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和煦。
歌细黛斜卧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静静的闭目养神。心欲静而思不宁,她在想着歌家书院的事。是的,歌府的北园辟出的书院,歌细黛为它取名为‘歌家书院’。院长谢羡之事无巨细的打理着一切,他一直想有番作为,恰好有很大的空间供他发挥。
醉情楼被查封了,歌细黛有心接手,舆论过于激烈,官府贴的封条一时无法撕下。歌细黛便与婲明一起选了一处新地,重新开设了一家有特色的妓院,由婲明掌管。待过些日子,她还是会想办法得到醉情楼,将其改造成客栈与药铺。
歌细黛有很多的打算,都需要一步步的实施,她要脚踏实地的站在景玄默的身旁。一想到景玄默,她的唇角绽出了笑意,他真是表面上有多清凉,对她就有多火热,是个极妙的人呢。
丫环田田手捧了一碗红枣银耳羮,轻轻的走近了,她悄悄的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在笑,笑得很温暖幸福,那真是实实在在面如桃花的好气色,白皙如细瓷般的肌肤泛着娇嫩的光泽,俨然就是经爱情由内而外的滋润。
别人或许不知,田田可是清楚的知道,太子与太子妃已经大婚四个多月了,依旧如新婚燕尔般甜腻。他们都不是盲目纵欲之人,田田倒是留意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隔二日或三日****一次,每次自然都很尽兴很满足。不禁,田田皱起了眉,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耳闻叹息声,歌细黛睁开了眼睛,这个终日无忧无虑的贴身丫环竟然有了烦心事,她好奇的问:“哦?有何事心烦,说来听听,让我也烦一烦。”自大婚以来,她的心情总是很愉快,还不曾有过烦恼。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田田咬着唇。
“讲。”歌细黛从田田手中接过汤羹,慢条斯理的品味着。
田田吸了吸鼻子,道:“前些日太子妃去歌府,歌夫人又问起了奴婢。”
“嗯?”
“问太子妃可有某些迹象。”
歌细黛拧眉,道:“一定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田田一鼓作气的道:“歌夫人也很着急,着急太子妃为何还未有喜。”
有喜?歌细黛明白了,敢情自己尚未怀上身孕,让母亲着急了。她笑了笑,道:“到有喜之时,自然会有的,不必急。”
田田诧异的问:“太子妃还不想有?”
“我顺其自然。”歌细黛实话相告,当母亲下次再问起时,田田能将话转述。
田田低着头咬唇,有些忐忑不安了。
“怎么?”歌细黛看到了田田的不安。
田田迟疑了片刻,知道太子妃是个明事理之人,便索性坦言,“奴婢虽无经验,倒是歌夫人交待过许多,歌夫人曾说:若是没有异常,已是四个月,也该有喜了。”
歌细黛一怔。
田田咬着唇,很是焦虑。太子跟太子妃的生活十分和谐,按理说,他们在一起四个多月了,太子年轻力壮的,太子妃的精神气色也好,太子妃应该有喜了,难道有什么不正常的?
“奴婢……”田田很犹豫要不要说。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罢。”歌细黛吃起了红枣银耳羮,心中暗忖:难道真有异常?会是何种异常?
田田想说,她不能欺瞒太子妃,便直言道:“奴婢跟青曼提起过,说太子妃为何还未见喜,她没有接话,奴婢觉得她有一种‘早就知道’的神情。”
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什么?歌细黛不免想到了大婚之夜,青曼跪地求她,求她劝太子休养为重。不可否认,青曼对景玄默是真的很好,一直悉心照料。
田田又低声说道:“自大婚过后,太子每晚入寝前都会服用一杯汤?奴婢不知那是什么,都是青曼备的。奴婢曾问过青曼,那是什么,青曼并不作答。在大婚前,奴婢没看到太子服用过。”
言下之意,景玄默是在大婚之后开始服用某物,显然他服用的并非壮阳之物,洞房夜负着伤已是使得她有气无力,他该是非常非常有自信才对。那么,他服用的是什么?歌细黛四个多月依旧未能怀上身孕,莫非是跟景玄默服用的东西有关?
闻言,歌细黛只是一笑,道:“我知道了。”
田田很期待着太子妃快些有喜,快些生下小世子,趁着与太子关系和睦之时。待太子登基为皇,总归会纳别的皇妃,到时候争宠夺嫡在所难免,不如先将根基稳牢。她没再继续说,明白太子妃已是心中有数。
歌细黛俯首吃着红枣银耳羮,隐隐觉得景玄默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正在这时,青曼来了,禀告道:“皇帝宣太子妃即刻进宫。”
“太子呢?”歌细黛起身。
青曼回道:“清晨一早,太子被皇帝秘密派去了长宁郡,查找闲清王的下落。此时,早已出了京城。”
长宁郡离京城并不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需四日三夜。歌细黛捏了捏手指,皇帝老子应是故意将景玄默支走,宣她进宫为了何事?
