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候,大雨还是没有停,月西检查了一下房间,确定水没有漫进来,这才稍稍放心地在床上歪着,打算小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外面一阵混乱,连忙睁开眼睛一看,房间里的水都漫到小腿处了,想必外面的那些混乱,定是人们四处逃难造成的。月西坐在床上,看着房间里深深的积水,心中一片混乱,怎么办?等下去?还是立刻出去逃命?她摸了摸自己,凸起来肚子,五个多月的身孕,行动很是不方便。
这时方氏淌着积水走了进来,焦急地说:“姑娘,外面有个公子要见你,都等了好久了。你看……”
“什么公子?他可有说他的姓名?”月西一阵好奇,都涨水涨成这样子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方氏摇头说:“这个没有问,只是那个公子什么话都没说,一张脸冷冰冰,浑身都湿透了,愣是站在门前不肯走,非要见姑娘你一面。刚才姑娘睡着,我就没敢叫醒你。”
月西这才说:“你快让他进来吧,天还下着雨,这样淋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我这就让他进来。”方氏应了一声后,转身又淌着及膝的积水出去了。
雨还在下着,夏末秋初的天气,因为这场大雨的到来,忽然冷了不少,月西不由将盖在身上的薄被又紧了紧。
忽听房间外面一阵水声,接着就看到一身黑袍的云黯淌着水走了进来,一张脸和方氏说的一样,冷冰冰的,天气本就有些冷,可是他的那双眼睛更加的冷,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头发也湿透了,棱廓分明似刀裁一般的脸颊,一滴滴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显然他已经在雨里淋了很久了。
月西看着浑身湿透了的云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样的大雨里来见自己,他不是伤势才刚刚好一些吗?在他冰冷视线的注视下,月西无处躲藏,只得开口说:“你……你怎么来了?”
云黯紧紧地盯着月西的视线,缓缓移动到月西隆起的腹部,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不来见我,就是因为你的肚子?”
月西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现在心里很乱,她也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其实她谁都不想见,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她只想静静地过完自己剩下的日子。
云黯忽然朝月西的肚子伸过手来,月西惊吓中慌忙抱住自己的肚子,惊慌地问:“你想干什么?!”
云黯冷冷地笑了一下:“放心,我只是想帮你盖被子。”
月西这才发现身上的薄被不知道什么已经滑落了,可是云黯在帮月西拉了被子之后,忽然颓然倒下,半个身子趴在月西的床上,半个身子倒在地上的积水中。
月西心中大急,她拍打着云黯的脸,大声喊道:“云黯,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来人呐,快来人呐……”
这时一脸惊慌的绿萍跑了进来,她将云黯的身体从床沿扶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他的嘴里,然后点了他颈部的一个穴位,接着他的喉咙动了一下,药丸吞了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月西惊慌地问,其实她下面还想问一句,他会不会死?因为云黯这一会的脸色很难看,卡白卡白的。
绿萍托着云黯的身体,看了一眼月西,冷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心?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他。你不会明白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是如何的急着想要找你,你更不会明白当他看到那块蟠龙玉时是怎样的一副伤心的表情,你不会懂得他如何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来找你。你这么伤害他,你如何忍心?!”
月西掀了身上的薄被,起身接过云黯的身体,对绿萍说:“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现在要赶快将湿衣服脱了,还有司徒隐就在旁边的院子里,你现在快去叫他过来,只有他能救云黯的命了。”
绿萍当然知道司徒隐的医术,听闻司徒隐也在这个院子里住着,顿时想看见了救命的菩萨一般,将云黯的身体放到床上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月西马上伸手解开了云黯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丢在一边。当把他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的时候,月西这才看见他身上一道道的横七竖八的伤口,当年自己入宫选皇子妃的时候,也曾替他擦过身子,那时的他虽然瘦弱,可是身上却是完整的,光滑洁净,没有一丝瑕疵,可是眼下的这个身体,却是满身的伤口,有的已经愈合了,有的比较深的还没有完全愈合,经过了雨水的浸泡后,伤口发白,还隐隐地有血丝流出,惨不忍睹。
月西的心里很酸,她如何值得他如此的付出?她拿了手帕轻轻地将云黯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将他身下被湿衣服浸湿的床单移开,将秋天里盖的薄被一半铺着,一半折起盖在云黯的身上。
不一会儿绿萍就带着司徒隐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方氏母子,连刀疤武士墨也跟了来。地上满是积水,月西是个孕妇,不能下地碰水,所以就坐在床里面,看着司徒隐为云黯疗伤。
有的伤口重新裂开了,有的伤口边缘的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红红的鲜血,渗出伤口,流到裂开的皮肉上,很是刺眼,只见司徒隐拿了薄薄的刀片,将腐肉割去,然后洒了药粉到伤口上,原本昏迷过去的云黯忽然就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很痛吧。月西不忍地别开眼去,见到立在床边的绿萍,便问她:“为何数月过去了,伤口还是没有愈合?”
绿萍没好颜色地看了眼月西,说道:“门主他回去的时候,浑身是血,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有了些血气,后来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总是不肯好好养伤,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前些日子知道你在这个镇上,过的还不错,便急急忙忙的要过来。前些天,天气太热,伤口本来就不容易好,不想半路上遇上了下雨,又在雨水中淋了好久,伤口怎么能好呢。”
月西不再说话,心中满是酸楚,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恨云黯的,他在自己身上下了噬心散,而且他一点也没有云黎的温和,真个人冷冰冰的,长得是不赖,可是成天满身煞气,月西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爱上他的。可是那天他将自己护在怀里,宁愿自己身负重伤也不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天开始,月西对他的印象就开始改变了,感动也好,动心也罢,她是真的开始在乎他了,为了他不惜苦苦乞求云黎。
司徒隐面无表情地处理着云黯身上的伤口,月西也跟着心惊肉跳地看着云黯身上一个个惨不忍睹的伤口,目光落到他的左臂,一道很深的伤口横在小臂上,力道再加重半分,那个手臂就要砍断了,而那条胳膊正是当晚死死地抱着月西的胳膊。看到这里,月西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别开头去,眼泪无声地落下。
云黯身上的伤口,经过了好长时间的医治,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等所有的伤口都处理一番后,房间里的积水快要涨到床塌的位置了。这时外面的雨才小了起来,最后渐渐地停了。还好床榻没有被掩住,不然云黯身上的伤口就白处理了。
众人散去,月西才有时间和云黯单独的相处。云黯早已经醒了,浑身的伤痛,痛得他满头的冷汗,可是他没有吭一声,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月西知道他这一会儿不想说话,便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许久之后,云黯才睁开眼睛唤道:“绿萍,你进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