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云站在一栋无比华丽的房子前,停步不前,只有小嘴愕然的大张着。
“怎么不走了?杵着做什么?”云飞奇怪的看着石化的小人,将手上的马缰交给门口守候的人,掉回头笔直的来走向‘他’。
韵云愕然的将视线从门框上掉回来,如同见鬼般看着站在眼前的司马云飞。视线不住的在云飞俊俏的脸容和那富丽堂皇的屋子上头那张巨大的匾额之间逡巡着。
“到底怎么了?”见‘他’沉默不语,云飞亦加莫名其妙。
错愕的水眸回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你、你、你说的是这里?!”玉指颤巍巍的指向那红底镶金的招牌。
如果,不是她眼花的话,如果不是她看错了的话,那匾额上,镶的,该是……
倚翠楼!
江南最富盛名的青楼,也是江南最大的勾栏院!
据说,来这儿的人都是些达官显贵,要不就是商贾士绅。寻常人连倚翠楼的门扉都碰触不到,更遑论来这儿消魂一夜必要一掷千金!
云飞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匾额,略带疑惑的皱眉。
“怎么,有错吗?”
“你带我来妓院?!”一声猛然拔高的声音惊吓了站在门前正四处揽客的花娘们。此时,她们正以一种讨伐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对她的大惊小怪与话语中所透露出的弦外之音颇有不满。众目睽睽之下,韵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不禁羞红了脸。
自己真是太没分寸了。看那些花娘的眼神,似乎正想着该如何将她凌迟了,以儆效尤。
被‘他’的惊叫吓了一跳,云飞揉揉耳朵,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不赞同。
“怎么,你看不起她们?”想不到她也和世俗之人一样,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被他的问话堵了个着,韵云倏地抬头。
“不,我并不如你想的。有看轻她们的意思。职业不分贵贱,这道理我懂,自古食色性也,连孔老夫子都这么说,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们?她们不偷不抢,虽然有点不怎么光明正大,可好歹也是付出了劳力。我又怎么能责怪一个饥饿的母亲为了自己孩子去偷馒头?更何况,由来青楼多薄幸,红妆泣泪到黎明。青楼女子,世人轻贱,若非因生活所迫,谁又愿意承受世人的眼光?成天送往迎来,倚门卖笑,她们心里的苦又有谁曾过问?更何况,青楼之中也不乏令人敬重的情义女子。”她不回不避,直言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为青楼之中长期遭受世人不公平眼光的女子们伸了冤。
这番骇人听闻却又真情真义的言论赢得了周遭花娘的含泪注目。韵云的一席话,是她们放在心底暗自饮泣,不敢声张的。如今,由她说出了大伙的心声,众人自是回以感激的目光。
“那你还……”云飞没有料到‘他’居然有着这么超脱世俗的见解,不禁令他大开眼界。只是,既然这样,她又为何会有那样的尖叫?!
“你的说我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对于他的诧异,韵云了然于胸。
“恩。”毫不拐弯抹角,他坦诚心底的困惑。
“我尖叫和青楼没关系,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一声不吭的将我带到这烟花之地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说我能不惊讶吗?”算来算去,也是他的不是,更何况,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被人莫名其妙的带来这种声色场所,任谁都会不适应的吧。
云飞释怀的揉揉‘他’的脑袋,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就知道,这小东西绝不会和世人一样有着鄙俗的想法。果然,不负他所望啊。韵云不自在的将自己可爱的脑袋从他的大掌中解救出来。这个问题是解决了,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青楼还能做什么。”他笑着反诘,笑得好暧昧。果然!柳眉倒竖,怒气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她怎么会忘记,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贪花鬼,来青楼妓院除了寻花问柳还能干什么!
“爷好兴致啊。不过,也不需要把小的一道拉来陪爷寻乐子吧?”韵云冷嘲热讽的说,多时不曾唤过的称呼再度涌上红唇。不经意间,竟带了些些酸味。
奇怪,她干吗那么不是味?他如果因此得了花柳病,不是正好随了自个儿的意?
