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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九夜沿着下山的路追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在山脚下一处避风的洼地中看到正架着火堆烤野兔的风亦寒。

那燃烧的火苗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温暖,那烤的焦黄散发出浓浓香气的野兔也无比诱人,看到这情形,九夜才发觉下山的时候走的急,衣服穿得少,也没带吃的,这会儿真的是又冷又饿,双脚似乎都麻木的站不住了,肚子也不客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呵呵,好香啊!”九夜厚着脸皮蹭到火堆前边,盯着那不住向下滴肥油的兔子,讪笑着说道。

风亦寒却根本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很专注的添柴、烤兔子,更别提跟她搭话了。

看着他落寞、孤独的神情,九夜心中一阵刺痛,如果一开始就不曾遇见她,他至少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冷情冷血的大将军,虽然那不是什么好性格,但至少不会让他自己受到伤害;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冷漠,孤单的好像一个被全世界所遗弃的小孩。

看到他也穿的甚是单薄,想起毒手阎罗临走前的交代,要他好好调养心疾,于是九夜忙脱下身上的狐皮马甲,站起来主动为他披上,然后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跑了一路可真热,汗都把衣服湿透了。”

风亦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动了一下身子,便把那狐皮马甲抖落在地上,然后,依旧神情淡漠的添柴、烤兔子。

九夜心中一窒,把马甲捡了起来,固执的披到他身上,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好,还是穿着吧!”

风亦寒扭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漠然的说道:“在下的身体好或不好,与姑娘有何关系?”

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九夜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恼恨我,也的确是我对不住你,虽然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伤害了你也是事实,只是你现在背上有伤,心脏也不好,还是不要赌气了,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立刻就走,只是你要把这衣服穿起来,不要冻坏了自己的身子。”

却见风亦寒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她的碰触,冷声说到:“背上会受伤是我活该,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关心,我的身体是我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皮囊之内早已残破不堪,还在乎有没有多穿一件衣服?”

九夜呆呆的放下了拿着马甲的手,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寒,现在没有了国仇家恨,没有了身不由己,你难道就真的不肯再原谅我了吗?”

风亦寒抬眸看了一眼九夜,她还是像以前那么瘦小,只是双眼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就连他最欣赏的坚强倔强似乎也不见了踪影,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蹲在墙角等待家长来审判,他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她的苦衷,只是却依然无法接受她前一刻还对他甜言蜜语,下一刻却在他背后刺上一刀。

虽说这一切他也曾对她做过,但是心伤了就是伤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脆弱,哪怕只是经受过一次背叛,便再也没有了爱的勇气。

“没有了国仇家恨,没有了身不由己,同样的,你我之间的一切也都消失了,你走吧,若是你不愿走,那就我走。”

他平静的说完这些话,也不理会九夜想要说什么,便起身向远处走去。

看着那依然架在火上,发出“滋滋”声的野兔,九夜却再也没了胃口,一滴泪珠忍不住掉落在雪地上,打出一个浅浅的坑。

只是,她却不知道,此时与她渐行渐远的那个人的脸上,也同样出现了两道晶莹的泪痕,在寒风的吹拂下,瞬间凝结成冰,冻人心扉。

火苗不住的跳跃,却再也温暖不了她的心房,停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兔子都快烤成了黑炭,九夜这才像是猛然惊醒般站了起来,撒腿向前跑去。

就在刚才,她曾试着劝说自己对他放手,以后再也不想他,再也不见他,但是才刚刚在脑子里描绘出一个大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的情景,她的心就莫名的揪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不管是用了什么方式,温馨甜蜜的、残酷狠绝的、寂静无声的,总之,他已经把他自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永远也无法磨灭。

如果无法放弃,那就用尽一切办法把他追到手!

跑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荒野中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山上是冰冷的冬天,山下也不过就是萧瑟的深秋,虽然比山上暖和了不知多少倍,但对于此时的九夜来说,还是有些凉意。

夜色已深,客栈的门已经关了起来,九夜“咚咚咚”敲了好一阵,才听到里边传来“来了来了”的声音。

单薄的门板被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大堂,简单的放着几张桌子,一个楼梯,二楼上边应该是客房。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掌柜,一个神色淡漠、闷头喝酒的俊俏男子。

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曳,孤单、荒凉。

“姑娘,这么晚,住店啊?要不要先来点儿吃的?”掌柜和善的说道。

“来两壶好酒,再来几个下酒菜,送到那位公子的桌上。”九夜微笑着说道。

“啊?这么多空位子,姑娘不如另换一桌吃饭吧?”掌柜好心的建议道。那位公子虽说长得俊俏,但是从一进来到现在半个多时辰了,就一直闷头喝酒,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被打扰。

九夜瞄了一眼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笑说道:“那是我翘家的夫君,我不小心惹他生气了,这不正要劝他回家嘛!”

