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整晚都没有睡好,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亮。等到窗外刚显出微亮,他一个跟头从床上跳了起来。
推开门,此时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少量虫类的细碎鸣叫声,光线依然很暗淡,远方暗红色的地光与明灰色的天光尚处在拉锯状态。
在黎明的寂静里,洛叶的脚步声很清晰,他沿着村子里的小路,朝村口方向走去。
“我应该起得够早了吧。”洛叶想。
他走到村口,绕过白石,小河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清晨的小河笼罩着一层很薄的雾气,像一层面纱,朦朦胧胧得看不清晰。洛叶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伫立在河岸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停留许久了。
“莫大叔?”洛叶试探着叫道。
“你该称我为老师。”果然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洛叶走过去,“莫大叔……呃,老师,我来晚了吗?”
“没有。”莫罗德并不多言,朝洛叶招了招手,“随我来。”
两人沿河朝上游走去,直到天色变亮,才在一个小水潭边停下来。“以后我会在这里教你。”莫罗德说。
洛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因为地形原因,小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潭,河水从水潭一侧流入,又从另一侧流出,如同一颗珠子穿在细绳上。岸边分布着一些巨大的岩石,光滑而坚硬,荒原的长久岁月都没有给它们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
莫罗德手持着木剑,一块巨石前停下来。他随意地打量一番,随手斜斜挥下。木剑像切入奶油一样从看似坚硬的的巨石中划过,在其表面留下一条倾斜的痕迹,下一刻,巨石的上部沿着斜面缓缓下滑,最后轰然落地,大量尘埃扬起。
莫罗德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很满意,他转过头,问一边尚在惊讶中的洛叶:“你看到了什么?”
他提出这个问题,希望就此考察一下自己这唯一的弟子的悟性。
“我看见老师你把一块巨石削成了两半。”洛叶老实的回答。
“这只是最外在的现象。”莫罗德不满地摇头,“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你能体会到吗?”
“更深的层次?”洛叶挠了挠头。
“外在的现象既是直接观察得到的,而深层的东西却需要通过思考来探寻,先产生疑问,然后寻求结果。”莫罗德提示道。
洛叶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喃喃道:“照理来说,木头比不上岩石坚硬,因此是很难切割岩石的,而在这里木剑却能轻易地将岩石切成两半,其中一定隐藏着某种原因。”
“接着说。”莫罗德满意地点头,已经很接近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洛叶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
“继续。”莫罗德鼓励道。
只见洛叶大声道:“为什么要认为岩石必然会比木剑更坚硬呢?这只是事物的表象,是来自于习惯的认知,却未必是真实的。而事实的真相是,这把木剑看上去很普通,但其实却非常坚硬和锋利,而这块岩石虽然看上去很坚硬,但实际上却很软!”
洛叶越说越兴奋:“如此一来事情就讲得通了,木剑比岩石更硬,因此可以切割岩石……这启示我们不应该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而要探寻其隐藏在表象下的真实……由此推及到人,即我们不应被人的外貌左右,外表的华美不代表内心的美好,而相貌普通者却未必不能拥有高尚的灵魂……”
“老师你真是太有智慧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包含着如此深刻的哲理。”少年最后总结道。
“……”
莫罗德面色平淡如昔,很随意地抹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嘴角却还是抽搐了一下,“你想多了。”
“怎……怎么会呢?”莫罗德的反应令洛叶有些失望。
“这确实是一块很硬的岩石没错。”莫罗德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我来试试看。”洛叶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于是他从莫罗德手里接过木剑——或许这真是一把坚硬而锋利的木剑呢?他看了看那块岩石,然后猛地劈砍下去。
“嘭!”“啊!”
