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小玲不为所动,转身就下去了。林墨一脸苦笑,他吩咐过无数次,她每次都应得很好,却仍旧固执的叫他少爷。
墙上的玉质材质的时钟显示是晚上7点,这个时刻,他会在哪里,跟客户在饭桌上应酬,还是在办公室加班,抑或是别的,林墨摇摇头,他早就应该习惯这样的生活了,20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现在还希求突然间被注重。
林枫确实在应酬省里规划局的几个领导,他做房地产,经常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因此没事就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是他很重要的一项工作。虽然这几年,他开始将事业向外发展,但是长岭永远是他的母体,只要保持这个母体的坚固地位,其他的子体才能茁壮发展。
他不喜欢儿子林墨,与妻子的婚姻本就是商业联姻,妻子的死也并未让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多几分关爱。他一直固执的认为,是她拆散了他与曾经的挚爱。是她间接的害死了那个明眸皓齿,温柔多情的女子。
林墨与母亲长得有7分相似,因此每当林枫看到他,心中难以抑制的就想起过往的一切,他知道孩子无辜,却难以控制这种执念。
这些年,他将精力都投掷于事业,事业越成功,内心的空洞就越大,越发疯狂的想念少年时的挚爱,记忆一遍遍反复修正,那个女子就成了最完美的样子,牢牢的扎根在他心里。他们最恩爱时,也极喜欢四手联弹,就那样轻盈的在钢琴前坐一下午。因此楼蓝那日在台上才让他如此震惊,某一时刻,时光流转,回到他20来岁的青春时光。
一顿饭下来,几人均是有微微的醉意,林枫其实很清醒,却是装成微醺的模样,提议道:“去洗个脚,放松放松如何?”立刻赢来了响应声。他要负责将这些爷弄得舒服妥帖再回家。
一行人开车去了洗浴城,大堂经理一见是他们,急忙热情的就往VIP包厢里带,他们舒服的躺下后,又趁着其他几个人不在意,附耳悄悄说道:“新来了一个姑娘,手法很不错。”
给他们按摩的几个姑娘身材脸蛋均是水灵,手法也很老道,顿时隔壁房间里一片呻吟声。虽是在一个包厢,确实用珠帘隔开的几个小隔间,也能互相说话,人影却看不太真切。
给林枫服务的确实是个脸生的姑娘,林枫闭着眼躺在柔软的床上,床单均是天天换的。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他鼻中,是栀子花的香味,他睁开眼,柔软的长发倾泻下来,覆盖住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头发刚洗过,没绑结实。”洗浴城是要求服务员均是将头发盘好的,她进来时是盘着发髻的,不知何时一头黑发散了开来。在黑发的掩饰下,原本就娇小的一张脸更加觉得下巴尖削,眼角上挑。
“就这样吧,不用绑了,头发放下来,更好看。”他有瞬间的恍惚,那个一直住在心里的女子,也有一头这样的黑发,身上也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女子眼波一个流转,点点头,半蹲着,一双小脚踩在林枫的背上,隔着薄薄的一层毛巾,均匀的用力,每每在穴位上,力道又重了两分,饶是他也忍不住要发声。
林枫一推开门,林墨立马从沙发里坐起来,低声叫:“爸,你回来了。”与林枫的身影同时进来的还有一阵香味。林墨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儿时母亲最讨厌这种栀子花香,花园也从来不种这种花,因为母亲的讨厌分外鲜明,因此他对这种味道也一直有些反感。
林枫从来不喷香水,那么这个味道只能来自其他女人,林墨仅剩的童年记忆里只知道母亲是很可怜的人,如他一样,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爱,离开时父亲眼泪也不曾掉一滴。
林枫点点头算是回应,提步就要上楼。林墨只觉得一口闷气压在胸间,左突又跳在寻找出口。
“爸,”他出声叫住林枫,林枫颇为不耐的回头,眉头紧皱,这已经是要发怒的前兆,“妈最不喜欢这种味道。”
空气凝结了片刻,林枫突然低吼一声:“滚去你自己房间。”旋身下楼,走出客厅,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司机已经回去休息,他自己开车,风驰电掣的就往市中心去。开到一半他的怒气才渐渐平缓,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已经没有客户要应酬,没有人可以听他倾诉,他也不会倾诉,他一直深信,轻易露出自己伤口的人是懦弱的。
