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切暗涌波动的时候,季行六在姝院也收到了容家递来的邀请帖,几日后容氏主母邀了季行六一起去城外的昭宁寺祈福礼佛。这个消息传来,季行六自然也是明白了容家的意思,即使如今整个北雍城都在传言她们定国公府的女子如何没廉没耻,当家主母极其所生子女如何不要脸面,被人当众捉到和外男的不轨,但是这些只要没涉及到她头上,他们北雍容氏为着两家的利益,还是不会退她这门亲。所以,她其实和容四才是真的天生一对,和美人太子怎么都没有可能。
美人太子惯会在她面前说甜言蜜语,等等等,可其实他跟她都知道那都是空谈都是谎话。政见不一样的两派人要怎么结成一对,美人太子羽翼未丰,又能如何做主?看吧,如今容华和她的亲事经过这一糟心事,两家要结亲的念头反倒更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了。就他们季府出了这样的事,北雍容氏还愿意接纳她这样的儿媳进门,有些事就可想而知了。那亲事八成跑不了了。
季行六觉得非常讽刺。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不过一直在否认某些事,但是事实不会因为她的否定而不存在,所以她跟美人太子的缘分尽了吗?
“女郎,燕南侯府来府上退了亲,但同时燕南侯府的二郎君对郎主许下一生只求娶二姑子一个妇人的诺言。郎主一时高兴,似乎应允了。”一花看着女郎阴晴不明的脸,斟酌着字句跟季行六汇报情况。
“哦,那很好啊。二姐那怎么说?”季行六随口道。
一花尽责地回复:“二姑子好像没什么特别反应,就是之后出去了一趟,很晚才回来。”
“嗯。”季行六可有可无地回道,心里实在没心思管二姐的事。
“那女郎要睡了吗?”一花又道。
季行六点点头,然后又顺道:“你哥哥那边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回女郎的话,从婢子的阿兄那边传来的消息,那人已经很习惯进出赌场喝花酒的日子,跟婢子的哥哥也哥俩好了。”一花说着自己也笑了。
“你哥哥倒是有本事。”季行六夸道。
“女郎还有一事?”一花忽然想到一事,连忙说出来。
“你说?”季行六吩咐道。
一花皱着眉头回忆那天的事:“那绿钿找到婢子阿兄,对着婢子的阿兄又吼又闹地求他放过她兄长,被婢子的阿兄打发走了。”
“那么沉不住气?看来家人真是她的弱点,将来如果你家女郎被那三母女害得出了事,一花好妹子记得第一时间扣押她家人,好来拯救女郎我啊?”季行六调侃地笑拍着一花的肩膀,闹得一花都不好意思了。
一花道:“六女郎不要胡说,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季行六笑笑,没再说话。
然后是次日监学里,暗涌浮动隐在深处,一切正在伺机而出。
季行六却是一点都无所觉,还像往常一样该怎么就怎么。不过礼仪课下了以后,采薇郡主怒气冲冲地跑到季行六面前吵闹。
因为生气,她的小脸涨得红通通的,也是因为气愤,她指着季行六的手都在发抖了,她道:“你这女人怎么那么恶毒,夕夕姐是不对,勉强你一世家贵女在众人面前跳那不入流的胡舞,可你季行六也不遑多让,你不是整得夕姐姐入了天牢吗?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要假装好心人送食物给夕姐姐吃?你想毒死夕姐姐没毒成?很失望吗?季行六你不要太得意,你这么歹毒迟早会有报应的。”
这兜头一顿毫无章法的乱骂,让季行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听这齐薇无中生有的话她不可谓不生气,但是听到后来她却愣住了,随即很自然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去过天牢送东西给你的夕姐姐?齐薇,我和你那夕姐姐关系还没好到送吃的给她的地步吧?所以她中毒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季行六喃喃,随即奇怪补充道,“就算她中过毒,你怎么就那么确信那送食物给你夕姐姐吃的那人是我?你当时在场?你亲眼看到了?”
