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记使计 才子考试主秦机
市里表扬了秦机厂党员职工的爱厂行动后,却不批准朱光祖当厂长。原因是他年轻,没有独立管理一个大型企业的经验,业务上是否像大家传说的那样,还在未知之数,秦机厂的工作还由夜梦长主持,等市委考察研究了之后,再做决定。这样拖了一月,秦机人不干了,以王诚为首的二百多名离退休老职工来到市委,要求市委尊重秦机人的选择,否则,他们就要找省委。省委不行,他们就去中南海,找******。见群情激昂,高强忙说,秦机的厂长关系到两万人的吃饭问题,必须慎之又慎,请大家放心,市委一定尽快作出决定,给你们选一个好厂长!市委选得好厂长我们不了解,我们对自己选得厂长放心,我们信得过朱光祖,就要朱光祖当厂长就行了!不管高强怎么说,老职工就是不同意。在无可奈何之际,高强叫来夜梦长,夜梦长好说歹劝,才好不容易才将人弄走。
本来,秦机人民主选举了厂长,市委发个文件就行了,可选举还没有结束,高强就接到赵大庆不让朱光祖当厂长的电话暗示。由于赵的背景,高强对他总是敬三分让三分,他在秦机时,秦都市的大事小事,高强都要和他商量,征得他的同意后才实施。如今他虽然离开了秦都,却在省属机关任职,能够遥控高强,高强不想因为这事儿引起赵衙内的不快,而影响自己上升或者岗位退休,就用不是理由的理由,把朱光祖压住。王诚他们那样一找,高强才知道朱光祖太得民心了,如果再硬压着不让他上台,就可能闹出大事。晚上,他打电话给夜梦长说有事商量,请他立即到他家里。之后,他叫老伴和保姆准备好酒菜摆在桌上,等着夜梦长。
高书记找下属有事,都是秘书或秘书长代劳,平时很少亲自出面。他给夜梦长打电话时,夜梦长正在洗澡,手机放在一边,他没有听出老板的声音,正拿腔做调地摆谱,那边就骂开了,臭小子,摆什么架子,我高强。一听是老板,夜梦长先是一愣,忙说,高书记,您有什么指示?指示倒没有,你马上到我家里来吧。夜梦长立即想到不是给朱光祖发文,就是让他官复原职,或者他让高强给换个地方的事情有了眉目。他立即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马上把车开到他家。接着,便胡乱擦了几下身子,匆匆地出来了。他理了理衣服,梳了梳头发,再打上摩丝,在镜子前反复照了照,就上路了。
四月的秦都依然很冷,因为高强请他而兴奋激动,夜梦长觉着车里非常燥热,他摇下车窗的玻璃,让刀子般的冷风吹着冒汗的身子。秦机厂离秦都市不足一百公里,几十分钟就到。他是市里的常客,门卫都认识,他说高书记叫他有事,打了一声招呼就进去了。他站在高强家门口,捋了捋头发整了一下衣服,这才按动门铃。里面说请进,夜梦长就进去了。书记坐在沙发上,一张小小的饭桌上摆满了菜肴。看到饭厅里的情况,夜梦长一愣,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站在门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喃喃地说,高书记,您家要来客人呀?
“是的,我请客。”
“我,我来合适吗?”
高强笑道:“快坐吧,客人就是你。”
高强是秦都市的党政大拿,平常企事业单位的厂长经理连大院的门都进不了,他设宴请他这被职工“下岗”的厂长,夜梦长有点受宠若惊。
高强掏出烟盒给他一递,夜梦长说不抽,高强自己点上。他吸了一口,将烟在灰缸里弹了弹说:“我找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朱光祖的事。”
听高强这样说,夜梦长明白老板不会让他再掌秦机厂,更不会给他挪换地方,高热的心恢复了常温,问,您的意思呢?
这时,保姆把最后两个热菜端了上来,高强老伴儿也出来了。朝阳把酒倒上说:“民意不可为呀,怎样做才能让朱光祖求我,心甘情愿地为秦机泼命,还要使赵大庆说不出个不字来?”
