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考试终于过去了，夏之歆觉得自己熬出了头了。不管有没有考过，夏之歆总算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无所事事，没有白忙活。
放松的情绪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的寂寞感。
她知道，易已然已经在那家大公司实习去了，同时还要兼顾着上课，一直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理过她，没有企鹅留言，没有手机短信，没有电话。
但——即使他不忙，应该也不会再联系自己了。
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
夏之歆不知道，她只是心中有一股深深的悲哀。
而自己呢，忙完了。时间多出来了，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了一大段一大段的空白。
苏为轩约过她。她没有出去。苏为轩又不死心地约过她，她又没有出去。
后来的后来，她知道，苏为轩好像跟家人看中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处了起来，据说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
她就死宅在宿舍里，看电影，看连续剧，课也很少去上。
这天下了课，舍友们结伴回来了。
看到夏之歆在那里看电影，而且似乎是看了一整天的电影，她们脸色就不太对了。
青青期期艾艾地走了过去，把夏之歆的电影暂停了。“歆歆……”
夏之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见其她三个舍友都拿眼睛看着自己，笑道：“怎么了，都看着我？难道是老师点名了？最近老师好像很少点名的啊，都知道我考研了，老师不会这么无情无义吧？算了缺课就缺课呗，一个一个哭丧着脸是怎么回事啊？”
青青说：“歆歆，你最近没上网吗？没上我们学校的论坛吗？没上我们本市的论坛吗？”
夏之歆摇摇头说：“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了？是大事吗？”
青青叹了一口气说：“是出大事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情。而且这事情中牵扯到你了。你出名了……同时出名的还有云想容……”
夏之歆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啊？我没明白……”
小西又说：“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男朋友他们说周正东这个人，人品不好吗？歆歆你怎么还跟他不清不楚啊？”
夏之歆奇怪地说：“我哪有跟他不清不楚啊？”
另一舍友说：“每次上完课，你都跟他谈笑风声的，能聊好久啊！”
夏之歆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后面都没理过他。”
“就是小西告诉我周正东人品不行那时开始啊，我都很少理他啊。我后面连他的课都没去上过，更别提什么谈生风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嘛？”
青青回忆了下，说：“的确是，后来你都没上过他的课了，也很少听你提他了。”
小西说：“但是肯定很多人都不会这样认为的……因为很多相片的角度都不太对，很多连脸都看不到，只看到动作和姿势……”
“什么动作和姿势，什么脸都看不到，什么相片！”夏之歆心感不妙，着急地问。
小西说：“上次我不是说过吗，周正东带的学生中，有一个跟他闹矛盾的，闹得挺厉害的，周正东一直说人家毕业论文不行，一直不给那男生毕业。那男生就偷偷在周正东家里装了个摄像头，弄了好多好多相片出来发到学校论坛和我们本市的论坛上。这些相片大部分都是周正东和其他人的各种相片，在里面看见你了……”
夏之歆五雷轰顶！
周正东果然是这种人！
但是，她是被误炸的啊！她什么事都没有啊。这世界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跟他……他如果敢对我怎么样，我早就一脚把他踹晕了！”夏之歆颤抖着双手，“在哪里，在哪里，打开我看看！”
青青无言地帮他打开校园论坛，那个原帖子已经被封，可是仍然有很多人热烈地发帖出来讨论，还有很多网友保存了相片，不断地放上来讨论。
青青又打开本市里一个比较著名的论坛，这里的帖子还在。
大红的黑粗体标题，让夏之歆的眼皮一跳。
打开帖子，大量相片一一呈现。
其中，有几张是夏之歆的正面相片。周正东与她坐在一起，头碰头解题，老师在讲解，她在听着，非常正常，一看就是个好老师和一个好学的学生。可另一张相片中，周正东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手，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模糊。另一张相片中，周正东把手放在她的腿上，相片中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僵硬但还未退去。
这些是能看到正面的相片，大量的看不到相片都是看不到正脸的有些看不清女方的脸，有些看不清男方的脸，有些甚至两个头都看不到，只看到两具身体。
有长头发的女生，有短头发的女生，大部分都是黑头发，仅有一个黄头发的。
