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公主府的地牢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在安顿了属下们的吃住问题后,齐衍一意孤行,执意要潜回邶岳境内看季行六。几个隐约清楚太子此行目的的属下都在心内摇头叹息,感慨红颜祸国,殿下如今都这景况了,还念念不忘儿女私情,那将来殿下的回国夺位之路不定要更艰难,更难走完成?
几个心腹也有刚烈的想学先人已死明鉴啥的来劝说太子,只是齐衍说,他此次回邶岳不是为玩乐,而是回去调查有些东西,还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有关三皇子的阴谋已经扩散到西子国这事,一众心腹手下还在云里雾里,摸不清状况时,齐衍又补充道,三皇子上次在西边战事中安排的那个细作,让他们的人误中反间计,而现在这个和三皇子里应外合的细作已经到了西子国。
“是如此,可我们的人不是还没查出那天杀的禽兽是谁吗?所以殿下此次回邶岳,若是被那些人撞上,殿下的生命岂不危险?如此殿下还回邶岳,下官实在是不解。其中的一个心腹疑惑地问道。
“西子国的监国今日说的一句话你们有没听到?”齐衍淡淡陈述事实,看底下人都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道,“我们此行为何被长公主的人拦阻是有人在其中作梗。而那人据西子国监国临约说是长公主府新近的一个食客,可就是这么个不知打哪来,籍籍无名的食客却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长公主信服他的话,竟然不顾大局,不怕被人捉住错处地大无畏地来对付我们。我就好奇了,这是个怎样的人,竟然有得如此大本事。所以当下出长公主府,我就让人去调查了一些情况,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个有能耐在长公主面前说上话的新近食客竟然就是三皇子的那个细作,以前在邶岳突然冒出来以刺杀我为己任的三皇子新一批杀手团的统领,那个居住南塘的教习?”
“殿下说的都是真的,这是……听殿下言,此人好像一早就是冲着殿下而来,殿下何时惹了这样疯狂的人?”陈醉不敢置信地拧眉。
“此人背景复杂,我一时也不清楚何时惹过这样麻烦的人,上次派出去调查的人一个都没活着回来,且这人武艺了得,又狡诈谨慎之辈,确实不是好对付的。而三皇子这次安排他到西子,怕不是陷害我的事情在邶岳难以转圜而无奈送这人逃到西子的,如今看来三哥那是安排了这人到西子有所行动。所以我这回才要在短短几天内潜回邶岳境内了解一些情况好做下一步的打算,而你们这边行动就照我说的办,这几日千万要忍耐,不要引起外人的注意,你们这些人兵分几路,或行路做商人打扮状出行,或持剑论武去那些公卿府上以食客身份居住着,口才好的最好打入监国临约府上去做事。等我回来,自会知会你们下一步我们的人在西子的行动。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们都各自保重,我也要出发了。”
“那殿下也不用单枪匹马一个人前往邶岳境内,多带几个人护着总是不错的。哎哎哎,殿下……。”手下中有一个人提出疑问,可是没等这人啰嗦完,齐衍都进里头换装了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不用了”就算打发了这个忠心的下属的建议。
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不仅是换了一套剑客的装束,连那张脸都易容好了,这回齐衍扮演着一个严肃凌厉的阴冷男子,骑上高头大马,马鞭一挥,众人回神时,他已经在老远的地方了。
看殿下这不惧危险都势要单枪匹马去邶岳境内的模样,这属下本就是个极有眼色之人,也是知道殿下出使西子的时候,曾把一女子安排在了西子边境,邶岳境内的一处庄子中。所以如今他对着齐衍一系列反常的行为,缘何不知道这其中有异,实情根本不会像殿下说的那样简单。
殿下之前虽则说了那么一长段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的话,可照现在这情景状况看来,齐衍不带一兵一卒前往邶岳的行为,终是让一干心腹手下摇头叹息了,他们是知道,他们跟随的这殿下是有担当有谋略的一个人,但可惜他们这殿下跟前朝某些位高权重的人也一样,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唉,只希望一切顺利吧。齐衍那些手下中知晓内情的某些心腹叹道。
邶岳境内。
好不容易骗过一道道守门的眼睛,齐衍总算踏在了邶岳的土地上,一路飞奔到六六所在的那个庄子。
垂长柳,风轻轻,姹紫嫣红开遍,荷塘莲叶接天,掩一池清水涟漪,正是风光无限好,院墙外,一翩翩白衣素裳正踏步远离这风景如画,走向一隐蔽处的低调马车。
齐衍过来时恰恰看到这一幕,看这白衣郎君走出的方向,他的脸沉得不能再沉了,那是六六所在的庄子。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六六没事吧?
