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勾引了云卿，那个她口口声声叫姐夫的男人。她勾引我男朋友，难道我不该教训她吗？”宁温怒道，扯着嗓子用力地喊，想让二楼的宁婉听得清清楚楚。
“你男朋友？”宁成旭冷笑，“得了吧，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一直都是你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自作多情地到处跟人说他是你男朋友。关于你的身份，萧云卿可说过什么没有？你去当着他的面儿问问，看他承不承认。宁温，哥也是为你好，那个男人，趁现在，赶紧放手吧。”
“够了！说来说去，那还不是怕我对宁婉做什么。自从她出生以后，你就是爱她胜过爱我。”宁温用力一挥手，阻断宁成旭的话。
宁成旭见她已经钻了牛角尖，根本就不听，只能摇头，沉下声说：“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去打你妹妹的主意。”
说完，宁成旭便上了楼，留下气得发抖的宁温。
宁婉身上还披着宁成旭的西装，外面又裹了一圈被子——她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只把脑袋露出来，捂得严严实实的。
阳台的落地窗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宁婉紧张地看着阳台，就着台灯发出的昏黄光亮，看到一个人影顺着落地窗闪了进来。
萧云卿。
萧云卿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她缩在床角，仰视着他，觉得他高得吓人。
“你来做什么？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宁婉盯着他，藏在被子里握着被角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萧云卿嘴角不屑地扯了一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宁婉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却见他的长指抚上了她的脸颊。被宁温甩了一巴掌，她的脸上露出五道鲜红的指印，脸高高鼓起，还火辣辣地疼。被他轻轻一碰，脸就如着了火一般，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看着她红肿的脸颊，萧云卿双眼顿时眯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小玻璃瓶。打开盖子，玻璃瓶里的白色霜状物透出一股甜丝丝的清香。他用食指挖了一小块，伸向宁婉的脸颊。
宁婉下意识地想躲避，却听到他不悦地命令，“别动。”
宁婉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当他的食指轻轻碰到她的脸颊时，没有想象中的烧疼，那乳霜一敷上皮肤，透出一股沁凉的舒服感觉。随着他轻柔的按摩，乳霜慢慢地深入到她的皮肤里，原本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减轻了很多。
“娃娃。”萧云卿突然叫道。
宁婉怔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称呼了，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家里人习惯叫她宁宁，就连凌墨远也是这么叫，没有人知道她还有一个称呼，是娃娃，只有萧云卿才这么叫。
“记得我为什么这么叫你吗？”萧云卿问道。
宁婉失神地点头，“因为……你说宁宁叫的人太多，婉婉太拗口，把婉婉改成了娃娃。”
还有一个原因，她记得，却没有说出来。她记得他说，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七岁，萧云卿和宁成旭已经是十四岁的初中生。因为从小学便是同学好友，又上了同一所初中，两人的友情自然而然变得更好。
那一年暑假，是宁成旭第一次带着萧云卿来家里做客。
哥哥说她小时候很调皮，虽然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却尽干些男孩子的事情。那次，邻居阿姨送给她一只粉红色的气球，气球却飞到了自家院子里的枝头上。气球飞得并不高，挂在最矮的那一枝，她也不管自己穿着白裙子，就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当宁婉爬到枝头的时候，发觉高高的地方视野真的很好，便抓着气球坐在了树枝上。也不知萧云卿是怎么从屋里逛到院子里的，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同龄人高出许多，轻易地发现了坐在最矮枝头上的宁婉。
她小手握着气球的线，忽闪着大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忽而，她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看着她的笑容，萧云卿也柔柔地笑了起来，轻声问：“要下来吗？”
“嗯。”宁婉用力地点头，只是小手还握着气球，要下去不如上来那般轻松。
萧云卿笑开，伸开双臂，什么也没说，宁婉却懂了，竟是毫不犹豫地从树枝上跳下，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萧云卿怀里。
少年惊奇地看着怀中的女娃儿，她的眼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写满了信任，抱在怀里才发现，她那么小，肉肉的一团。
萧云卿想也没想地吻了她红扑扑的脸颊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儿笑笑地说：“我叫宁婉。大家都叫我宁宁。”
“那我不要叫大家都叫的。”萧云卿说道，下意识地，想在女娃儿心里留下一个特别的印象。
“不叫？”这似乎让女娃儿有些为难，又嘟着嘴想了半天，“那叫婉婉好不好？没有人这么叫哦。”
萧云卿又摇摇头，“太拗口了。”
女娃儿不乐意了，爱叫不叫。
萧云卿笑笑地说：“那叫你娃娃好不好？我觉得你漂亮得就像一个瓷娃娃。”
我的瓷娃娃，萧云卿笑眯眯的，在心里加了一句。
“好。”才刚垮下脸没多久的女娃儿，双眼又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那你要把这个名字保密，因为只有我能叫。”萧云卿笑道。
“好，娃娃不说，只有你能叫。”女娃儿爽快地说，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放到唇边，“嘘——”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只有萧云卿叫她娃娃，亦如她所承诺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称呼。
