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听到额娘在院里唤了一声,忙应了,起身跑出去。额酿招我过去,“这两天到底是热的很,乘着这会儿日头不至打头,你且去将这些百合送去玛嬷那儿,好煮了百合绿豆粥解暑。”
抬头瞧了瞧日头,还不至正午,却还是有些热气,这会儿早早过去,便有理由赶在黄昏时候再回来,自然要欢喜的应下。“今日阿玛可是在家?”伸长脖子往书房的方向瞧去,虽然阿玛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自己却是嗜书如命,只要有时间便窝在书房里。今日我记得阿玛早就回来了,虽是试探的询问,却已然知晓答案。
额娘瞧了一眼道:“是呢!你阿玛今儿回来的早,这会儿正查你小弟的功课呢!”
念起弟弟的功课,不由的偷笑,阿玛和伯父都是学富五车,可惜,到了我们这一辈只有几个佼佼者,其他男孩儿的功课却令人头疼,更加喜欢舞刀弄枪。玛父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估摸是钮钴禄一族的血脉里就流淌这样的血,常劝阿玛勿要强求。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才想到这儿就听到书房传来一声暴怒,听声音该是小弟又没有答上阿玛的题目。忙叫了廊下偷笑的梓兰出了门。
“上次福婶才收拾了你,这回儿还在廊下偷听不怕福婶再罚你?”往回瞧了瞧福婶没有跟来,点了点梓兰的鼻子。
“倒不是我想偷听,就是觉得少爷的功课还不及小姐们呢!倒是大少爷,能文能武,现在虽是个小吏,将来必定能有出息!”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毕竟小弟的年纪到底还是小。”有心要笑话她,揶揄道:“瞧你,论起大哥,你便是满腔的赞许,要不回去我跟嫂嫂商量看看,待你到了年纪就收你进房?这样算是废水不流外人田么!”
梓兰脸色通红,不依一跺脚,岂料我早料她如此,拔腿就跑,梓兰跟在后面紧跟上来。一路追逐打闹,出了小巷,便是热闹街道,人来人往也是躲不过,指了边上卖糖糕的老伯,岔开梓兰的注意力。讨了饶,容梓兰去买糖糕。独自留在街中心看着周遭的热闹。前两日下了雨,还算凉爽,又不到正午时分,所以此时人真是最多的时候。
还在念梓兰今日的动作怎么这样慢,却听人群躁动,甚至开始惊叫,回头一瞧人群散开处竟奔出一匹枣红的马儿,嘶吼着冲向这边,是受惊了么?容不得我多想,那马已然冲到面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挪动,就这样定在那儿,耳边似乎听见了梓兰的惊叫声。想抽脚跑开,却没有想到左脚绊右脚竟然跌坐在地上,这回便是真的躲不开了。眼瞅着马蹄迎着面门落下,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感觉胳膊被人扯了一把,随着劲道往一边去,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小姐!”感觉到梓兰的声音,知晓自己是安全的,睁眼瞧了却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忙逃开,再思虑方才若不是此人拉了我一把,此时该是在马蹄下的亡魂了,下意识的瞧了瞧虽然被制住,却仍然不安的踏着地的马儿,后脖子还是凉的。蹲身一礼,“谢公子救命之恩。”
打量了一下救我的人,一脸的严肃,又是一身青紫色的长衫,看长衫的料子是上好的苏绣,可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只是,细细打量那人却不像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至少不是细皮嫩肉的少爷。只是脸却板着,年纪不过弱冠左右,却是一脸老成的模样。
男子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我的答谢。始作俑者已经下了马,狠狠的拍了拍马头,马不服气,打了一个大大的响鼻,不耐烦的踢了踢蹄子。骑马者是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多岁的样子,上来先上来作揖陪个不是,仔细打量了,眉眼很是清秀,又是一脸的斯文模样,瞧着让人觉得舒服的很,重要的是脸上堆着笑,很温暖的那种。一撩袍子冲着身边的小厮唤着让把马牵走好生管教。这头又赔了不是,说是这马原是听话的主儿,但是前面有店子开铺,鞭炮轰着马一受惊就放肆了起来。
人家都如斯说了明白,何况我也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罢了,从小野大的孩子,不怕这点吓。规规矩矩的回了礼,算是应下他的赔礼。
这事儿就算是翻了篇,本来也没有多大的事儿,不过是一人鲁莽骑马冲撞,一人仁心救我一把,人也没有留我,赔礼收了,回了谢礼,这事儿就算了了。但是,我怎么都想不到,日后与这两人还要打上好些交道。
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玛嬷那儿去。梓兰拉着我,撅着嘴,满眼都是泪,我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是作甚,被吓唬的又不是你,怎么这幅德行,不晓得的人还当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梓兰委屈极了,原本就是只是红着眼,被我一说,那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刷刷的往下掉,啜泣道:“这不是为了你担心的么?那马冲过来那多人都躲开了,小姐平时上蹿下跳的,像个猴子,今儿怎么了?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等着?”
听她是担心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话到底是不中听的很,拉过梓兰站在街边,“猴?你说我是猴?谁跟你说的!”顿了顿,白她一眼继续说道:“方才也是慌了神,我怎么晓得忽然冲出马来,自然是躲不开,我也没有大碍,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被玛嬷瞧见了,这事儿可就翻不过篇去了。若是玛嬷被你吓唬出个好歹,你说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梓兰脸上的委屈更甚,料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拉着她疾步走了一段,梓兰跟不上溜儿,磕磕绊绊的跟着我。绕过巷口,梓兰一坠着身子扯了我一把,一时没受住,被扯了趔趄,以为又是陈词滥调,却听梓兰哭丧着脸道:“糖糕砸了。”
笑了一路,挺欣赏梓兰这性子,心里搁不下个事儿,转念就能给忘的干净,留在脑子里的就剩下糖糕了。人若是在世上都能如此,也是福气,倒应了玛父常说的,知足者方能长乐。但事实上,这世上的人却没有几人能做到,这是阿玛说的,总有各种各样的事儿绊着,什么都放不下,最后一世累的自己,也累的别人。这些话我多少还不是很明白,就知道凡事瞧得通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