齐衍的心沉沉,骏马收不住脚,往前冲的劲头丝毫不减,他沉着面容疾驰过院门,奔向那个男人欲转向的马车,到了那地方,紧急拉马的缰绳,勒令骏马前行,而同时,那白衣翩翩的郎君抬起来眼眸,这一照面,齐衍愣住了,这人竟是容华,他最不愿看到的和六六有牵扯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找到六六,在六六面前瞎说什么了吗?齐衍的思绪飞快转着,眼眸扫过这人惊诧看到他的防备,马鞭一甩,等不及要赶回庄子看六六的状况。
而容华在起初的戒备后,看到这人又转过马头往六六所在的庄子飞奔去,他心中担忧,也跟了上去。
只是庄子里,那明媚脸容的少女在最初的愣怔后,却很快淡定道:“回来了。”
阿姝怎会对这人如此亲昵,阿姝此前不是一直喜欢太子殿下吗?可这人又不是太子,为何阿姝?
容华正奇怪,却突然想到一个关键:以前他曾调查过他们邶岳的这位太子,调查得知这位小心谨慎的前太子已经小心翼翼到了每回出行都易容的地步,而看如今阿姝对这人的态度,他似乎有点明了了,那人是该在西子国的废太子衍?
容华想到此,忽然间整个人都似意兴阑珊,再也待不下去这个地方了,来时无声,去是更加安静不让人发现。
而庄子内的两人,齐衍隐忍着,眼神复杂地看着面色淡淡,就似看着平常人的少女。
他其实很想问关于容华的事,但是面对着季行六那一色看他如陌生人的态度,他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勉强挤出一句:“我易过容,你认得出是我?”
季行六眉头微皱,看他一眼,不怎么确信道:“嗯,还好。”其实感觉像,又觉得不像,可她又觉得会出现在这地方的男子不是和她成亲的夫主又会是谁?而且和先前那个看似平常面容的郎君气息一样冷然,似乎连呼吸都是一样冰冷的人,应该会是一个人,所以她才会这般佯装镇定地为这个忽然而至的郎君洗尘接风。
而在听了这郎君说的话后,她现在是百分百确信了面前这人是她迷迷糊糊嫁的夫主,因为一模一样的气息,如出一辙的声音,嗯,这郎君把人皮面具扯下,该是同一张脸了吧。季行六这么想。
却冷不防,垂右侧的手被人握住,季行六不自在地缩手,可是挣不开,抬头,见身边郎君一张面容面无表情,她张嘴想说什么,没等她开口,那郎君却松开了她的手。
她正暗自松一口气时,身边的齐衍冷不丁说道:“之前有人来过这吗?”
咦?什么?谁会来这里?她整天在这里一个人都快闷死了,哪有谁来?季行六这么想着。
所以她说:“没有。”
可齐衍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道:“没人来过吗?”
“是啊,没人。”季行六根本不知道之前容华来过这里,悄悄看过她以后,临走被赶来庄上的齐衍碰到这事,所以她如何能理解齐衍此时心里矛盾复杂的内心,更别说听懂齐衍如今这话里有话的所谓有人没人是什么意思?
可齐衍在看到季行六一再否认容华在这里的出现后,脸色就更晦暗阴冷了,好半天大踏步往前,一句话都不说。
而本来跟他并肩走的季行六最后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不理会。
季行六走在他身后倒也没恼,只是对齐衍个人印象差了点,觉得她这嫁的夫主是个不怎么会顾人感受的郎君,不是她心中会喜欢的那种人。唉,可惜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这人,都没得反悔了,季行六有点懊恼地想着。
齐衍要是知道季行六此时的想法,怕是心里更要觉得怪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