萧云卿站起身，竟然开始解自己衬衣上的纽扣，没多会儿，就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
“你干什么？”宁婉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萧云卿，你要是敢乱来，我就真叫人了。”
萧云卿微嗤一声，长腿一迈，便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冷不防将罩在她身上的外套也给扔到一边，不给宁婉任何反抗的机会，把她拥进怀里。
“睡觉。”头顶传来他的命令。
宁婉就怕他乱来，赶紧听话地闭上眼，却哪里睡得着，身子僵直，让萧云卿觉得自己抱了一块石头疙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他胸口传来的有序的心跳声，宁婉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好像梦见了小时候，梦到他们去踏青，她玩得累了，萧云卿便抱着她，她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他将她抱得极稳，走路的时候，她都感觉不到一点颠簸，小脸时不时蹭蹭他的胸口，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当时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躺在云彩上，在湛蓝的天空中，随着云彩的飘移而任意徜徉，身子被软和的云彩包裹着，还有好闻的清香味儿。
醒来时，她把这个梦跟萧云卿说，萧云卿还说，以后如果还想在云彩上睡觉，就来找他。
她当时还憨憨地问：“我是要去天上呀，你也能带我去？”
“娃娃想去哪，我都能带你去。”萧云卿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
早晨醒来时，萧云卿已经不在了。
宁婉如虚脱了一般，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她想起了以前，她跟萧云卿的关系真的很好，有时候两人亲密得比跟亲哥哥宁成旭还要亲。那时候宁成旭还打趣，说宁婉自从认识了萧云卿，就把他这个哥哥给扔到了一边，干脆去做萧家的女儿算了。
当时，她笑眯了眼，胳膊挂在萧云卿的脖子上，小脑袋拱着他的颈窝，笑眯眯地说：“我才不要，我在家里做我的小公主，又有你们俩宠着，可比做萧家的女儿好多了。”
萧云卿宠溺地笑着，将她抱得更紧，意有所指地说：“不做女儿，也是可以来萧家的。”
只是当时，她没有听懂。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萧云卿渐行渐远了？
好像是她上高二的时候，有一天下晚自习，被司机接回家。
她站在家门前，却听到大门旁不远处的树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法桐的树叶被夜晚的微风吹出沙沙的声音。
月光和灯光穿透法桐密密的树叶，映在树下的两个人身上，映出了摇曳的树叶影子，也像是点点的星星，打在他们身上。
宁婉瞳孔微缩，看到腻在男人怀里的娇小身影，正是宁温。
萧云卿背倚在树干上，正跟宁温接吻。
宁温的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往自己面前压，一手捧着他的脸颊。他的头被拉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看两人挨得极近的暧昧姿势，宁婉的心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心底生出了一项认知，她跟萧云卿再也回不去以前的亲密无间了。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让树下的两人知道她的存在，心底某处，甚至是她也没有发现的情绪，她不想让萧云卿看到此刻的她。
于是她慌忙逃窜进了屋里，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可是又忍不住透过窗口往下看，只是树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也就是在那天之后，她渐渐地主动疏远了萧云卿，即使萧云卿来找她，她也拿要高考为理由来搪塞，将自己与他隔绝开来。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又——
宁婉咬住唇瓣，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宁宁。”宁成旭在门口叫道，“宁宁，你起来了吗？”
宁婉怔了怔，便说：“哥……你……你等一下……”
她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照镜子确认自己没什么异样，这才把门打开。
宁成旭从上到下把宁婉看了个遍，“你没事吧？”
宁婉摇摇头，便听宁成旭说：“那就下去吃饭吧，爸妈都等着你。”
“我……可不可以不下去……”宁婉垂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和宁温。
宁成旭轻揉她的发，“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有什么事不是还有哥吗？而且，你总不能让爸妈一直担心你吧。妈昨晚担心你，可是一夜都没睡着。”
宁婉点头，“那……我收拾一下。”
宁成旭一直在门口等她，带着她来到餐厅，见她出现在餐厅，宁温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还吃得下饭？真好意思啊。”
宁成旭将宁婉护在身后，“宁温，你差不多就行了，还能为一个压根儿就不在乎你的男人，伤害你妹妹吗？”
“爸，妈，对不起。”宁婉把脑袋垂得低低的，都快碰到胸口了。
“先坐下吧，我跟你爸也有事儿要跟你们说。”任依芸说道。
顿了顿，所有人都将目光调向了宁宏彦。
宁宏彦扫了儿女一眼，才说：“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妈就去萧家，跟他们家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宁温脸色陡变。
“我跟你爸昨晚商量了一夜，这件事是萧云卿他做得不地道，坏了宁婉的婚事，当众让我们家、让宁婉，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这件事他们家说什么都要负责吧。”任依芸徐徐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我不嫁。”宁婉低着头，坚定地说，“别说萧云卿会不会娶我，就算他真的娶，我也不会嫁。”
“宁婉，爸妈可是为你好，这时候你可别使性子。”任依芸赶紧劝道。
“妈，纵然我跟墨远没有可能了，我也不会去嫁那个逼迫我的男人，更何况——”宁婉苦笑，“那个男人你们难道不了解吗？他只是玩玩罢了，怎么可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娶了我？”
