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离不开的是什么？
是男人和孩子。
这两者维系了女人的后半生。
这是姑姑告诉我的。
从慈宁宫回来后，我脑子里总是不停地回响着她的话。
她说，轻儿，你现在虽然拿回了凤印，但这还远远不够，要斗垮他们，你还必须巩固你的地位，皇上有很多女人，但还没有一个皇子，所以你必须要诞下皇上的第一个皇子，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月麟已经很少去我那里了，他夜夜睡在千娇宫，我要立于不败之地，也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她却说，轻儿，你必须改改习性了，过去你就是对皇上冷冷淡淡的，现在你虽然开始争了，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这争宠，争宠，争的就是皇上的宠呀！你这样，他如何宠你，他是皇帝，有他的自尊，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对皇上‘热’起来，用尽女人的手段，让他留在你宫中，免得教千娇宫占了先！
唉！
这不知是叹第几次叹气了。
女人家的手段，我不是不懂，毕竟，我也是个女人。
但，光想着要和月麟赤裸相对，我都已经要花很长时间去习惯了，再加上生孩子——那简直是难以想象，只怕他还没脱衣服，我就已经无法继续了，还说什么生第一个皇子呢，再说，生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有了，若是一辈子都怀不上，那我岂不是要——要那样一辈子？光是想想，就已经害怕了，何况是去做。
女人，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去抢男人的，天生就是要生孩子的，没有男人和孩子，女人难道就活不下去么？
“兰芷，去帮我查查，今晚皇上在哪里歇息！”
“娘娘，皇上还没有揭牌子呢。”
“哦！”我淡淡地应了声。
“你还真上心呀，比本宫还关心皇上。”
我说得无意，兰芷却惶恐地跪下来。
“娘娘，奴婢是关心娘娘，才去打听的，要是娘娘不高兴，奴婢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求娘娘饶恕奴婢这次！”
“起来吧，本宫又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本宫还要赏你呢，这千羽宫，那么多宫女里面，就只有你教本宫看了一眼就记住了，也就只有你对本宫最上心！”
兰芷站了起来，“做奴婢的，效忠于娘娘是应该的！”
“娘娘，乾清宫的陈公公求见！”
一个宫女进来报说道。
我蹙着眉头，乾清宫的陈公公来干什么？
兰芷笑开了嘴，“娘娘，定是皇上揭了娘娘的牌子了，陈公公是专负责此事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怎么就来得那么突然？
毕竟白天，我才见过姑姑。
日头才落，月麟就揭了我的牌子，可真是快！太快了，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快得莫名其妙！
正在心慌之际，陈公公已经走了进来。
“左后娘娘，皇上今晚临幸千羽宫，差奴先来通报！”
“劳烦陈公公了，本宫这就准备。”
我对兰芷使了个眼色，她立即领会，拿出一锭银子，“陈公公，这是娘娘打赏您的，劳烦陈公公跑这一趟了。”
他这才下跪，“奴才叩谢娘娘赏赐！”
看着他眼中的贪婪，我心里冷哼着，这些狗仗人势的！
陈公公离开后，我挥手对兰芷说，“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吧！”
我默默地望着那轮隐约可见的缺月。
真快！似乎低头、抬头的瞬间，太阳就落了，月亮就升起来了。
就算是要变，就不能慢慢地变么？不要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听从姑姑的劝告，她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斗了大半辈子，能做上太后的位置，她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我心里总是在抵触着，从她告诉我那些，到现在，这抵触就没有停止过！
真的要生个孩子么？我不停地问自己。
我早就已经嫁给他了，已经过了四年了，现在我虽然失去记忆了，但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们早就是夫妻了，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的话，迟早也是要生孩子的，现在，不过是做一件顺理成章的事而已，没什么的！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因为他今晚就要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却依旧压不住我心中的抵触。
心中甚至还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就算没有孩子，我也能立于不败的地位，我也能够为秦云湘找出一个完美的罪名，教她知道想要我的命，那是痴人说梦！
正是思绪纷乱的时候，兰芷过来了。
“请娘娘沐浴更衣。”
“哦！”
我魂不守舍地来到池边，继续着我内心的挣扎。
忽觉一身轻，才发现已经是赤裸着了。
缓缓走下池，任由宫女们搓洗。
我继续着我的挣扎。
直到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才蓦然发现，兰芷她们早已经退下了，这里，只剩下我同月麟两个人。
我一身赤裸，虽是泡在池水之中，但这水，怎能挡得住春光乍泄？
手脚慌乱，激起水花四溅。
“轻儿，现在才知道遮掩，不觉得晚了么？”
他说这话时，已然步入池中，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进来。
顿时，我哑口瞠目。
逃？无路可逃！
从没想过要赤裸着身子面对他，心中无限惊慌。
