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喝了几口饮料，语调沉闷地说道，“我不仅是国际饭店的总经理，还持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也可以这么说——那个高级饭店，基本上是属于我自己拥有。”
维森将凡是自己喜欢的点心，都夹到碗里，开始大嚼大咽。
杰西一面做着笔记，也不忘忙中偷闲，挑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以解决肚中的饥饿。
餐桌上，只有珊杜一个人，脸上一向有些令人讨厌的阴郁神情里，透露出隐隐的兴奋。
似乎因又要接到一桩怪案，连双手也微微地抖动起来，心不在焉地喝着饮料。
“你们是否相信，世界上有鬼？”张先生突然问道，眼睛直直地盯着三个侦探。
珊杜和维森耸耸肩。
杰西又要开始谈他的鬼魂论。
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张先生就急促地说道，“我正是为这事而来的。”
“您是说——您见到了鬼魂？”珊杜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张先生真是遭遇了鬼魂。
“这件怪事，就发生在几天以前，”张先生一脸痛苦地说道，“在国际饭店，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频频出现僵尸。它不定时地出现在各个客房里，又像幽灵一样地消失，谁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
“这是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还是亲眼所见？”杰西边记着笔记，边问道。
“当然是亲眼所见！”张先生叫道，“但也从一些员工、顾客们口中听到——你们不用奇怪，这件事情没有传扬出去。但我想，如果不及时解决，闹鬼的事也隐瞒不了多久。”
他叹了口气，揉搓着肥胖的手掌。
“我花了不少钱，才压住了这场风波。当僵尸频频出现以后，见到它的顾客都吓跑了。饭店里敢留下来的员工，也都得到了双倍的薪水。虽然现在，国际饭店不至于门庭冷落，但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僵尸出现的事件传扬出去。”
“它每天都什么时候出现，大概的模样？”杰西又说道，“我想，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当然！”张先生马上说道，“前几年，国际饭店里确实死过一位男顾客，但具体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我猜测，也许是他的灵魂再现——据说，那件案子至今还悬而未解。”
“这么说，您看到的僵尸，与几年前死去的男顾客十分相像了？”已经开始吃饭后甜点的维森，好奇地问道。
“不！”张先生摇摇头，“我现在无法说得清楚。因为当时我见到那个白影子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个僵尸。而以为，是某一个半夜里去厕所的顾客。我是在三楼客房的走廊里，看见它的。当时是后半夜，走廊里早就熄灯了，服务小姐在服务台前昏昏欲睡。我正要走过去，敲敲桌子，以让她清醒一下。要知道，在我们那么大的饭店客房里，深更半夜来客人是常有的事。”
“我刚走到服务小姐身边，想敲一敲她胳膊底下的服务台，突然看到在前面走廊深处，有一个白影子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可走廊里太暗了，又因为我们提供的睡衣是白颜色的，并没有引起我的警惕。”张先生说，“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同样穿着白衣服的人，直冲我扑来。他是一位男顾客。可当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就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度惊吓。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他见到了鬼。”
“也就是在，那个白影子出来后不久？”珊杜问道。
“是的。”张先生说，“那个男顾客对我说，他正在睡觉，忽然感到耳边有一股风吹来。可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是窗子没有关严，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可是在迷迷糊糊中，他感到不对劲儿！这股风就在耳边，时大时小，更确切地说，是一股跟喘息似的热气。而更加奇怪的是，他感到眼前一忽儿黑，一忽儿亮，就好像台灯在一开一关。他猛然睁开眼睛，差点儿嚎叫起来。在他身边，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那个人半蹲在床头柜旁，摆弄着上面，可以调节灯光的按钮。”
“看到他从床上坐起来，那个穿着白袍子的人好像吓坏了，夺路就跑。等到他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哆哆嗦嗦地走下床，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走廊，走到门口，发现门还完好无损地关着，就好像从未进来过人一样。从这一点他断定，刚才，他一定是见到了鬼魂。”
在接连的叹息声中，张先生半眯着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午夜。
他说道，“如果我没有见到那个白影子，是不会相信那位顾客说的话的。想想，我们饭店客房里的门都是电子锁，需要门卡，才可以打开门。而且，每一扇门只有一张门卡，所有的顾客除了自己的房门，是无法打开其它的房门的。”
“那么，您由此断定，进入客房里的是一个僵尸？”杰西一脸信以为真的表情，连写字的手，也激动得微微颤动起来。
他不时睨向珊杜，以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魂存在。
可珊杜的脸上，还是以往的嘲弄神情，对杰西的想法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鬼。
即使真的出现过什么可怕的幻影，不是看到的人，心中有鬼，也就是一些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听了杰西的问话，张先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可不是个小孩子了！光凭自己看到的一点和那个顾客的描述，是不会相信，国际饭店里有僵尸的。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白影子的传闻。有顾客、还有员工，他们的说法五花八门。有人说，僵尸的个子只有一米多一点儿；有人说，有两米多；还有人说，那个僵尸长着青面獠牙——总之，什么奇怪的传闻都有。”
