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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世中的琉璃心

琉璃,美轮美奂的人造水晶,晶莹易碎,色彩纯美,被誉为“中国五大名器之首”。

乱世,混乱不安的时代,狼烟四起,生灵涂炭,每日都在上演痛人心扉的故事。

当琉璃遭遇乱世,人们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便是那精美的琉璃在乱世中被一群粗蛮之人争夺,磕碰中裂痕深重,或被抛却一边,变得支离破碎。那晶莹剔透的身段,那流光的华彩,都在举足间再无生还的可能。

每想至此,心中便会涌上无限的感叹和惋惜,感叹琉璃生不逢时,惋惜那么美好的珍宝得不到它应有的珍惜。若是有哪份琉璃能在乱世中得以幸存,它便成为了一个奇迹,会被后人当作绝世珍宝收藏,然而,发生如此事情的几率,实在是少之又少,除非用极其特殊的手段将它隐藏,否则没有几枚琉璃可避免乱世的摧残。

20世纪30年代,如同任何一个乱世一般,硝烟四起,浓重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一发而不可收。

厮杀,无止境的厮杀。那战火烧得烈,烧得猛烈,烧得无边无际,火光蹿上碧蓝的天空,于是原本清澄碧蓝的天空也变得通红,一片惨烈的悲壮。

在这样的环境中,惊惶的人们已是自顾不暇,出生或死亡都是极其平凡的事情。所以,没有人会特别留意,在一户熊姓的人家中,诞生了一个小小的男婴,也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小小的男婴在日后竟然会在文坛上独领风骚,令众多武侠小说家难以望其项背。

就这样,一个传奇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静默地拉开帷幕。

那炮火声声,吓坏了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哭了,然而那微弱的哭声迅速被炮火的轰鸣声所覆盖。无人理会他的哭喊,因为他的哭喊远远比不上那炮火声,但那却是他最用力的呐喊。

小小的婴儿弱弱柔柔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能够活下来或是夭折,都是他们的命。所以没有人会在意一声婴儿的啼哭,更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婴儿将会有怎样的命运。

熊耀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却将走向一段不寻常的人生。又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说到熊耀华,许多人都会感到陌生,若是称他为一代武侠宗师,那么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为之感到困惑,甚至质疑。

他是谁?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地位?但若是提及他的笔名,听到的人定会恍然大悟,激动地叫道:“喔!原来是他!”

是的,他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古龙。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武侠大师,竟然有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熊耀华。于是,他像一个谜一样,被人们猜测着,议论着。

于是,有人猜想,在那样的局势下,他的家人为他取了这个名字,一定是在心中希望他能够在日后有一番成就,光耀中华。

长大后的熊耀华果真取得了不凡的成就,然而这成就却不是在捍卫国家领土,或是从政方面,而是在于他那流传于世的一部部名作。随着他的名气日渐增加,他的本名也就渐渐地被人们所遗忘了。人们只知道,在武侠世界里,有着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古龙,他以笔为刀,掀起武侠世界里新一轮风烟。翻手之间,便创造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武侠世界。

人们常说,乱世出英雄,我们不能确定古龙所出生的那个年代是不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的确是一个乱世,到处充满着硝烟和战火,到处充斥着求救声和哭喊声。

那一年,地大物博的中国在世界中仿若一块巨大味美的蛋糕,吸引海外的列强们蜂拥而至。他们将中国的领土一块一块地占领,将人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迅速搅乱。很快地,中国陷入了殖民地半殖民地时期。于是,噩梦开始了,人们的幸福生活被掠夺了,人们的安稳美梦被打破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开始了。

那时,不仅在中国,整个世界的政局都是动荡的,随处可见的战火纷飞让那一段岁月变得如此不堪,使许多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让经历过那一时段的人每每提及,都会声泪俱下。

与如今的孩子不同,古龙在出生之日享受到的不是众星捧月的优待,不是温暖的婴儿房,不是护士的柔声细语,不是母亲的轻抚。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无尽的炮火声和难民们的哀嚎。

战争,让多少人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许多人为了躲避战乱,为了寻找一处安身之所,不得不打包起细软之物,带着妻儿远走他乡,四处漂泊。古龙一家也难逃漂泊的命运。