“没人要又怎么样？那我就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被逼着走进一个无爱的婚姻。”宁婉沉静地说，目光看向宁温。
宁宏彦将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都给我闭嘴！这件事已经说定了。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定的，你们哪里有那么多废话。宁婉，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我们的结果。宁温，你也别把气撒到你妹妹身上，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她也是受害者，你要找，不如找萧云卿去。”
“哼，我就不信萧云卿会娶她。”宁温怒道，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家门。
“爸，妈，我跟你们一起去。”宁成旭沉声道。
宁宏彦点点头，三人便出发去了萧家。
宁婉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餐厅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一个激灵，她迅速跑上楼去收拾东西。
没多久，便拿着一个提包冲出家门。
萧云卿的父亲萧贯长因为工作的关系并不常在家，所以家里只有萧母罗秀秀主事。昨晚在王朝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她，昨晚她知道了事情之后就给萧云卿打电话，却始终是关机状态，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夫人，宁家的先生、夫人，还有宁少爷来了。”陆婶说道。
罗秀秀掩不住惊色，“这么快。”
说话间，宁宏彦三人已经进了门。
罗秀秀赶紧迎上去，扬起了笑，“宁总，宁太太，哎哟，成旭也来啦。快快，快进来吧。瞧，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什么都没准备，陆婶，快去泡茶。”
“不用忙了，我想你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也没什么心情喝茶了。”宁宏彦板着脸说。
“这哪成，不管怎么样，茶是要备上的。”罗秀秀笑眯眯地说，“快坐吧。”
“萧夫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直说了吧。”宁宏彦坐下，直接说：“我们今天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毕竟昨晚王朝发生的事情，肯定瞒不过你。那么多宾客都在场，大家都目睹了，我也没指望这事儿能保密，恐怕早就传遍T市了。”
“这个……这件事……”罗秀秀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本我们家宁婉都要订婚了，墨远那孩子我们也是中意得不得了，墨远他妈也对我们家宁婉喜欢得不行，这婚事双方都是乐见其成，并且只要等宁婉毕业，就让两个孩子结婚。”宁宏彦说道，“可是萧云卿闹了这么一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撕了我女儿的衣服，让我女儿丢了这么大的人，名节都毁了。婚事泡汤了不说，以后就连嫁个好人家都不可能，这事儿，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宁婉那个孩子，我也很喜欢，当初知道她要跟墨远订婚，我也觉得可惜，怎么就没能入了我们家的门儿呢。”紧接着，罗秀秀话音一转，“可是……也得看看云卿的意思。”
“我娶。”门口却突然响起清清淡淡的声音。
萧云卿笑眯眯地走到宁宏彦身前站定，薄唇微启，“我会娶宁婉，既然是我把她的名声败坏了，那么我就负起这个责任来。”
“云……云卿……”罗秀秀看着萧云卿，仿佛见了鬼似的。
萧云卿却转头冲她笑，“妈，你刚才说的，你虽然答应了，却怕我不同意，现在我答应了，想来妈你也没什么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回头就让你抱上孙子。至于婚期，双方敲个吉利日子就行了。”
不光是罗秀秀愣住了，就连宁宏彦三人都呆呆地看着萧云卿，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可萧云卿脸上带着笑，又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婚事，让宁宏彦都发不出脾气，最后反倒被他给轻轻松松地请出了家门。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想跟云卿说。”临上车前，宁成旭说道。
“什么事儿，说吧。”送走了宁宏彦夫妇，两人走到小区中心的花园里，萧云卿坐到长椅上，抬头看着宁成旭。
“你故意的。”宁成旭皱眉，语气不善。
萧云卿不在意地笑笑，拿出两根烟，自己叼一根在嘴里，一根递给宁成旭，“来根？”
宁成旭沉默着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要吗？”
“我有。”萧云卿说道，也给自己点上烟。“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打算便宜别的男人。”
“可你做得也太过了。”宁成旭皱眉，“万一宁婉受不了打击，出点事儿怎么办？”
“她没那么脆弱。”萧云卿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你妹妹……她表面上看起来温婉平静，可我知道，她心里边比谁都坚强，恐怕——”
他笑笑地抬头，看着宁成旭，“比你都还要强些。”
“我以为这些年你改主意了。”宁成旭轻嘲道，“你跟宁温，我们家的人可都看在眼里。”
“是她自己非往我身上贴，我没碰她。”萧云卿又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你知道，我不爱解释，而且，总要给你们家留点面子。”
宁成旭摇摇头，不想跟他再在宁温的事上纠缠，“可你知道宁婉的性子，你也说了，她只是表面看着温婉，只要人家不惹她，她仍然能保持她淡静的性子，可是骨子里倔着呢。今天来之前，我爸妈说起要来跟你们说结婚的事情，宁婉根本就没考虑，直接就说她不嫁。你觉得你这样逼她，她能心甘情愿吗？”
“哼。”萧云卿突然冷嗤一声，将才吸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脚尖狠狠地蹍过，“就算不甘愿，她也是我的女人。”
宁成旭刚要开口，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到电话的内容，他眉头越皱越紧，挂断电话后，才挑眉嘲道：“你女人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