“伴随着僵尸的传闻，客房里突然接连发生，贵重物品丢失案。”张先生有些苦恼地说，“不过，我没有让一个失主报过警，都用重金将此风波压了下来。你们也知道，偷盗和鬼魂的传闻，都会对国际饭店的声誉，造成可怕的影响。”
杰西与珊杜对望了一眼，觉得此事，已经不单单是鬼魂的传闻那么简单了。
只要一涉及到金钱的问题，杰西就将鬼魂一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珊杜的眼神中，也看出，这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试图利用僵尸的骇闻制造假象。
而且，这个人，也许与张先生很熟悉。
他了解国际饭店的总经理，喜欢息事宁人的性格，和不敢轻举妄动的心态。从而，实施偷盗行为。
但想到这儿，又有一件事情困扰着杰西。
如果说，国际饭店里的每一套客房的门，只有一张门卡，那么，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又是如何实施盗窃的呢——
杰西的思绪，断到了这里。
“只有顾客，才能打开那些客房吗？”他双眉紧皱，将眼睛侧向张先生，“我想，你们的工作人员，也可以打开那些门吧？要不然，顾客在离开以后，她们又是怎么进去打扫房间的呢？”
张先生立起脖子，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喊道，“你怀疑得很有道理！我们的工作人员，当然能打开所有客房的门。可这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能办得到。”
他又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我们除了每套客房的门卡外，还有一张总卡。这张卡，可以打开所有客房的门。可是，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内，它都会由部门的主管，交到我的手里，由我保存。在僵尸出现的时间内，这张卡都在我的身上，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人的手里。”
“您怎么能确定，在僵尸出现的时候，那张卡都在您的手里呢？”一直沉默不语的珊杜，突然抬起头，问道。
“因为每一次出现僵尸，我从梦中被叫醒时，都会看一看总卡。”张先生狡黠地眨着眼睛，“我想，只要这件事情发生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检查一下总卡是否还在。”
他又说道，“我当初以为，这肯定是谁的恶作剧呢。”
好一会儿沉默后，杰西问道，“那么，您相信，这一定是僵尸搞得鬼啦？你们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比如监控录像，或是半夜守候它的出现？”
“在怪事出现的当天晚上，我就检查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张先生回忆道，“但遗憾的是，在我们这样的大饭店里，只允许大厅和客房电梯的出入口有监控录像。其余的地方，如果安装，就是侵犯顾客的权益了。——在这些监控录像里，并没有出现白影子。”
“那么，现在就说说，你们饭店里有多少员工？他们是否接触过，您身上的总卡？”杰西又问道。
“员工有许多，可却没有一个人有权力，接触总卡。”张先生说，“这些关系到顾客利益的事，我们饭店，一向是非常严肃地对待的。而且，又不是一般的小饭店，而是整个市里最大的，接待各个城市，甚至国外的贵宾的高档消费场所。就连某些重要的领导，也会下榻国际饭店的客房。”
“最近，没有哪个员工有反常行为吗？”杰西又问，“比如，突然辞职离开了。或者是某一个人，经常向您询问这件事情？”
“当然有！”张先生说道，“你说的可不属于什么反常行为。像我们这样的服务场所，经常会有员工报到和辞职。几乎每个月都会走几个人，又填充几个新人。有他们主动提出辞职的，也有我们辞退的——说实在的，就像我们后厨里的厨师，虽然他们厨艺高超，但不见得有很高的文化。所以，难免会对某些稀奇的事情，刨根问底。可他们都是在私下里进行的，谁也不敢对我这个总经理说些什么。”
杰西耸耸肩，将几句最主要的记了下来。
他觉得，张先生虽然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但好像并没有提供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要解决这个悬案，还要到国际饭店里去。
这正合张先生的心意。
“我一路追赶你们，就是想请你们去国际饭店。当然，除了吃遍所有美味儿，玩个痛快之外，我还满足你们所有的要求。”说到此处，张先生又流了一额头的汗水。
他拿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又盯着三个侦探。
珊杜一脸严肃，眼神朦胧地盯着桌上的残羹。
杰西看出来，他对张先生的叙述，也是觉得毫无头绪。
“很抱歉！我没读过什么书，”张先生盯着三个侦探，犹豫又有些着急地说道，“饭店里的许多事务，我都是交给业务经理处理的。不瞒你们说，就连控制整个国际饭店的总卡上的英文字母，我都不认识。”
珊杜眼前一亮，“在遇到人人惧怕的僵尸时，您试过身上的总卡吗？”
“我从未想过，要试试它！”张先生说，“难道还有员工，敢偷偷地将一张假卡，放到我的口袋里吗？再说，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能否给我看看，您的总卡？”珊杜探问道。
“我跟你们说过了，在白天规定的时间内，那张卡，都是在国际饭店的总服务台存放着的。”张先生说。
“是否还有某个重要的线索，您遗漏掉了？”杰西又问道。
“我想，我没有任何遗漏。”张先生飞快地说道，“现在，我一切的烦恼就是那一个白影子。我非常担心因为它，而使我破产——也许是一个坏蛋搞的鬼呢！有人想破坏我的生意。要知道，我的竞争对手可不少！”
“好吧。看来，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案子，”珊杜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们决定去国际饭店。但您得保证，在我们没有妨碍到您的工作时，不要阻拦我们做任何调查——当然，这些只会在暗地里进行。”
“这真是再好也不过啦！”张先生兴奋地跳起来，胸中的烦恼，一扫而尽，抓着三个侦探，冲出饭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