洛叶用尽了全力,木剑狠狠地撞击在石头上——然后干净利落地原路返回,反弹击中他的额头,而那块石头上却连个白印儿都没有。
莫罗德看着捂着额头痛叫的少年,叹了口气,终于绝了考察自家弟子悟性的想法。
“而这也确实是一把普通的木剑,是我随便用一根树枝制作的。”莫罗德说。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洛叶沮丧地摸着额头上的大包。
莫罗德继续叹气,只得点明道:“岩石确实比木剑坚硬得多,材质本身是无法改变,但我们却通过可以施加外在的影响来改变效果,比如说力度、速度、切入角度,以及……”
他握住剑柄,将木剑横在洛叶面前。洛叶瞪大了眼睛,他注意到木剑表面浮现着一层淡淡的光,内敛无华,却使木剑带有了一丝锋锐之气。
“这是什么?”洛叶问。
“源力,如果你愿意这么称呼的话。”莫罗德道:“一种于天地间长存的力量,有人说她是世界的最初的本源力量之一,也有人认为她根本就是世界的本源。”他顿了顿道,“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武者力量的来源。”
他竖起木剑,注视着那层光辉道:“她本是无形无质的,却可以融合世界的种种特性,诸如火焰,风,光与暗,乃至智慧生物的心念,显现出不同的特质。”他把手一翻,木剑表面就浮现出一层火焰的流光,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再翻手,就变成了青色的气流环绕,灵动而锐利。
“当这种力量以武者的爆发形式显露于外时,很多人用另一个称谓来描述她,即斗气;而当这种力量以剑为媒介外现时,通常又会被称为剑气。”莫罗德轻松地演示着,解释道:“当然,如何称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它的存在。”
说着他将木剑轻轻甩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块岩石表面就凭空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肉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否触摸源力,往往代表着区别于平凡的最初界限。”莫罗德瞥了洛叶一眼,“想要拥有这种力量吗?”
“当然想!”洛叶感到很兴奋。莫罗德向他展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已能感受到其中的无边浩瀚。
莫罗德笑了笑,斜斜地靠在一块巨石上:“传统的初始修炼方式有两种,但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他继续道:“第一种是在你体内植入一颗源力种子,你可以将其同化为你自己的力量,慢慢培育,使其壮大——这是大多数人成功触摸源力的方式。”
他停顿了一下,看看洛叶的反应,又继续道:“至于第二种,就是通过漫长的冥思,从无到有地感知源力的存在,慢慢积累,以期直到有一天在体内构建出基本的循环体系。这种所需的时间要漫长的多,但成功者却百中无一。”
说完,他看向洛叶:“你对此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有疑问,”洛叶想了想说道,“我想知道它们的优点和缺陷。”
莫罗德点了点头,解释道:“植入源力种子是最便捷的方式,你可以直接得到现成的力量,有大把的时间来感受与控制,你只需要花时间壮大这颗种子,就能自然而然地运用了。虽然这种方法有时会出现诸如力量排斥之类的问题,但你大可放下这个担忧。至于第二种……源力感知是一道坎儿,循环体系的构建又是一道坎儿,所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努力,成功的概率却不高,但是这样获得的力量会更加贴合你的本质,换而言之,是真正属于你的力量。”
“简而言之,无非是走得更快,或是走的更远的问题,”莫罗德摸了摸下巴,似乎自己也有些困扰,“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走的更远,说起来容易,真正的却很少。如果不考虑其他,你应该选择第一种的,事实上,大多数成功触摸到源力的人都是这么选的。”
洛叶低下头,眉头紧皱,开始冥思苦想。莫罗德并不打扰他,任他慢慢去想。
许久,洛叶吐了口气,似乎已经艰难地做出决定。
“老师,难道没有一种方法……即快捷,又能得到真正属于我的力量?”
“没可能!”莫罗德摇头。
“那么……能不能我先按照第二种方式修炼,如果练不成,再按第一种方式给我植入源力种子?”
莫罗德大笑起来:“你说呢?”
“好吧,”洛叶苦恼地低头,“让我再想想。”
这次他很快就抬起头来:“我还是选第二种吧,自己慢慢修炼好了。”
“你真的这样决定吗?”莫罗德注视着自己的弟子,“你的选择必须慎重,以后可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
“是的,我希望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洛叶肯定地回答。
“你选择的是一条更艰难,更漫长的道路,但愿你不会后悔。”莫罗德有些感慨,但随即他就笑了起来,“不过,这也确实是我所希望的那个决定。那么,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