“是，是晚了，天都黑了，嘿嘿，你，你，不，皇上，你先出去，行不？我，我，臣妾先把衣服穿上，你，你再——”
他笑得很肆虐，眼睛虽然是在看着我的脸，可我敢打包票，他一定也把我浑身上下给看了不知道几遍了。
我此刻恨不得钻进水里，憋死拉倒！要不——给我多长几双手，让我遮严实点，也可以呀！
欲哭无泪；欲蜷缩，能挡多少，是多少，却被他一把捞起身来；欲拒，却被他迎面抱住，一身赤裸紧贴着他。
他眼中的熊熊欲火，看在我眼中，是哭笑不能。
“轻儿，这里没有‘皇上’和‘臣妾’，只有我和你。”
他目光灼灼地紧锁住我。
我欲躲，却又被他将目光拉扯回位，只好被迫直视。
他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现在的一切已是定局，他紧抱住我，困住我，我呼吸急促，难以逃脱。
但尽管如此，我内心的呼喊依旧没有停止过。
对他的抗拒，从得知他要来千羽宫的一刻起，到现在，也没有消失过。
“轻儿，你在怕我？”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如此爱你——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你——”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你剩过于我，没有任何人，就算是他！”
“小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跟父皇讲，我要娶你，可是，好不容易，我长大了，却还要库等着你长大——”
“轻儿，你知道么，无论你如何伤我，我也不会伤你的，你知道么？相信我！”
“把自己放心交给我，不要怕我，不要拒绝我——”
他时而轻语，时而语无伦次，时而深情，时而——狰狞——时而乞求，时而压迫，时而卑微，时而强势。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变化多端，比阴雨天气，还教人捉摸不透。
我被他的变化多端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个一个地替换，渐渐地，只是看，只是一直看，耳边不断地响着他的声音，却乱糟糟一片。
他，今夜的他，在我面前的他，紧抱着我的他，相处了三个多月的他，突然我发现，我对他是全然不了解，我看到的人，是他么？
过去，我了解他么？
突然，我开始对回忆产生兴趣起来，想找出关于他的那一部份，想知道——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的过去是否如现在。
“轻儿，我的轻儿！”
他的唇炽热起来，停留在我的额头，我的眉，我的鼻尖，我的两腮，我的唇，我的脖子——直到全身一阵酥麻——
他的舌尖正在肆虐地侵占我胸前的每一寸肌肤——
我才惊醒过来，推着他，躲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开！
顾不得池边有多滑，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淋淋的，顾不得什么孩子，顾不得什么秦云湘，什么谁死谁活，我慌忙地扯着衣服，披在身上，急速地奔跑，跑开身后的男人——-
但，从他身边跑开，却依旧跳不出陷阱，一个他布置好了的陷阱。
我浑身湿漉漉地站着，红红的绸缎，红红的帷帐，红红的铺盖，红红的地毯，红红的红布上，戏水的鸳鸯，红红的烛滴着红红的泪————
这里，为何这么红？
红得教我无奈，教我浑身无力，教我悲恸——
谁家的闺女要出嫁？
我怎么了？怎么闯进了别人的新房？
连连后退着，连连摇着头——我一定是跑错地方了！
离开！我得离开，回我自己的房间！
一扭头，却又陷入他的怀抱。
“轻儿，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喜欢么？”
他笑得轻轻，说得轻轻，嘴唇轻轻地张口，手按在我肩上，也是轻轻。
但却轻得教我更加害怕。
我挥开他，“你，你搞什么？我已经忘记了，通通都忘记了，想不起来了，你以为这样布置，我就想起来了么？白费心机！”
“哈哈——”
他大笑起来，似我刚才说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我有些愠怒，他的笑声却突然止住，一脸慎重，“轻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要想起什么，没有那些记忆，对你，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这么精心布置，是想我们之间有个新的开始，仅此而已！”
‘新的开始’？这四个字似乎很有深意。
“轻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夫，你都是我的妻，唯一的妻，懂么？”
我摇头，我不懂，他的话，他的眼神，我都不懂，那么复杂，我要如何懂？
他拦腰抱起我，低头在我额前一吻，“记住我的话，以后会明白的！”
“以后？是多久？”
他将我放在床上，低头看着我，“快了，就一个月，好么？”
这段时间，我本来就感觉他有事请在瞒着我，现在，听他那么说，更加确信我的怀疑了。
“现在——不要再拒绝我，好么？我已经被你拒绝得太久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他埋首在我颈间，不断地重复着‘太久了，太久了’，好似真的有那么久。
“不最多一年么，有——”
有那么久么？
我的话，瞬间说不来。
因为他抬头开着我，因为他捧着我的脸，因为他离我那么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近到我看见他眼里的流动，他眨眨眼，一滴湿热便模糊了我的视线，流进我的眼里，甚至在我的身体里流动着。
我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滴落了一滴泪，刚好落进了我的眼里。
原来，真的是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一个男人眼中的等待汇成了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