满城尽是流浪者,世间何处不江湖。流浪,流浪,不知何时归故乡。

在战争中,受到伤害最深的便是孩子,那伤害不仅仅在于食不饱、穿不暖、寝不安,更是因为战争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烙上了沉重的印迹。以至于战争过去很久后,他们仍能回忆起那些枪炮的轰鸣声,回忆起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伸手求助的样子,回忆起那些声嘶力竭的呼喊。那轰鸣让人晕眩,那伸出的手在颤抖,那呼喊中透着绝望。那些浑浊的泪水混着炫目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渗入泥土,将泥土染红;那些血肉模糊的身躯和坍塌的废墟,堆积成一座又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城。

孩子的心都是琉璃做的,它们爱和平、爱幻想;爱完美的故事,更爱完美的结局。可是,琉璃制成的心却是那么容易破碎,一旦受到硬伤就会破裂,产生尖尖的刺伤人的棱角,它的美,也就不复存在了。于是,许多生长于战乱中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对生活的埋怨,对人世的恐惧和失望。

而古龙,却是一个奇迹。

幼年的古龙拥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也拥有一颗如琉璃一般七彩透明的心。所幸的是,那些童年时的苦难并没有让他这颗心破碎,进而充满对世界的憎恨和报复,或是对生活彻底绝望。否则,中国的文坛上,便少了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武侠小说奇才,少了一位无可比拟的武侠大师。

虽然满眼都是恐怖的画面,满耳都是尖叫和嘶吼,古龙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份单纯,一份乐观,一份天真。他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心生怨恨,也没有对自己的未来失去希望。相反,他利用他天生细腻的心思和敏感的神经在这样的生活中捕捉到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越发地向往美好的生活,越发地希望和平的到来。一颗琉璃之心,在乱世里,散着纯净美好的光芒。

人们都知道,古龙生于乱世之中,然而至于他究竟出生于哪一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确切地说明。虽然台湾和大陆有许多人都在研究他的文学和生平,却只得知他生于香港,祖籍江西。

关于古龙的生辰,众多评论家们所给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知名武侠小说评论家曹正文先生分别提出了1936年和1938年两种不同的年份,中国武侠文学学会副会长江上鸥先生却提出古龙的出生时间应为1937年。

即使是武侠小说领域里的名家们,也无法弄清楚古龙的生辰,何况众多古龙的粉丝们。于是,一些人在纪念古龙的时候,将1936年作为古龙的诞生日,而另一些人在输入古龙的个人信息时,选择了1938年。

即使不确定古龙的确切生辰,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1936年至1938年之间的某一天里,古龙来到了这个世界。

浮生若梦,刀光剑影,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滚动,就不会有停下来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那前方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没有人知道前方的路将会是平坦或崎岖,但是,迈出了脚,就要一直走下去。

列强侵犯,炮火喧天,为了躲避战争,古龙的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古龙四处逃难。有时,他们刚刚在一处落脚,还没来得及安顿好,便又要离开了。每一个日日夜夜里,都伴随着惊恐。

那时,小小的古龙还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闭着眼睛大声啼哭,用哭声向母亲表达自己的饥饿、寒冷和不安。听到古龙的哭声,母亲的心中有心痛,也有无奈。心痛的是,自己的孩子刚一出生就要遭遇如此的苦难;无奈的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给予孩子想要的。她只能将古龙抱在怀中,用手轻抚着古龙的后背,哄着他入睡。对于当时的古龙而言,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应该要数母亲的怀抱了。

时光荏苒,小古龙在漂泊中渐渐成长,他开始牙牙学语,从周围汲取知识。他学会了叫爸爸妈妈,又学会了走路。孩子的成长,让他的家庭中增添了一丝的喜悦和安慰。

可是,喜悦的眼底,始终浮动着担忧和不安。他们的家境仍然是贫穷的,生活仍然是漂泊的。眼看着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却吃不饱、穿不暖,做父母的心里又怎能好受得起来呢?