夜梦长这才明白市委不让朱光祖当厂长是害怕赵大庆,心里骂道,******,为了那个杂种高兴,你竟然不顾秦机人的死活,硬压朱光祖,事情闹大了,却让我来帮你擦屁股,老子才没有那么傻呢!他咳了一声说:“路路通一月给他五千元,还给他个副总他都没去,他回秦机厂是一些老中干老工人跪着求他,他才勉强答应的,在群众选出他之后,市里没有及时发文,要他来求您,那不可能的吧?我了解朱光祖,不管他当不当厂长,只要他答应留在秦机,都会泼命干的!
“他留在秦机不当一把手,群众恐怕不会答应。”高强笑道,“所以,我才求你出主意想办法的。我是个吝啬鬼,酒不能叫你白喝了,你不给我想出办法来,今天就别想回去!”
高强的一个求字,使夜梦长受宠若惊,激动的满脸通红,忘记了一切说:“办法倒有一个,不知行不行。”
夜梦长和朱光祖是同乡,关系是非常要好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找朱光祖,说让朱光祖等着,他有重要事情找他。他问啥事儿,夜梦长说电话里说不清,你到我家吧。
四十分钟后,朱光祖打的来到夜梦长的家里。二人寒喧了几句,夜梦长就直奔主题说:“据可靠消息,市里要公开招考厂长,这可是你挣脸出气、向高强一伙展示实力的好机会,想不想考?”
秦机人推选朱光祖为厂长,在秦都市以及山秦省的上层,已传得沸沸扬扬,他知道市委只所以横加阻拦,是因为害怕得罪赵大庆,听夜梦长这么说,他知道事情可能有了转机,有意淡淡地笑道:“那个烂摊子,谁沾上谁倒霉,我只所以同意出来,是因为那些老职工老中干,市委横刀一挡,我求之不得,考那破玩艺,我没有兴趣!”
“可我感兴趣?”
夜梦长想再当厂长,朱光祖倒是没有想到,心中不免一沉,可他脸上却平静如水,咧嘴一笑:“老兄是不是觉着瘾还没有过够?”
“知我者光祖也,可我肚里的墨水实在望尘莫及。”夜梦长非常神秘地、怕人听到似地小声说,“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参加考试,你替我答卷,我替你答卷。我如果考中,你将来做我的副手、总工随你挑?”
朱光祖笑笑地说:“这个买卖不错,都有什么条件?”
“头一年给百分之四十工资,第二年不交不给,两年免收房租和设备折旧费,在保证百分之八十职工不下岗的情况下,保证开在岗人员百分之八十的工资,自产自销,亏损按百分之十倒扣,盈利按百分之五提成,第三年上交利税一百万,每年递增一百万,从第五年起至少一千万,五千万元封顶。除了党委正副书记外,副厂级以下的职工都由自己招聘,招聘只限秦机厂的职工,除了特别需要的技术人员外,不准外招一个。”
看着夜梦长那跃跃欲试的脸,朱光祖说:“条件倒是不错,万一干不起来呢?”
“干不起来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你这个高工出去挣五千块,我去火车站扛包扫马路,难道还能把我们饿死不成?”
“我们出去倒可以,你就不怕职工骂娘、戳脊梁骨吗?”
夜梦长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现在到处都是倒闭的厂子,下岗的职工,干好了是大家的福气,干不好是他们命运不济,他们去戳谁的脊梁骨哇?”
朱光祖笑骂:“你瞎松不安好心,还想再当秦机的厂长?”
夜梦长连忙辩解:“我只是说个万一。”他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了一口雾,那清晰渴望的脸在袅袅的烟雾中变形虚化。等烟雾散尽,他说,“我只有那么一点儿能力,就怕职工骂娘戳脊梁骨,我才硬拉你,只要你上了我的贼船,就凭你的脑子和270、20吨,这船就翻不了!”
朱光祖一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夜梦长祈求道:“我相信你强过相信我自己,看在同村的面子上,跟我干吧?”
朱光祖定定地看着夜梦长那放着欣喜光芒和带着祈求的眼睛,说:“好,我干!”
