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七志川却是主动不再看丁原秋树了,满脸的惭愧。
“你从来忘记关电脑就睡着了,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丁原秋树这话却是回得很快,然后一声冷笑就不再说下去了,沉默良久,久得让七志川以为,这句满是讽刺的语气会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
“很高兴遇见你,再见。”再见本是客气的话,是为了再相见而祝福的话。然而,在丁原秋树嘴中,却成了完全意义诀别的话。
七志川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帮忙打开矿泉水的瓶盖还握在自己手中,然而喝下水握着瓶身的人,却迈开步子走远了,连背影,找起来都很困难。
他再也没有什么机会把丁原秋树绑在身边了,绑在身边为自己所用,绑在身边分担自己的悲喜。就算是利用,他也再没有机会了,或许不怪丁原秋树,是自己选择要离开,而丁原秋树只是顺势,好好说了再见的话。这样看来,直到最后一刻,自己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七志川仍然抬起头朝着丁原秋树离开的方向望过去,只是街道上人影散落,地面溽热,空气像被煮透了一般,在地面上扭动着。想看见的人,就像是已经被这热,烧得灰飞烟灭了。
临走之前,他还是去常去的酒吧买醉,心想着也许那个叫关奈宇的人,又会从哪里冒出来,把自己灌醉了,又打电话让丁原秋树来接他。只是这想法可笑了些,还是化在一杯又一杯的酒里下肚。他不是不讨厌丁原秋树的性取向了,也不是舍不得。从丁原秋树走进他的生活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中就一直是自己被动些,然而他觉得舒服,为了息事宁人让他隐忍也不为过。他以为丁原秋树还是会默默祝福他,留下一句“一路顺风”再挥手道别,然而像这样突然的被遗弃,突然失去,他倒是不曾想过。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直在失去,对于的得到的东西需要时间熟悉,失去,却是像这样突然横冲直撞扎了一刀在心里。
对七志川和七尾而言,都是。
如果没办法送走野口多,至少可以跟去吧,七尾是这样想的。然而他低估了宫野的不近人情,仍他想尽办法出尽花招,宫野就是铁了心要让野口多赶紧离开。而在野口多面前,七尾演完了他所能想出来的苦情戏,野口多仍然是无力抗衡一筹莫展。
眼看着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七尾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再装成一个小孩的天真模样,整日里对着仆人发脾气,他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就像他刚来古堡不久,偷偷溜回家那次一样。透过窗户看着父亲赤裸裸的身子,在长发的母亲身后举起刀子扎下去,母亲受了疼痛一躬身,长发在刀锋上擦过,断发飞到空中又徐徐掉落,他转过身返回宫家的路上,心内也是如此这般。在野口多回来之前,也一直都是这样。就像一下子把心里的所有事都推到心门外,而野口多就是那把钥匙,她出现,一切该过得生活又回来正常运作。
而野口多这么重要,也不光是她像泽之尾真更多,抛去对缺失母爱的渴望,七尾内心本存满的眷恋也让他离不开。
作为宫野的孩子,这眷恋这爱,却都是祸根。
七尾和宫野的最后一次交涉,是在野口多走之前。
“就算买不到机票,我也可以坐船跟去,多姐姐一个人在外面,我陪着更好些。”七尾还是力争不打算放弃。
被拦住去路的宫野也已经忍到了极限,他多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自己觉醒,好免去多余的痛苦。大道理已经讲了太多,这孩子就像被野口多迷住了心窍一般,宫野其实也明白,是泽之尾真的缘故更多。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头一次把烟头扔在光亮的木地板上,招呼了一句:
“多儿,你过来。”
七尾并没有意识到,被宫野碾灭在脚下的雪茄代表盛怒,只是一心以为,宫野妥协了,打算交代野口多好好照顾自己,还一脸藏不住的兴奋看着野口多走到宫野面前。
“啪!”
响亮的一巴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野口多却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迅速在地上跪下来,叠着双手在地面上,弯下腰把额头贴上去,就像小时候接受惩罚的样子一样。
宫野又是一脚踢上野口多的腰侧,力度不小让野口多“咚”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然而她还是迅速爬起来保持着刚才恭敬的姿势,而宫野不知道从哪里接过鞭子来,又照着野口多的背上抽,每落下一鞭,野口多都疼得浑身一哆嗦,然而那恭敬地伏在宫野脚下的姿势,一直都没改变。
终于有仆人看不下去,经过七尾身边时撞到了他的胳膊,七尾一个趔趄,这才清醒过来宫野到底在做什么!
他疯了似得冲过去护住野口多,宫野却仍是一鞭又一鞭丝毫不停,七尾被打到也生疼,又转过来,抱着宫野的小腿,哭喊着:“不要再打了,父亲大人,我知道错了。”这才是事件的重心吧,宫野停下来,用手从头到尾捋了捋皮鞭,回应道:“你不是要留她吗?她不走死在这好了。”说完,又将鞭子换了只手拿,又打起来。
七尾却是灵机一动,伸出手抓住软软的鞭子缠在自己胳膊上,又跪下来不停磕头认错:“对不起,让她走吧,父亲大人,我不留了,让她走吧,对不起,对不起……”话语凌乱妥协的意思却明显,说完就呜呜哭起来。
听到这里,野口多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忙慌乱夺路而逃,七尾听见野口多离开的步子,却没有勇气回头目送她。自己受到伤害怎么都可以,却是野口多,他最不愿她受痛丁点。
七尾并不像妇人软弱,他抬头,狠狠瞪着地面,他也看清了,与宫野的正面斗争必败无疑,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斗。
一路向机场走来的野口多随意披了衣服遮挡被皮鞭打烂的地方,她谢绝了所有人的送行,一个人孤零零拉着皮箱走在街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还会再一次这样狠狠地打她。她用手背抹着眼泪,余光瞅到经过她身边的人似乎面熟,便试着唤他的名字:
“喂,七志川!”
七志川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一脸惆怅准备离开。一时间还以为是听错了,转过头来时,却是一脸惊讶藏不住喜色。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