古龙的父母努力地在这个炮声四起的世界中为小古龙撑起一片天。将最好的东西给他吃,将最好的东西给他用。他们告诉古龙,战争总会过去,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渐渐好起来。

于是,古龙幼小的心灵中,只要有家,有爸爸妈妈在,外面的一切纷扰都不可怕。无论外面的生活多么危险,只要有家,就有了安全感,只要有爸爸妈妈,就有了幸福。这个简单的信念,在那段漂泊的岁月里,给予他无尽温暖。

等到古龙又长大一些,他的父亲母亲再也不能抱着他逃跑,于是便牵着他的手,拉着他一起跑。他渐渐长大,不光是对世界有了认知,也有了情感。

每一次听到父母亲对自己说又要搬家了,古龙的心中总是不舍的,但他也别无选择,只能尽快地加快脚步,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和他们一起去新的地方。

一种漂泊的宿命,在他小小的年纪里,就埋下了根芽。

生于红尘乱世中的古龙,自小看到的便是无尽的烽烟战火,听到的便是不停的厮杀哭泣,这烽烟、战火、厮杀、哭泣,映入古龙幼小的心灵。每一次战火波及他们的附近后,古龙都会看到许多难民和伤员躺在路边。

善良的小古龙曾天真地问过爸爸妈妈可不可以帮助那些人,看到爸爸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拉着他快步离开,他的心里有些难过。而那种悲伤,却难以言表,沉淀在心底,累积成一种厚重的力量。

孩子的心总是喜欢幻想,期待美好的、或许是那时的经历,让古龙幼小的心灵中萌生出了一些关于武侠的影子。只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武侠是什么,他只是希望能够有什么人出现,帮一帮这些可怜的人,停止这场战争。不要再让这个世界里充满硝烟和战火,让大家可以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这样,他也就不用再跟着爸爸妈妈不停地搬家,不停地颠簸了。

执笔的人,总会在作品中留下自己生命的影子。在后来的武侠小说创作中,古龙写浪子最为拿手,因为幼年的生活早已把他的内心造就成为一个浪子。

每个人都是热爱和平、期望和平的;若是求而不得,便会痛苦不已。古龙自小所生活的环境正是一个极度缺乏和平与安全感的环境,正是生于这样的环境中,才使得古龙的心中对和平有着超乎寻常的期待和无奈。

这种对和平的超乎寻常的期待和无奈随着年龄的成长越来越强烈。于是,在他后来所创作的作品中,我们便能无处不见他对和平的宣扬,以及那种对和平求而不得的痛苦。

人们常说“乱世出英雄”,生于乱世的古龙虽然称不上是位英雄,但是在后来,他的笔下,那一位位侠义之人,却个个透着英雄的傲骨。生活化的人物,生动的情节,古龙就这样将他的“英雄梦”完美地融入了他的文字,并向我们展示出来。

古龙笔下的那些人,无论是在朝为官之人、红尘女子,还是不羁的浪子,都是渴望和平之人,他们为了和平,宁愿放弃权贵的身份,放弃金钱。正是因为古龙在小说中塑造了太多这样的人,才使得他的小说被人们称为真正的武侠小说。因为,只有不大肆宣扬武力、不盲目崇拜暴力的武侠小说才符合真正的侠义之道,才是真正的武侠小说,才能让人们读过后回味无穷。

幼年的生活经历往往会对一个人产生终生的影响,当一个人有了一定的能力,有了一定的资本时,那些年幼时不得不留下的遗憾便越加清晰,不断敲击着心房。年幼的古龙看到的最多的是流离失所,是痛苦和折磨,是无奈,是悲伤。可是在他的小说中,我们却很少能看到类似的情节。相反,我们能读到的更多的是坏人多行不义,最后自食恶果;有情人终成眷属,过着神仙伴侣般的日子;心怀芥蒂的父子最后虽然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却也打开了多年来的心结。

虽然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不幸,可是古龙的心却仍如琉璃一般晶莹华美。于是,多年以后,当他用一字一句勾画着那个心中的江湖,为那个江湖中的人们编排着故事的时候,他决定用文字弥补这一世中不曾拥有的幸福,弥补这个世界中不曾经历的快乐。

他经历人生苦寒,可他的心却始终是热的。

古龙热爱生活,于是,他创作了一群在刀光剑影下渴求和平的人,创造了一个追求和平的世界。他希望那个世界中的人能够过得幸福,并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个完美的结局。他希望人们阅读过他所写的故事后,心中能和他一样充满阳光,对生活充满信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苦难,都要心存希望和美好,保持一颗纯净的内心。

古龙他用这颗琉璃心过滤掉了人世间的灰暗,在心中制造出一个五彩梦幻的世界,再将这个世界中的美好凝聚成光线,折射到外面的世界中,让外面那个绝望的世界中映出了新的希望。若不是拥有一颗如此向往美好的心,便不会产生那么多让人看后轻松愉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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