便随她去,这年纪好玩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府里也该有些笑声才觉着好。”他话音停了,我以为就可以离去,舒舒也是如此认为,抬头就说要退下,却听十三爷又开口,“晚膳去你屋里,表小姐来府中做客,还未接风,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礼,还请表小姐多包涵。”
方才还是一副嬉笑模样,突然摆出夫子的做派让人觉得好生怪异,面上硬是挤出一笑,道几句谦辞,只求他速速放我们归去才好。等他松口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好像逃似的转身,全然忘了规矩。仔细想起来,每次见到他都是逃似的离开,第一次是,第二次还是,这次也不例外,何时如斯狼狈过,当真如他所言,每每见了他就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狼狈逃窜。
晚膳正如十三爷说的那样如约到来,舒舒还是和第一天的时候一样早早就点了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洒在院子的每个角落,好似黄昏时候一样。月悬高空,格外的明亮,总觉得是为了配合这样的日子。我倚在门框上看着这样的月,回头看看端坐着却不断操心忙碌的舒舒,只为了十三爷能来一次,却次次都是劳师动众,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等待,忙碌,然后又是下次的等待。
“姐。”轻声唤了一声,“十三爷多长时间会来一次?”
舒舒愣了,问我为何如此问。这样问自然是很不妥,何况屋里还有婢子在,只说白日里忙碌所以有些困乏,想早早回去歇下了。舒舒笑了,起身拉我起来,往内室去,“你白日里疯惯了,可不是要困了,爷不晓得什么时候忙完,不若你过来在榻上歇一歇。只是莫要说什么胡话,可记得?”
她是怪我的,怪我不该那样问,或许是因为这样损了她嫡福晋的面子,只是她的疼爱却也是真的,她不苛责我只让我觉得内疚。靠在她的肩头,好似她还未出阁的时候一样,“罢了,还是陪着姐姐好了。”
舒舒温柔一笑,理着我额前的发,“如此也好,好似回到了闺阁时候,你总这样赖着我,倒好似赖着两位姐姐的时间少了。以后也能如此就好了。”
以后?我猜不到这个以后中的含义,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以后。轻轻摇摇头道:“不要!额娘说了我就是个泼皮的猴儿,要关我在府里怕不晓得要给姐姐惹出多少麻烦来。姐姐若是孤单,我多陪姐姐两日就好。”
舒舒又笑了,那笑有些无奈,似乎还有几分开心。
十三爷来的时候早就月挂当空,没有让人通传,悄悄的进来,站在帘后瞧着我们,我们说了什么他又听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最后还是舒舒先发觉,她总这样警觉。“你们姐妹说私房话倒打扰了。”十三爷自个儿打了帘子进来,在榻上坐下。
舒舒拉着我问安,“都是女儿家的家常话,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小人才学贼人偷听墙角。”我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