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的明眸中带着诸多轻蔑,林傲梅挑眉嘲讽一笑,满是有恃无恐的道:“我既然敢做,就从来都不怕被你知道。实话告诉你,即使你不知道,我也会找机会让你知道。不过,现在你先一步知道了,也只是说明你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傲梅无视林芙蓉变得难看的脸色,自顾自悠悠复道:“况且,想揭穿我,你还没那个本事!少拿根鸡毛就当令箭使,那样只能显得你越发的蠢而已。”一句笨一句蠢,丝毫不将林芙蓉的威胁放在眼里,说的话亦真亦假,虚实难辨,却是字字珠玑,直戳要害。
别说林芙蓉拆穿不了她,就是拆穿得了她,林傲梅也不会让林芙蓉在言辞间占一丁点上风。
被林傲梅的一番嘲讽说得张口结舌,林芙蓉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气得不知如何反击。
不应该啊!不应该这样的啊!明明是自己抓住了林傲梅的把柄,按理说是自己把林傲梅嘲讽得气急败坏才是,为什么会是林傲梅好整以暇的气得自己怒火攻心呢?
而且,经林傲梅一说,就好像自己对她的威胁,在她看来,只如同三岁小孩的鬼把戏一般,毫无杀伤力,她根本嗤之以鼻,就连应付都懒得去应付。
虽然清楚,林傲梅的言辞嘲讽是故意要惹怒自己,但那丝毫看不出破绽的浓浓嘲讽之意,却也让林芙蓉心中无法不怒。
这厢林芙蓉脸色越发阴暗难看,那厢林傲梅却似乎乐在其中,浅笑吟吟再次道:“还有,差点忘记说了,原来姐姐你知道,爹爹在宫门口跪得腿脚不利索的事啊?既然如此,那就是姐姐你的不对了,都不知道先去看望看望爹爹,只会一个劲小家子气的跑到我面前,耍这种我连敷衍都嫌麻烦的把戏,虽然这种做法很符合你的智商,但是我实在很不想应付你,因为你实在太弱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声音清脆若玉珠相撞,悦耳又带着浓浓的挑衅之意:“虽说如此,妹妹却还是不得不说姐姐一句,蠢,笨,弱,这些先天性的,妹妹都不怪你,但是,你连百善孝为先的孝字都做不到,二娘真是好教养啊!哦不对,大概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那还真不能怪姐姐。”林傲梅顿了顿,一改浅笑吟吟的漫不经心,款款起身,深明大义的道:“不过,归根究底,我们也都是姐妹一场,妹妹就代姐姐去看望看望爹爹吧,权当替姐姐的大不孝赎赎罪了。”抿嘴一笑,凝睇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芙蓉,林傲梅整了整微皱的衣襟,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出了正屋。
圆目看着渐行渐远的月白色身影,林芙蓉才愣愣的回过了神,瞪大着眼,一脸茫然。
和林傲梅翻脸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对于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她竟也能如此的信口拈来。就算是自己的形势占了上风,却也被她挤兑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回嘴之力。
可恶!
狠狠甩袖一跺脚,林芙蓉眸光如刃,直想射死逐渐远去的那抹窈窕身影,面孔扭曲得狰狞,却也不得不重新调整好表情,赶上林傲梅的脚步。
她可没有忘记林傲梅说的话,而且林傲梅走的方向,确实是林箭澜住的拂杉轩。若是林傲梅趁自己不在时,在父亲面前说自己的坏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林芙蓉确实是想先来看看林傲梅狼狈求饶的模样后,再去拂杉轩看望林箭澜的。没想到,不仅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画面,反倒给自己添了堵。更闹心的是,林傲梅这般有恃无恐的挑衅嘲讽,她居然还无法去向林箭澜揭穿林傲梅!
林芙蓉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定要去找杜明晦拆穿林傲梅,让她狼狈的跪下求饶,否则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直到林芙蓉怒气冲冲的远去,房顶上的詹玄羽这才嘴角抽搐的抚额懊恼。
他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眼巴巴的赶来,真以为可以看到那只小狐狸气急败坏的样子。
因为得知太妃松了口,林芙蓉已经化险为夷,原本想,以那只小狐狸和林芙蓉的势成水火,不管此事中究竟有没有小狐狸的手笔,林芙蓉此时虚惊一场的转危为安,小狐狸都定会一改往日的从容素然而变得生气恼怒,气急败坏。
到这里时,意外看到林芙蓉过来找茬,更是让詹玄羽觉得自己来对了!没想到,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最后被气得甩袖跺脚的,居然是来找茬的林芙蓉。
回想起二人的口枪舌战,詹玄羽更是有些想笑。那只小狐狸,也真是毒舌得可以,那字字珠玑的话,无一句不是戳得林芙蓉哑口无言,毫无还嘴之力。
不过,虽然没有见到小狐狸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可惜,但他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次宸义王的事,就是那只小狐狸在暗中搞鬼!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否认得那么猖獗!