“这太好了,光祖,你太够意思了!”夜梦长高兴地一拍桌子,跳起来。
“你先别蹦,我不是辅佐你蹬龙庭,我在幕后递台词,我要亲自表演!”
“这……”
“这么说,你俩也要参加竞争?”高强押了一口茶,笑笑地看着朱光祖问,“那可是谁都不愿去的烂摊子,再说,这次考试是市党政、技术、财政、企管、总工会等八个部门联合进行,题目涉及各个方面,是非常难的,你有把握吗?”
朱光祖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您不要操心,我只想问一下,如果我们考取了,你那盈亏的比例条件,还算不算数?”夜梦长看着大老板说。
高强左手的拇指顶着下巴一弓一伸,头跳跃一般上下点弹着。过了足有一分钟,他长长呼吸一声,右手捏着茶杯慢声说:“看样子你们势在必得,可目前谈能不能遵守那些条件是不是为时过早点儿,还是等考取了再说吧?我这儿还有一份考试须知和范围,你们拿去看看,好好准备准备考试。”
夜梦长起身接过考试须知,说:“光祖,我们走。”
高强手一抬,说:“走好。”
“上面都说了些啥?”出了市政府大楼,朱光祖问。
“基本上和我给你说的一样。下个月一号考试,三号发榜,考取后交二十万元抵押金。”夜梦长掏出那张纸,仔细地看了看说。
朱光祖很是沮丧:“考试没有什么,可二十万抵押金把我剁成肉浆卖了也换不来呀?”
“只要你张嘴,乔娇一千万一万万都有,你还怕一个二十万?”夜梦长笑道。
朱光祖把脸刷地一变,骂道:“你狗松少啰唆,你再提她我跟你翻脸!”
夜梦长一怔,忙赔笑道:“别激别激,我是和你开玩笑。”
“以后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是是是,老兄遵命!”夜梦长抱着拳,给他揖了几揖说,“我小舅子的媳妇刚刚升任市工商银行的信贷科长,我向她贷个二三十万元估计问题不大,你只要安心复习,准备考试就行了。”
考场设在秦机厂二楼的会议室,由********兼市长高强、市总工会主席、市人大主任、市企业局、工业局、财政局、银行、税务、公安等部门的领导亲自监考,外人一律不许靠近,应试者之间隔着三米多空间,谁也无法作弊。
正如高强所说,题很难,涉及面极广,二十三位“考生”,时间没有过半就走了大半,剩下的十个人,大多数都抱着脑袋夹着笔,一副缴械投降的可怜模样,只有朱光祖和市企业局一个年过半百的高级经济师在奋笔疾书。
考试一结束就是面试,就像博士的论文答辩一样,气氛非常严肃非常紧张。在八个坚持到笔试结束的面试者中,惟一可以和朱光祖竞争的只有那位高级经济师,可老头子专业不对口,对机械制造一毛不拔,朱光祖无论在年龄、职称、专业技术和实践经验上都占有绝对优势。朱光祖自我感觉良好,发榜之后,他果然独占鳌头。
在任命朱光祖为秦机厂厂长之前,市里要求他半年之内造出他认为可以使秦机厂翻身、繁荣的270拌和机和20吨震动压路机的样机,一年通过鉴定,朱光祖要求市里免去遗留的几亿元债务,给他贷款一亿元,用以恢复生产。通过一番艰难地讨价还价后,********兼市长高强答应为他们抵挡债主,将银行的两亿多元暂时挂封,给他三年的免税和三千五百万元贷款。在朱光祖交纳了二十万元的抵押金后,就任命他为厂长兼总工程师,夜梦长、李小成为副厂长。
在中层干部选举中,一些主要部门的中干大都落选,杨大斐丢了官,代替他的是副处长关高,那个花了九十万元,买下铸造分厂厂长的苟得势只干了一年多,也被选下了,接着他就辞了职,揣着秦机厂和铸造职工七八百万元血汗钱,消失了。张维香被选为厂办主任,冯仁笑被选为铆焊分厂厂长,那个曾经把赵大庆从窗户吊下去的席典书,也被选为公安处长,各单位的一把手大都换了人,就秦机厂中层领导的班子来说,是秦机建厂几十年来最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