那个清冷的背影似乎怔了一下,但随即又开始仰头喝酒,反倒是掌柜被九夜的话给震得目瞪口呆,大概他还从未见过娘子倒追相公的情形吧,过了老半天才见他反应过来,大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九夜走到风亦寒对面坐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兀自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大口喝了起来。

“咳咳!”被呛得咳了几声,九夜笑着对风亦寒说道:“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风亦寒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喝酒。

九夜摇了摇头笑说道:“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少喝点酒,今晚就听我讲故事吧!”

“一个小女孩,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仅因为她没有爹娘,还因为她只有一只手,她的左手出生的时候就被老天爷给弄丢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被她的爹娘给遗弃了。

抚养她长大的是一个乞丐,但是那乞丐也不是什么好人,在那小女孩十岁的时候,他就把她给**了,然后,那小女孩就离开了,独自一个人生活。

为了糊口,那小女孩就去工地上搬砖,一天下来,只能赚几毛钱,哦,大概就是几文钱吧,能够买几个馒头就是。

晚上她就睡在人家店铺的屋檐下,夏天还好,冬天经常是冻的一夜一夜睡不着觉,每到那时候,她就翻开捡来的书,借着路灯,一字一句的阅读。

这种日子过了好些年,后来,那小女孩慢慢长大了,做工赚的钱也多了,她就买了很多书学习,考试,她的基础差,所以要付出比别人多好几倍的时间与精力才能学好同样的东西,就算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后来,她参加了考试,通过了,原本可以进入一个更好的书院去读书,可是那家书院的院长却嫌弃这女孩没有左手,不愿意收她,虽然她找了那院长很多次,可是不论她怎么苦苦哀求,依然毫无希望。

最后,那女孩收起了所有的书,不再想读书的事,只是安心的做工赚钱,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而且,总不能因为别人嫌弃你,你就也放弃了自己吧?

可是,世事总是这么难以预料,有一天,当这个女孩醒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而且她的身体竟然也不是原来的了。

样貌不一样,身份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你相信借尸还魂吗?那个女孩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长久以来的底层生活让她学会了接受,更何况,现在这具身体竟然还身处皇宫,原本她以为她的好运要降临了,谁知竟然被人告知她只不过是个假冒的公主,而且还要代替公主出嫁!

然后她就嫁给了一个叫做风亦寒的男人,那个男人简直满足了她对男人的所有幻想,英俊多金、事业有成,功成名就,大概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心动了,更重要的是他还对她温柔宠爱、呵护有加,你知道这对一个从小饱受欺凌的孤儿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吗?

可是那女孩却并不快乐,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爱的到底是谁,是真正的公主呢?还是她这个冒牌货?

他对她越好,她的心里就越纠结,直到最后,她决定不管他爱谁,她都要努力不放弃,可是那个男人却带回家另一个女人,对她说以前的恩爱不过是做戏,他根本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那女孩的世界塌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原来是假的。

后来,在那个男人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那女孩也变得日渐坚强……”

“不要再说了!”终于,风亦寒“嘭”的把酒杯砸到桌上,压抑的低吼道。

九夜仰头喝了一杯酒,笑说道:“也对,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都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风亦寒垂下眼帘,沉声说道。

原来在她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而且,她的童年竟然比他还要残酷!胸口的某个角落又开始泛起丝丝疼痛,只是,他却还是没有回头的勇气。

只见九夜“蹭”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你是我在这里相信的第一个人,依靠的第一个人,你是我的夫君,怎么会没关系?!”

风亦寒脸色变了变,想要把手从她手中挣脱,怎奈九夜却是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只见他抽了抽嘴角,隐忍着说道:“你不记得那天晚上,在宴会上,你已经解除了与我的夫妻关系了吗?”

哪料九夜嘿嘿一笑,得意的说道:“我记得,可是你却没写休书给我,所以,我还是你的娘子,你还是我的夫君!你逃不掉的!”

只见风亦寒的眼皮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略带薄怒的说道:“我现在就去写!”

九夜却抓住他不放手,谄笑着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像小孩般耍赖的九夜,风亦寒自认拿她没辙,于是也不再争辩,又开始面无表情的喝酒。

怎奈九夜居然起身坐到了他身边,把整个身子都靠到他的身上,脑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夫君,人家追了你一天,好累了,刚才又喝了酒,头好晕了,咱们快去休息吧?哦?”

风亦寒的脸上渐渐浮起了几片红云,却还是想要从九夜的身边逃开,但是不管他躲多远,九夜都粘着他移多远。

这时,只听一旁的掌柜说道:“小两口没有隔夜仇,快去休息吧,大半夜的,我也要去休息了啊!”

九夜忙趁热打铁的说道:“是啊是啊!咱们不累,掌柜的都累了,咱们就不要在这里耽误人家的休息时间了,要是你还对我有气,回房我让你撒个够,好不好?”

只见九夜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把风亦寒从凳子上拖了起来,然后又拉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二楼走去。

“姑娘,刚才你说的那个借尸还魂,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时,掌柜的又好奇的问道。

九夜“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信则真,不信则假,不过我相信那是真的。”

掌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说道:“楼上除了拐角第一间,其余都是空的,你们随便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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