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为老者倒了杯茶，又取出一件龙瑾兰的衣裳递给大夫：“大夫，真是抱歉，这件衣服您勉强先穿着吧。”说完转身就走，怎料这次头晕竟比先前重了，眼前突然得发黑，子冉慌忙扶住桌子，半响才缓过神。
正欲再走，却听老者倒：“姑娘，你还是坐下得好。”
双腿发软，子冉也确实走不动。只要依照老者的话坐下来，抓着水壶想给自己倒点水喝，怎料浑身无力，竟然连水壶都提不动。
老者叹息一声：“姑娘，我刚刚的话没有说完。你的身体，如今比起那位夫人还要差，却去吸血毒，只怕后半生这样的症状会不断出现。最可怕的时候，便是呕血而死。不过，对于你来说，呕血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子冉略感讶异得抬起头望着平静的老者，虽然如此，她还是在他浑浊的双眼里看到深深的怜悯和同情。医者父母心，除了云翳，老者是第二个令子冉明白这道理的人。她苦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姑娘懂得医术？”
老者见子冉沉默了，又问她。
子冉茫然得抬起头看向老者，想起他方才深深的那眼，便明白他是误会了，摇了摇头：“我不懂，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方才是鲁班门前卖弄，让先生见笑了。”
“看过书的人多，能做到的人少，姑娘机智聪慧，天下少有，若是英年早逝，只怕是天下憾事。”
听得老者夸奖自己，且一番话大气磅礴谈吐不凡，子冉的好奇多于羞涩，竟没有立刻推辞，只是抬头凝视着老者的眼睛，想从中寻出点什么。然而那双浑浊的双眼此时却异常深邃，令子冉摸不着痕迹，只是慈爱的笑容令人亲切，子冉只得摇头笑了：“老先生过奖了，我只是个丫头。”
“不是普通的丫头。”老者笑道。
子冉也并未回话，确实不算普通，毕竟是龙瑾兰的宫婢。但，却比普通丫头更加低贱，因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权掌握。
床上的龙瑾兰在梦里蹙着眉端，子冉忙站起来，这会儿感觉已经好多了。她到他身边试试额头温度，并没有发烧，松了口气，轻轻将他胳膊移动些，令他躺的更加舒服。却没敢再动其他地方，因为害怕触动伤口流血。
“姑娘。”
老者在身后叫她，子冉回头礼貌得冲他微笑：“老先生，多谢你救我家主子。”
她想到至今，他们谁也没有谢过人家。龙瑾兰的情况现在看起来很好。
老者却是哈哈大笑：“姑娘，我们拿钱救人，那是理所应当！你既然说到鲁班，我们也是靠手艺吃饭，不必说谢。”
子冉只是笑。他刚刚分明救了龙瑾兰，却又不肯承认，实在是奇怪的人。
老者却走到她面前，突然伸出手，手心里躺着颗黑色的小药丸：“姑娘，老先生我把你夸得跟花儿似的，也着实是看重你。只是你的病已经无药可救，我这里有一颗续命丸药，虽然比不上蓬莱仙岛的回魂丹，却也有滋阴补阳，延续性命之功效。今日送给你，只当是我为天下人做了件有益的事情。”
心底觉得老者的话未免有些夸张，却看他如此珍视那枚药丸，怎好无缘无故的收下来？何况她身上又没钱，怎么能要呢？
许是看透了子冉的想法，老者笑的愈发爽朗：“姑娘，老头分文不取，这枚药丸，只送你，还不行吗？”
“老先生言重了！”子冉忙解释：“这枚药丸既然名贵，还是留着救命用，我的身子尚且无事，不必浪费如此好药。”
“药好不好，只在能不能救命！”老者严肃得道：“姑娘虽然聪明，偶尔也犯糊涂。这枚药丸若是不给姑娘，留着也是废物，我现在就把它扔了！”说着走到窗前竟真的要扔，子冉急了，慌忙跑过去拦住他：“老先生不可，我不要，是为了留着它救别人的性命啊！”
“旁人性命与我何干！”说着老者就往前扑，子冉既怕打扰到夏言，又担心，只好拖住老者往回走：“好好老先生，我服下便是！”
听到子冉愿意，老者立刻不再闹，随着子冉回来，给她倒上一杯水，递上药丸：“姑娘，这药吃下去，只能保证你几百天内身体无恙。若是姑娘幸运，或者躲过血毒侵蚀，若是不幸没能躲过去，以姑娘的身体，即便调养得当，也只能坚持三年，若是调养不当，老先生我也无力回天了。”
子冉笑着，并没有再争执，把药丸放入口中就这水喝下去，就去打了盆水，开始给龙瑾兰擦拭掉脸上和其他地方的血迹。
她不是不怕死，是，从进宫那天开始，她的性命已经不由自己决定。其实病死，总比伤心死或者被人害死要好，因为那样至少保住了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