但是，谁又能知道，那些看不清女方的脸的相片，是不是她夏之歆呢？她是黑发，长头发，一向都是高高扎起了马尾。这些相片中，发头的多，但的确没有一个是扎着马尾的。只是……这些事情，如何能用一个发型就能解释得通？
除了夏之歆，云想容也是另一个小涉事的女生之一。她也有好几张正脸照，能看到脸的相片都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但同样，也说不清楚。
但看客们是不管的。他们只知道，这些出现正脸的女生，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另一些相片中的女主角。
而在大量的跟帖评论中，也是有大量幸灾乐祸者，有求视频者，有骂周正东的，也有骂女生的，当然也有一些微弱的声音请大家尊重女生的，说放出正脸不打马赛克，侵犯肖像权什么之类的，都被淹没了在一堆评论当中。
夏之歆颤抖着双手，再也看不下去，她把电脑合上，把双手合在脸上，欲哭无泪。
“怎么办？”青青是担心的，舆论的力量她们都清楚，特别是这些内容和相片都干系到女孩子最注意的名声。
“我没有。他拉我手的那天晚上开始，我就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从此我再也没有跟他来往过。不过，很可惜的是，那天晚上的事却是发生在小西告诉我那些事之前。否则……”夏之歆忍不住哭了。
“歆歆，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女孩。”青青抱住她。
“我们都相信你。”几个女孩子也抱住了夏之歆。只是夏之歆不知道，她们这种支持，有几个是真心的，又有几个只是表面上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易已然会怎么看？爸爸妈妈会不会也知道这事？
夏之歆不敢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擦干了眼泪，接了起来。
“夏之歆。”电话的那头，易已然平静地叫着她的名字。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泪水又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这阵子的泪水真多，比她过去所有的泪水加起来还多。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易已然叹了一口气：“夏之歆，难过的话，你到我这来吧。我等你。”
易已然的话，让夏之歆的心有些平静下来了。至少，她还有他。曾经以为他早已离开，现在她知道，或许他永远不会离开。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寻找着能外出的衣服。青青和小西合力帮她把衣服穿好，把头发梳起。
大家没有说话，也不知说什么。
这个时候，只要不出言指责，不马后炮，就是最大的安慰和支持了。
夏之歆走了出去。她是心虚的。她没办法不心虚。
她能够感觉得到四面投过来各种含义不明的眼光，和各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每个人都对她行注目礼，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
每走一步，夏之歆的心就痛一下。
她走出了校园的大门。
注目礼少了，但几乎每个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令她心惊肉跳。
“夏之歆。”刚走到街道上，就被苏为轩从后面拉住她。
“我去了宿舍找你，她们说你可能去易已然家了。”
“什么事。”夏之歆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但她还是勉强地问了出来。这个时候，她更要站得直直的，她不能倒下。她告诉自己，她没事。
“我早跟你说过周正东不是个好人……”苏为轩一脸心痛。他的心疼不像是装的，此时他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假如，你一直跟着我，就没有这么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行了，苏为轩！如果你是来奚落我，嘲笑我，那你达到目的了。你走吧！”夏之歆非常不耐烦，她转身就走。
苏为轩不甘心地追问着：“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他？他一个老头子，他有什么好？他哪一点比我好？我曾经，我曾经对你那么好！我也会一直对你那么好的！可是为什么……”
夏之歆气得涨红了脸：“苏为轩，我没有！我没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难道你不相信我？”
苏为轩说：“我也不想相信！可是那些相片……”
夏之歆恼了：“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好不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还跟着我干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了，你走吧，你消失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啊！你滚啊！”
苏为轩一听，也生气了，他停住脚步，任凭夏之歆在他视线中消失。