定是昨晚的月色太美,才会让他觉得那只小狐狸柔然清幽,还因此变得心神不定。
这就是只狡猾成精的小狐狸,哪里柔然清幽了?就算有,也是在人前的伪装。两次掩饰身份的出现在小狐狸面前,她哪一次不是张牙舞爪的算计自己,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都还被她算计中招了!
不过以后,詹玄羽是不会再戴着银面具来傲梅阁了。否则,岂不是间接在告诉林傲梅,他的目的不是琉璃彩凤?他知道,上次小狐狸故意说琉璃彩凤被府里的其他人盗走,是在存心试探,他才不中计呢!就让小狐狸以为他的目的确实是琉璃彩凤好了。
而且……
詹玄羽微微收回目光,深邃的眸底暗藏风云,显然也想到了和林傲梅同样的问题。听了适才林芙蓉和林傲梅的对话,詹玄羽虽然知道是林傲梅使得赵松将矛头指向林芙蓉,却并不知道林傲梅是以贩卖军火一事胁迫的赵松,但是也敏锐的看出了蹊跷。
连在皇帝面前都没有改口的赵松,为什么会把事情真相告诉杜明晦呢?而且杜明晦既然知道是小狐狸搞的鬼,为什么也没有拆穿,反而使用更不划算的方法解决事情呢?
和林傲梅一样,詹玄羽脑海中也在一瞬间闪过什么,但因为不知道林傲梅是以贩卖军火一事胁迫的赵松,所以暂时还捕抓不到什么迹象。
虽然暂时还想不出,杜明晦和赵松两个人蹊跷行为的合理解释,不过眼下,似乎还有挺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风凉,流云动;碧空,飞鸟舞。詹玄羽如处平地的斜坐在屋顶上,眸光流转间仍是一派邪魅慵懒,直叫人目眩神迷。
小狐狸此时不在傲梅阁对吧?而且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也都不在对吧?那他不是就可以放开手脚的找东西了?
里屋他那晚已经找过了,没有。那藏在正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虽然正屋远不比里屋来得隐蔽好藏东西,不过,以小狐狸那狡猾的性子,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也说不定呢?就像她将贵重的首饰放在妆奁镜后一样。
平时就算小狐狸不在,也总有她身边的丫鬟或嬷嬷在,这次却是都不在,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打定主意,詹玄羽从一旁窗棂的方向翻身而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又从窗棂跃入正屋内,几乎有如一缕青烟。那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莫说此时正屋里没人,就是算有人,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他……
因为跪得太久,林箭澜双膝间的淤青很深,其它地方倒是没有受什么伤。林傲梅和林芙蓉到拂杉轩时,见林箭澜双脚正褪了鞋袜泡着热水,杜柳清则在一旁帮他揉肩捶背。
“见过爹爹,见过娘亲。”
“给爹爹请安,给二娘请安。”
姐妹二人已一改在傲梅阁的剑拔弩张,亲昵的并肩站在一起,依次倩身行礼道。
林芙蓉一袭艳红长裙如丹似霞,林傲梅一袭月白襦裙如莲似雪,前者雍容华贵若牡丹,后者清逸灵秀若雪莲,亭亭立在一起,莫不让人眼前一亮。
林箭澜挽下裤脚,方抬头笑问道:“你们姐妹俩约好的?怎么一起过来了?”
“没有,是我和妹妹心有灵犀,在路上遇见,就一起过来了。”林芙蓉抢先应着,看似亲昵而不逾矩的打趣道:“我原以为妹妹就只记得伺候祖母,都忘记爹爹了呢!”
