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期没说的话,林盼也能想到了,丈夫做善事心善,那么做妻子揪着问那钱财去路,可不就是小气,甚至更难听的形容词。
“姐你别操心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要不你借我点钱,我又看中了一家小点的,路段差点的铺子,凭我这脑子,拾掇拾掇,也能赚上钱来,只不过赚得少就是了。”
“你要借,我难不成还会不借啊。我现在就让小雪去拿?”
“不用了,我还要躺些日子呢,不急。姐,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现在难道不是在陪你说话?”
“嘿嘿。”
“姐,我和你说,这方寄柳好像真和咱祖母一样,是向佛的,他有一回送我一张佛像的画做生日礼物……”
这么一聊,一下午就过去了,林盼这才着急着要回家了,她还没独自在外逗留过这么久,虽然她出门并不需要和家里报备,但晚上爹娘还是都会查她一查的。
“我也没注意这天色这么晚了,幸好姐姐你坐马车来,不着急,这还是安全为上。”林期想要起身相送。
“我自己走,你不要下床了,这小产可是伤身得很,别不当回事,下次再来看你啊。”
“嗯,姐,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这紧赶慢赶的,到家,也星幕低垂了。
“杜爷爷,怎么您在外边啊?”林盼见到老管家在门口张望着,还以为是在盼自己。
“大小姐啊,这少爷不见了哇。”老管家也是真着急了,今天去接少爷的小厮是他孙子,说没接到少爷,这老爷还没回来,夫人还不清楚,他已经犹豫着要不要和夫人实话实说了。
“什么不见了,怎么说?”林荃因为八岁身体才被调理好,因此上学便比别人晚一截,今年十二岁还在县学里和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一起上学。因为身体还不是特别健康,娘亲也放心不下,每天都派家里小厮上下接送的。
等老管家讲清楚了事情,林盼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找,找不到,我再和娘亲说,您看怎么样,拖得晚了可不好。”
“是是,就按小姐说的办。”老管家也就是担心少爷不见了这件事情会怪到孙子头上,谁让孙子今日去晚了些呢。但这为主人家兢兢业业服侍了这么久,忠心还是有的,这自己若是拖晚了时间,使少爷出了什么事,那他也良心难安。
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外边找小弟,林盼自己准备去后门,角门看看。小弟,不知怎么的,被她碰到过好几回从那个角门出入,问他怎么不走大门也不说,这回搞不好也走的那扇门。
谁知,还真给她看到了那个缩在门角上,瑟瑟发抖的林荃。
“阿荃?”
林荃从膝盖里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红遍布的脸,“姐,姐姐……”
“天呐,阿荃,你这是怎么了?!”林盼拉着弟弟的手就往家里走,结果发现林荃没动。
“姐,姐,我不想让娘知道……”林荃可怜兮兮道,嘴角都开裂了一个小口子。
“成,不和娘说,你先到我屋里,给你上点药。”
林荃还是没动。
林盼眼神示意,怎么了?
“我,我……我脚痛得走不了路了……”林荃低下头,拉着林盼的手不再说话。
“这,你等着,我让小雨和小雪搀你来。”她自己脚不方便。
等林盼让那些下人不用找少爷了,然后又和娘亲那边说了声留弟弟在这边用饭,这才仔细看向林荃。
林荃已经被小雨和小雪收拾干净了,伤也上了药了。林盼这才发现弟弟说的脚痛得走不了路是怎么回事,这明明就是伤得厉害了,脚底板开了老大的口子,血都不好止。想林荃自小就是怕疼的性子,这能忍痛到现在,也是能耐了。
“和姐姐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娘见到你留这么多血,怕是要心口疼了。”
“姐,我不想说成么?”林荃比常年不见光的林盼还要瘦弱白嫩,灯下,白着一张脸,纤长卷翘的睫毛投影在下眼睑,声音虚弱,就像受伤的小动物,惴惴不安的样子,很是惹人爱怜。
但,林盼还是决定硬着心肠问个清楚,“你不想和我说,那就和娘说吧,我想娘比我还想知道你的事情。”
“姐……”林荃那双大眼睛霎时间就盈满了泪水。
林盼不为所动。
最终林荃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林荃虽然读书一般,性子也软弱,但从来不说谎,就这点,林盼觉得还是挺好的。