他实在不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他又是以何种身份来质问夏之歆？她甚至不把他当朋友，连完整的一句话都不愿意听。
她有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人，永远是易已然。
这一点，他苏为轩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他永远无法占据易已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以后，也没可能。
但夏之歆永远不可能知道，苏为轩在知道这件事后，动用自己家庭的关系，首先在校园论坛把帖子封杀，然后再动用了种种关系，封杀掉了本市论坛中大部分图片。
但此刻苏为轩除了呆望着夏之歆慢慢消失，什么都不能做。而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又是为了什么？
假如夏之歆是那种为了考研而什么都可以拿去交换的人，那这种女孩，还值得自己爱吗？她是吗？不是吗？或许不是吧？苏为轩不知道。
他不知道。夏之歆留给他的，是一大堆纠结。除了纠结，还是纠结。
夏之歆用自带的钥匙打开了易已然的公寓。
易已然正半躺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听喝了一半的啤酒。
手提电脑散乱地放在地上。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看着夏之歆。他脸色发青，眼睛红肿，看起来像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
夏之歆没有出声，她沉默地把手提捡起，发现屏幕都碎了。
夏之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双眼通红的易已然，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来一场痛哭？她不知道。她要控诉这一切对她的不公吗？她要楚楚可怜的问自己应该怎么办吗？她要叫谁来替自己主持正义吗？
她沉默。易已然亦是沉默。只是她看到了易已然脸上的心疼，心碎，伤心，和失望。
是的，失望。
只是，他为什么失望？
他对自己，感觉失望？
夏之歆的心，渐渐冰凉。
相对无言。
许久，易已然慢慢地把啤酒罐子欲放入口中。
夏之歆抬手截住，把啤酒罐子抢过，哑声说：“别喝了。”
但她没有把啤酒放回桌面，而是一仰头，全灌进了自己的嘴巴中。一如以前的每一次不开心，每一次失恋。
她这是在请易已然怜悯她吗？
夏之歆双眼含泪，心中开始看不起自己。
只是易已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易已然突然起身把夏之歆抱住，双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冰凉。
她的泪流下，湿了她的脸，也湿了他的脸。
“夏之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易已然把她脸上的一缕碎发理好，疼惜地看着她。
夏之歆泪如泉涌。
“我也爱你，易已然。很爱很爱。”
“可是……可是……”
可是那些相片，可是那些人的目光，那些人的流言，谈资，你不介意么？
她泣不成声，她问不出来。
“我不介意……”易已然仿佛知道她心中的问号。他回答道。是的，他不介意。只要夏之歆能跟他在一起，只要夏之歆爱他，他什么都不介意，即使全世界都与你为敌。
夏之歆认真地说：“我跟他之间，完完全全是清白的。在发现他有企图之后，在他有所行动之前，我就全身而退了。我没有，真的。”
易已然挤出一点笑容，说：“歆歆，那些是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我相信你。”
夏之歆认真地说：“易已然，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跟周正东有那样的事。”
易已然重复她的话：“我相信你。”
夏之歆绝望了。她知道，易已然不相信她。是的，一直以来，不停地爱上别人，被别人爱上，不停地恋爱，不停地分手，不停地甩人，不停地被人甩，不停买醉的夏之歆，为了能考上研究生，做出这种不择手段的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的身体渐渐僵硬，脸色也渐渐冷却。
易已然感觉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心疼她，而且他的确完全不介意。就算有这样的事，也肯定是周正东不对，而夏之歆……也必会有情非得已的理由。
“你和云想容的事，是怎么回事？她有了你的孩子，而且孩子还没掉了？”夏之歆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云想容。
易已然说：“这些事，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相信你全部都知道。”
夏之歆说：“我相信你。”
易已然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脸。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跟云想容什么事都没有，她甚至不相信自己对云想容没有任何一丝感情。
冷了场。
此时，夏之歆的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