“季行六你想说什么?那毒不是你下的?你这人惯会巧言令色,我是没你那张巧嘴说不过你,但是我告诉你,夕姐姐的身子一天这么弱,我看你的良心到底过不过得去。你这么歹毒,殿下怎么就看不清?就你也配跟殿下那样高逸清朗的人在一起?”齐薇越说到后来,越显激动,眼神也是嫉妒地瞪着季行六。心里还在一个劲地叫嚣:殿下当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会喜欢这种歹毒心肠的女郎。
季行六却没空理会她的嫉妒,她刚听了齐薇那番话,抓到她话里的那句认定,所以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为了清楚真相,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季行六以着郑重的口气对着齐薇道:“齐薇,我说真的。那****没去过天牢给周夕送过任何东西,就是你说的哪****都不知道。”
看季行六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跟她说这番话,齐薇也是怔住了,想到那日周夕说的不确信,于是她开口问:“皇后生日宴会那天,你去过哪里?”
季行六道:“宴会后就回府了,一直没出去过。”听齐薇提到那次生日宴会,季行六顿觉遍体生寒,她心中立时想到了宴会第二天她在冰窖撞见的那件事情,一团糟心事,她到现在都觉得恐惧。
但是眼下不是考虑那件事的时候,所以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随即季行六就回到周夕中毒的问题上,她问道:“那天有人送东西给周夕了?”顿了顿,又继续推测道,“那周夕是吃了?然后中毒了?可就算这样你们怎么确定那人是我?狱卒说是季家六女送去的?”
季行六的问话一一说到点子上,然后齐薇就沉默了,想了下,还是试探地问道:“本来不确信是你,可那天夕姐姐只有得罪过你,而且我们也调查过那下毒之人不是夕姐姐府里人所为。再有,那人那天穿了一身的紫衣紫裙。宴会当日,除了你和几个夕姐姐与我都不认识的贵女,没有其他人穿紫衣,那你说,除了你,还有谁可能是那害夕姐姐的人?跟夕姐姐有仇的,穿紫衣的,当天有过矛盾的,被你报复进天牢,这么多线索整合起来,季行六,你敢拍胸脯保证那下毒的人真不是你?”齐薇是越说越笃定季行六是凶手,于是底气十足地质问六六。
季行六皱眉:“原来如此。不过我真没下毒。我是没法证明我那天没去天牢,可我知道一个识别凶手的法子,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齐薇靠过来了,季行六道:“你回去后告诉周夕,让她去问那见了凶手的狱卒,让他描述一下那凶手的声音是怎样的?我想每个人的声音都是跟他人不同的。那下毒的人,如果是故意穿的和我一样的紫衣来误导你们,说是我向周夕下的毒,那么就算她蒙了面纱,狱卒认不出她面容,让你们暂时判断失误。但是那凶手也没有那么神准道已经模仿了我的声音去天牢探监的地步。所以你让周夕回去好好调查一下。我的声音怎样想必你们都知道,若有需要,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去和那狱卒当面对质。”
听季行六说的那么笃定,齐薇也迷惑了:“真的不是你?”
“在你面前,敢作敢当我还是会的。”看齐薇这刻半信半疑的憨傻样,季行六笑得很是自负。
“你这什么意思?”季行六的意思是说她就算抓住她的把柄,也拿她没办法吗?所以这么猖狂地公然嘲笑她?
齐薇听着,立时怒了,人也很快跟季行六拉开距离,气呼呼地对着面前神气活现的女郎道:“季行六,你不要太过分。现在被封公主,可是更猖狂了,只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齐薇想反驳却找不到什么合适话,只能嘴上逞强,季行六笑得更是乐不可支,她道:“对你,自然是敢作敢当。别人我还没有那个自信。”
季行六心里话:面对采薇郡主这样单纯,脾气表情都摆在面上的单纯小妹妹,她自然是敢作敢当了。齐薇这点小心思小计谋在她眼里还不够看,所以自然笑得有恃无恐,言行无忌。
齐薇听了季行六这般纯粹小瞧人的话,那是彻底怒了,愤而离去。
季行六在她背后提醒道:“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可不想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