虽然,她现在隐隐有些被气到。听林荃的意思是,他从入学开始因为他们娘亲四处打点交代过林荃身子弱,让夫子和学子们多担待点,大家也便疏离其,不怎么招惹他的。林荃这么多年的身子调理下来,也健康了很多,那些学子便觉得这人怪无能好欺的,这么大了还需要让娘亲这般照顾着,上下学也要人如此接送,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开始欺负他了,抢他的午餐,画他的书,翻他的桌子,他自己的意思是不和大家争,但未尝不是他没这个能力。总之谁都可以欺负他了。而现下,外边的小混混似乎也知道了他的懦弱名头,今日就是有小混混敲诈他,而他身上真拿不出钱来。这才被人打了。
“这种事情,你竟然不早说,现在人人定以为你软弱可欺。”林盼也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就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呢。
“都是同学啊,姐,佛经里不是说与人为善么。”林荃弱弱道。
“那你难道没听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怎么人人都标榜佛经里怎样怎样啊,她这个真正泡在佛经里的人都没这么把佛经挂在嘴上。那个方寄柳是,现在林荃也是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还是做的很对了。
“祖母也夸我有善心。”
“你是指你不杀生,善待下人之类的么,那倒是真的有善心,”林盼点了点头,“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却是性格缺陷,叫懦弱吧。”
被姐姐的话给燥得慌,林荃一时讷讷无语。
“不要怪姐姐话说的难听,你要知道我是你亲姐,我才这么说的。”
林荃涨红了脸,“我知道姐姐是为我着想的。”他早就知道大姐并不想外边传言的那般是个平淡无奇,温顺于礼教,一心钻研佛经的不良于行的姑娘,他姐脑子里总有些不一样的想法,就像虽然是在看佛经,别人循规蹈矩,他姐却另有一番见解,只不过,不怎么说出来就是了。
“你这回被那些地痞流氓给盯上了,他们一般是有了好处,就会一直‘记得’你的,还是和爹娘禀明了吧,要不然,你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林荃表示都听姐姐的。
林盼将此事与父亲说了,至于后续,想来父亲大人也能办得好,听说抓了一批人进了县衙大牢。
……
之前借给林期的钱应该派上用场了了吧,林盼闲来无事发了会小呆。
“小雪!?”
“哎,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替我去看看林期那丫头,也不知道她那铺子买下没,生意做得如何了,听说就在荷香巷那边左数第五家铺子,路段也还算可以。”
“哎,好嘞,奴婢这就去。”
到了午饭点,小雪回来了。
“怎样,她过得好不好?”
“大小姐,小姐她没将那铺子买下来,她买了另外一处,奴婢瞅着,生意不大好,那边有点偏僻呢。哦,对了,小姐给您带了信。”
“快拿来我看看。”
林盼几乎是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了那信,“方寄柳这个人……”
信里说,方寄柳觉得说出了他的那些俸禄是做善事用掉的,妻子也表示愿意支持丈夫做善事,那就光明正大地问林期要钱做善事了,最近城东出现了一群流民,各个饥寒交迫,衣不蔽体,他便做主说要捐出二百两银子来给他们。林期手头只有买铺子的钱,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这方寄柳又道他的那些同僚都知道他要做此等善事,也纷纷捐了银子的,这不好临时反悔。林期只得挪出这二百两,用剩下的钱买了个更加差的铺子。
林期后来被附近人夸奖她有个善心的丈夫,说人家县老爷也就出了一百两银子,师爷竟然出了二百两,可真真是大善人。林期只觉一口血闷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这你上峰才出一百两,你要作甚出二百两啊,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啊。人人夸奖她丈夫心善,方寄柳回家也是一脸自得,林期便出口说了些,下次不要这般大出风头了,他们家也经不起这般捐赠的。方寄柳便不高兴了,人家是什么也没有,我们却是有衣服穿,有房子住,还有热腾腾的米饭吃,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善心呢。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妻子心地不够善良,两人果然不是一道的。
林期这真是要呕死了,再加上后来还流传出师爷要做善事,他家娘子拦着不让的流言,她去买个菜,都有大娘劝她,这有佛心是好事啊,她该支持师爷之类的。
真真是气的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