无论为了何事,那都是要进宫见皇帝老子的。歌细黛妆扮了一番后,带着丫环田田进宫。
皇宫,四象殿。
景盛帝负手而立,神色不明,似乎早已等待了歌细黛多时。
“臣媳参见陛下。”歌细黛恭敬行礼。
景盛帝沉声命道:“让你的丫环退下。”
“是,”歌细黛回首道:“田田,退下。”
田田应是,躬身退出了四象殿。
气氛静肃,歌细黛保持着恭敬之态。
景盛帝眸色锋锐的斜暼着她,冷道:“五皇子中毒一事你可知晓?”
“臣媳已知。”歌细黛很合时宜的露出了悲切的神情。
“只要朕查出是谁对朕的儿子下毒,无论是谁,必凌迟处死。”景盛帝一字一句冷硬无比。
歌细黛听得背脊一凉,语声凛然道:“敢对皇子下毒,怎样处死都不过分。”
景盛帝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重手拍了拍沉香木桌面,“这些扇子你可认得?”
歌细黛闻声看去,桌上摆有九柄扇子,心中一惊,无事般的笑了笑,坦言道:“臣媳认得,这些扇子是臣媳交与五皇子的。”
“是你?”景盛帝的戾气刹时盛极。
歌细黛不免有些慌乱,面对皇帝老子的戾气,任何人都胆颤,那是在脖子上架一柄杀气四射的刀,顿时都会没命。想必皇帝老子已经知道景世开所中的毒来自于扇子,也知道扇子是她所送。皇帝老子已经表白态度——无论是谁,必凌迟处死。
原来,景盛帝故意把景玄默遣离京城,是为了正大光明的除去她。歌细黛暗暗的捏了捏手指,佯装毫无察觉,心平气和的道:“是臣媳交与五皇子的,”话一停顿间,就感觉到周身被杀气包围,她缓缓地接着说:“臣媳的朋友又将三柄扇子交给臣媳,让臣媳代为交与五皇子,怎奈五皇子身体欠安,臣媳不便打扰。”
“你的朋友?”景盛帝的杀气敛去了些,可依然尖利嗜血。
歌细黛只是简单的答了一个字,“是。”
景盛帝不容抗拒的道:“什么朋友,说给朕听。”
“他是个酒鬼,臣媳初次见他是在街头,见他在卖扇面。臣媳见扇面颇为有意境,就买了一幅。数日后,又是在街头,他对臣媳说他实在贫寒唯有靠画画为生,一心要将扇面卖给臣媳。臣媳对文人墨客有几分景仰,便又买了几幅。一来二去的,臣媳与他就成了朋友。”歌细黛神色不变的编着谎话,把事情叙述的很详细。
“说下去,告诉朕扇面怎么在五皇子手里的。”
“有次,五皇子出于礼貌,与臣媳攀谈,想必是无话题可谈,又不愿冷场,五皇子便问起了臣媳手中的折扇。”歌细黛语声平常,“得知折扇是臣媳的朋友所绘,其人又嗜酒如命,五皇子是热心肠,就说府中有几坛好酒,愿意相赠。盛情难却,臣媳就将美酒带给了朋友,礼尚往来,朋友没有别的可赠,便赠了几柄扇子。”
景盛帝的神色极其隐晦的暼向歌细黛。
歌细黛只是喘一口气,就接着说:“后来,五皇子得知我那朋友人贫志高,便用银子与美酒换画作。”她不禁流露出敬佩的口吻,“臣媳认为,五皇子对扇面并无兴趣,所做之事皆因乐善好施。”
“太子可知你跟五皇子有折扇往来?”景盛帝紧盯着她。
歌细黛答得从容:“太子不知。”
一片沉默。
景盛帝暼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女子,她条理很清晰,毫无破绽。
歌细黛泰然而立,实则背脊冷汗淋淋,她丝毫不敢忽略景盛帝的狠辣。当时安贵妃怀着龙种,景盛帝发怒起来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想必,若非因为她是太子妃,考虑到太子的颜面,皇帝老子早将折扇甩在她脸上了,就像他将画册摔在安贵妃脸上一样,暴虐无常。
半晌,景盛帝凉凉的道:“宣太子妃的丫环进殿。”
歌细黛一怔,皇帝老子是有何高招?
不一会,丫环田田来了,跪叩:“奴婢田田参见陛下。”
景盛帝威声问:“折扇是你亲手交给五皇子的?”
歌细黛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皇帝老子果真狡诈,刚才故意支走丫环田田,原来是以防串供,他必会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发问田田。她的手指捏得紧了些,田田的回答决定了她的生死。
田田被骇得身子抖了抖,哆嗦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