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的体贴温柔给感化了,随带的,丢了心?!
不,不会的!她徐韵云的眼光是何等的高,连王爷都入不了她的眼了,才不会看上这么一个贪花好色的浪荡子呢,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她徐韵云的个性啊!
“对!我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烂人?一定是弄错了!”她喃喃否认着。
“你说什么?”云飞疑惑的开口询问。‘他’的声音足以媲美蚊子,怎么听得清‘他’说了些什么?
盯着‘他’喋喋不休的红唇,他不禁有了一亲芳泽的冲动,随即转过头去,拼命克制。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和于云在一起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不仅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就连行为举止,思想也都变得越来越是怪异。
他不会真的有断袖之僻吧?!心下一寒,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看来,他得卯足劲,争取早日找到那个逃婚的徐大小姐,好回京请若风帮他看看。他绝不让自己染上这样可怕的恶习!看着他忽白忽青的,还冒起了冷汗的脸,原本郁结在胸口翻腾的怒气尽皆消失不见。
“你怎么了?”
一双雪白的柔夷覆上云飞那饱满的额。柔若无骨的柔和触感吓得他急急倒退一步!
“那个……我没事……”他满脸不自在的说,别扭的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韵云偏着脑袋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不住转着,模样可爱极了。
可就是这该死的可爱,让云飞再度产生不一样的情愫,不一样的念头。
该死!为什么‘他’处处都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为什么就不能男子汉一点?!
不再放任自己沉醉在这怨天尤人的情怀之中,抹去方才的失措,他利落的开口。
“我们还是进去吧。在外面也站的太久了些。”
还未等韵云答话,一只黝黑的大掌直接攫获了‘他’雪白的柔夷,不理会‘他’的抗议,就向着大门内走去。
红雾香萦软罗帐,美人似玉情难还。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沉醉与温柔乡中无可自拔了。醇酒,美人,古来乐事。软玉温香在怀,只怕圣人也难以抗拒。
江南多美女醇酒,尤以这倚翠楼为最。其中的姑娘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礼乐歌舞,都属百花之首,美貌更是艳冠群芳。怪不得这倚翠楼日日高朋满座,财源滚滚。
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这话,韵云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个彻底。
“姓司马的,你别走啊!把这些人都拉走!喂!你们不要乱摸啊!别脱我衣服!”一颗小脑袋从众多的花国状元之中探出,惊天动地的呼唤声响彻在这布置高雅的房间之中,只是没多时,这求救声便被莺声燕语吞没了,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双手抱胸,老神在在的笑看她的惨状。
韵云死命的揪住自己的衣襟,不让自己被众家姐妹生吞活剥了,一面不住高声求救,希望那个将她扔到美人窝中,无情无义的家伙可以念在她这几日的任劳任怨,救她出苦海。可惜,嘴巴才一张,就被众家姐妹吓得连忙闭上了。妈妈呀,她是女的,不是男的,别乱摸呀!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云飞不禁笑了。这小子,原来也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候啊。
“嬷嬷。”他击掌唤老老鸨。
“爷有什么吩咐?”一位年过四十,风韵尤存的中年女人扭着腰走上前来。
“记得帮我好好照顾这小子,务必让他尽兴。”食指一指,正中那正竭力躲避的韵云。
老鸨掩嘴一笑。
“司马大爷是我们倚翠楼的常客,这些我岂会不知?巧儿姑娘在沉香阁恭候多时了。爷是现在去呢,还是过会儿?”
“知道就好,不必等待了,我现在就过去。”云飞满意的点头,掉头准备离开房间。
“姓司马的!”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身后响起。司马云飞仅是耸了耸肩,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绮旎无边的房间。关上房门,将一室的嘈杂隔离在房内,刚硬的薄唇不禁勾起一抹笑。看这个样子,只怕明儿一早,这小子起不来了。心中畅快淋漓,他满面春风的走向沉香阁,会那艳动天下的江南第一名妓——魏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