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园里看着野口多成天侍弄的花花草草,七尾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感情。他抬头,闭上眼扼住眼泪,脑海中却飞扬着短发,血红的美。
“谁?”七尾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迅速回过头去,眼睛里像烧着火。
“七尾少爷,天凉了,您加件衣裳。”说罢拿出搭在左臂上的外套示意。
“哦,那谢谢您了。”七尾没那么警惕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语气微弱。
接过外套时,他突然身子一轻,像从树上坠落的树叶,身子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管家有些惊慌,大喊一声“七尾少爷”,其余的佣人听闻也立即赶了过来。
很快,后庭里就从吵闹里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沉默,长久的,契合空中火烧云的诡异的沉默。
“老爷,七尾少爷只是近期情绪不稳,好生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家庭医生在书房里向宫野报告着。
宫野将叼着的雪茄点燃,砸吧着嘴说:“那孩子过于懂事了。”
“不过,”医生补充道,“这次对七尾少爷的全身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心脏……”
医生犹豫了一下,不料被宫野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继续回话:“七尾少爷的心脏有些右移,不过正常生活不会受到干扰。只是,最好不要受到太大刺激,否则我不能保证心脏不会出现其它突发性病变。”
听完这席话,宫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在心里暗自思量:难道泽之尾真是打算把这孩子像包袱一样甩脱给自己吗。她不像是这样的母亲,可回想当年那女人如铁石心肠的作风,宫野一时也不能确定。
“七尾,你怎么了,”野口多握着七尾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才出去一会,怎么就生病了。”
七尾闻声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头红如血海的发挤满他的视野。
“你看,多姐姐,你真漂亮。”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七尾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短短的卷发,卷如大海中的波浪,红如空中火烧云。
野口多也不闪躲,任由七尾贪恋自己的头发玩弄着。
“七尾你真厉害,这样的头发真的很适合我。”野口多冲着七尾笑着,看着七尾眼中欣喜,两个人的悲伤都开释了些。
医生这时推门进来:“七尾少爷只是忧虑成疾,休息便就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都散了吧。”
听罢这话,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下了。野口多也转身对着一路照顾送她回来的关奈宇说:“关哥哥,真的谢谢你了。我会照顾七尾的,你先回去吧。”
关奈宇眼神不解,他瞅了瞅躺在床上眼中只有野口多的七尾,又打量了一下真诚地望着自己的野口多,一脸困惑地转身走了。
留下屋里一大一小两姐弟温馨地说着话。
“多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在后庭喊我的名字,我在天台上都能听到。”七尾还特意在没有旁人的屋子里放低了声音,一只手掩在嘴角。
“真的吗?那么高的屋顶,小孩子可不好骗人呦。”野口多只当他是闹着玩的,冲他摇了摇食指。
七尾有些被逼急了的样子,争辩起来:“我不是小孩子了,多姐姐,我没有骗你。”
“喂,七尾,你越着急解释就越像撒谎哟。”野口多耐着性子逗七尾,边说话还用手戳了戳七尾的额头。
“不然你在天台顶,我在花园里喊你的名字你注意听。”七尾撅着嘴提议。
野口多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你现在得好好休息,生病的小鬼。”
嬉闹的七尾听了这话却突然忧郁起来,他伸出手拉住野口多满脸严肃地问她。“多姐姐,我的病好不了的话,你会难过吗。”
“当然了,可是我不允许你的病好不了,父亲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当时你也在场听到的不是吗。”野口多偏过头回忆起父亲的话来,神情可爱像一个比七尾还年幼的孩子。她的直率让人觉得舒服,她的真心也都不是假装。
七尾垂下眼脸。
可我却不是因为父亲大人的叮嘱,才跟你亲近的啊。
这句话他在心里严肃而庄重地默念了一遍,才扬起脑袋,又让笑容挂满整张脸:“是嘛?我都不记得了。多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屋子里真是闷得慌。”
七尾揭开被子,从床上向门的方向爬去。眼泪滚滚,在花色浓重的被单上留下一行不明显的湿点。
野口多赶来的时候,七尾早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兀自静静立在树的阴影里。
“身体真的没关系吗?”野口多又多拿了一件外套,关切地向着七尾询问道。野口多穿着圣洁的白色,蕾丝裙摆正好及膝,一头艳红的发越发衬得她活泼娇艳,像夏日里向阳的花朵,开得灿烂,开得热烈,惹得七尾心里又是一起波澜:
“没关系,医生都说我没什么问题不是吗?”
为了让她分心,七尾又指使野口多去爬天台。
从花圃里往上看,野口多只是一个很小的影子,她满头的红发在风里飘摇,跟天上的火烧云融为一体,似乎整片的云朵,都是她的秀发。七尾用力地招手回应野口多,又把手阖在嘴边,朝野口多大喊:“多姐姐,多姐姐……”
野口多笑着挥手,看不清她的表情到底有没有听见,可七尾大声地喊,听起来像是撕心裂肺的悲伤和缠绵,时光就在这种痛心疾首中蹁跹而跃。
“再喝点吧,来,我给你倒酒!”两个多月下来,七志川已经跟这个名叫丁原秋树的警察混得很熟悉了。此刻两个人酒气冲天在小菜馆中豪饮,七志川很明显已经醉的不浅,满嘴酒气。
然而坐在对面的丁原秋树,酒量却是异常好,背挺得笔直,头发也不乱丝毫,不见失态。他边押下一小口水酒,眼中奇异的光一直盯着七志川,那眼神刨根掘底的神态,似乎真的能把想要的东西都看出来。
“还是不要再喝了,你已经醉了。”丁原秋树适时地提醒七志川,顺手夺过他的酒杯,谁料这小小的举动竟惹得七志川有些恼怒,低低地吼他:
“谁喝醉了,我还清醒的很!”迷糊到眼睛都睁不开的七志川大手一挥,杯盏盘子七七八八都被扫到地上,瓷制品被摔得粉碎的声音一时间惊到了小店里的其它顾客,大家纷纷转过头来望向这边。店老板是个身型略瘦,系着油腻的花围裙的中年女人,她瞪着画着劣质妆容的眼睛,有些不乐意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桌前指责起来:
“我说这位客人,要耍酒疯回家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活得不耐烦了?”她眼神凶狠颐指气使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让人不舒服。
“哦,是嘛。”丁原秋树狞笑一下,在衣兜里摸出自己的证件递到老板娘眼前,“既然这里不能说话,那咱们去能说话的地方说吧。”他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这女人一遍,又补充道:“鉴于你手中的菜刀,我觉得还是你袭警未遂的麻烦会大一点”
也不知着老板娘是被警察证件唬住了,还是被丁原秋树的霸气和几句话怔住了,她的气势明显低了很多,将手中的菜刀往身后藏了藏,言语之间又满是谄媚:
“不知警官先生光临小店,都是误会,你们继续,继续。”
丁原秋树却不吃这一套,甩下两张票子说道:
“扫兴,不喝了!”拉起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衣衫不整的七志川,便朝着门外走去。他们刚转身,老板娘的眼神立马就变了,那是一种从头到脚的蔑视,似乎这样看着,才能把她心里的不懈和鄙夷都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