林傲梅恍若察觉不到她话中深意,浅淡素然的道:“原本是想去常青院,先给祖母她老人家请安后再来看爹爹的,不过见姐姐一心只惦记爹爹,就先陪姐姐过来了。”
不愠不火的一句话,林箭澜没去在意,只以为姐妹俩亲昵无间的调侃,杜柳清却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林芙蓉那句话,根本就是在暗指林傲梅只惦记着孟氏,无暇顾及受伤的生父。林傲梅倒好,直接说自己是想先去给年迈的孟氏请安后,再来看望林箭澜,没有无瑕顾及一说。更是反击暗道林芙蓉一心只惦记林箭澜,却将孟氏这个年迈的祖母抛之脑后。
长幼尚且有序,更别说孟氏是林箭澜的生母,地位更是尊崇,加之已经年迈,林傲梅先去给孟氏请安,后再来探望林箭澜,合情合理。反倒是林芙蓉,压根就没惦记过孟氏,岂非颠倒了轻重?话语间谁占上风,明显可见。
杜柳清浅蹙起柳眉,怎么回事?芙儿并非如此鲁莽之人,怎么会突然在箭澜面前对林傲梅发难呢?要是被箭澜看出什么端倪那可怎么好?
偷眼见林箭澜没有在意理会,杜柳清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对于林芙蓉,林箭澜还是很相信她的性子的,所以才没有多想。否则,以箭澜在朝堂上面对过那么多的明枪暗箭,绵里藏针,要想他不发现林芙蓉话里的尖酸挑刺,还真是不大可能。
警告的瞪了一眼林芙蓉,示意这是在林箭澜的面前,收敛一点。没有外人在场,就算在口舌上泼了林傲梅脏水又如何?
接收到杜柳清的目光,林芙蓉才压下心中的愤愤不平。她真是被林傲梅气糊涂了,怎么能在这时候对林傲梅发难!
重新将情绪调整好,林芙蓉又担忧的过问了林箭澜的伤势。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林傲梅的那一番嘲讽挤兑,却让她越想越气,心里只想赶紧回去修书告知杜明晦,让他想办法拆穿了林傲梅。
林傲梅倒是看出林芙蓉有些心不在焉,见林箭澜没什么大碍,心中也惦记着中毒未解的黎郁之,不知白嬷嬷回来了没有。
和林芙蓉一起,用活血化瘀膏将林箭澜膝上的淤青揉开,又说了会儿话,三人便各自离开。
知女莫若母,从林芙蓉不合时宜的话中,杜柳清便看出了不对劲。一回到芙蓉苑,便赶忙问及原因。
林芙蓉一五一十的道来,末了很是恼怒的道:“我定要拆穿她,让那个小贱人万劫不复!”
对于宸义王的事,即使没有林严昱的证实,杜柳清也有九成的怀疑是林傲梅从中作梗。不过林严昱的话,虽让那九成的怀疑变为了十成的肯定,却也同时让杜柳清心生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为什么杜明晦不拆穿林傲梅?
母女俩虽是同样的不解,杜柳清却显然比林芙蓉更看得清形势,劝慰她道:“如果能拆穿,还用你说吗?我想,你外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暂时没有拆穿林傲梅。这时候你修书过去,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放心吧,我了解你外祖的性子,一旦有机会,他会拆穿林傲梅的,或许他是在筹谋借着此事,让林傲梅死得更惨呢?”
杜柳清是嫁出杜府的外女,对杜明晦私贩军火一事并不知情,但是对于杜明晦的性子,还是极其了解的。
“难言之隐?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林芙蓉愤愤的一甩袖,话虽如此抱怨,却也觉得杜柳清的话不无道理,心中暂且打消了修书给杜明晦的念头。
杜柳清还想说什么,就见从秾华院急匆匆赶来的王妈妈。
“夫人,武鹏传信回来了!”王妈妈满脸喜色,将袖袋中的信递给杜柳清。
武鹏和武楷一样,是上次太师府派来监视傲梅阁的护卫。武楷被抓后,就由武鹏接替武楷的位置,成了领头人。
“噢?”脸色动容的接过,杜柳清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闪过按捺不住的欢喜。
“娘,怎么了?”林芙蓉一脸茫然,不明白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杜柳清高兴成这个样子。
杜柳清折起信收入袖中,勾唇一笑道:“就算你外祖没拆穿林傲梅,这次,我也照样能让林傲梅那小贱人万劫不复!”
林芙蓉眼神一亮,目带询问。杜柳清靠近她耳际,薄唇微动,轻声低诉。
“真的吗娘?你什么开始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听完杜柳清的一番耳语,林芙蓉喜出望外的问道,唇畔的笑意更是昭示着她放朗的心情。
“十几天前吧!”杜柳清轻声答道,嘴角扬起,明明笑着,却是格外的阴森:“这回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贱人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