脑中闪过一个清丽的影子,他一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楼蓝已经习惯了酒吧的工作,每天穿梭于震天响的音乐中,忙到灯火阑珊才下班,这样的忙碌让她来不及思考过去和未来,她就纵容自己这样沉溺。就这样吧,能无知一天就无知一天吧,三年,熬过去了,她就能解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目前的工作待遇优厚,即使偶尔被吃下豆腐,又能如何呢,只要她能让楼橙开心快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很回过头去看自己这半年发生的事情,觉得上天并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因此还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至少她活着,和妹妹在一起,好好的活着。
王海等了一个月,仍是没有半分动静,心已经完全定下来,隔三差五去酒吧,还能看到楼蓝忙碌穿梭的身影,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一****一又进了欲望,楼蓝跟他打了个照面,慌忙将头低着,侧身让至整个身子都贴在墙上。
“给我叫兰花过来。”他对黄姐道,底下的几个兄弟刚刚都见到楼蓝,也知道那天的事情,现在一个个都该在心里骂他没种,他一想到这个,浑身上下就极为不舒服,话也就没经过大脑的说了出来。
“这,王总…”黄姐有些为难,上次的事情她也知道,上官慕没有责怪,玫瑰也出奇的不闻不问,但她也不想冒险。
“怎么,怕我没钱是不是?”王海鼠眼一瞪,一张布满肥肉的脸在包厢蓝色的灯光下看上去像是恐怖片里的鬼一般。
“那您稍等。”黄姐提着一口气,说完马上退出了包厢。出来后笑脸一收,冲着楼蓝就说:“客人指明你去五号包厢。”不等楼蓝答话,就蹬蹬的走了。
楼蓝在与王海视线交错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今天的命运,一双腿竟是颤抖起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需要这个工作,她也必须工作,她是将自己抵押给欲望的人,强自定住心神,她推开了五号包厢的门。
原本还在嬉笑的一行人见到楼蓝推门而入,顿了一下才继续热络。她尽量靠近门,服务的时候眼睛也不抬,只求这一晚平安无事的度过。
喝到近十二点,几个人均是出现了醉意,桌上的酒所剩也不多了,楼蓝暗自舒气,看来今晚是平安无事了。
“来,美女,陪我们王哥喝个交杯酒吧。”一个个子矮小,两眼狭长的男的突然站起来,捉住楼蓝的手臂,将一杯满满的酒塞到她手里。他是跟着朋友第一次过来跟王海喝酒,极想与王海攀个交情,讨个好,不知他们有过冲突。
楼蓝将酒放在桌上,抑制不住自己的厌恶道:“对不起,我不会喝酒。”和王海喝交杯酒,她想到那张脸就要吐。
“你这是不给我们王哥面子啊。”男子脸有些挂不住。
楼蓝抬眼迅速的扫了一眼王海,实在无法接受那张油光满面的脸,而且交杯酒也不是能随便喝的,不禁在心里叹口气,要让步的,要忍。
“那我敬王老板一杯吧。”她举起酒杯,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这可不行,喝个交杯酒,这是你的荣幸,难道你还看不上我们王哥不成。”男子却不放过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海和她均是被搁在了台上,一个没有台阶的台子,要不,她就喝交杯酒,要不,她就从台上跳下去,摔个七零八落的。她低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应声。
王海落不下这个脸,现在要是他说不喝这交杯酒,兄弟们必然在后面议论说他胆小怕事,以后这大哥当得也没威信。他冷着脸站起来,走向楼蓝。
林枫一只脚踏进欲望时,身子忽然停住了,自己是下意识的到了这个地方,此刻却忐忑要不要进去,竟像个少年郎一样,近乡情怯。他弯了弯嘴角,迈步进去。早有人领着他往1号包厢里走,1号包厢在最里面,相对要清净一些。
“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不要不识好歹。上官慕不会护着你的,他的红粉知己数不胜数。”王海端着两杯酒,咬牙切齿的在楼蓝耳边说道,在一干人看来,这更像是调情。
楼蓝脸一阵白一阵红,却没有接那杯酒,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王海脸一横,一只手扭过楼蓝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扇了一个巴掌,顿时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他想到上次的事情,越发怒气上涌,楼蓝还来不及反应,左脸也挨了一巴掌。楼蓝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已经有了血丝,脑中嗡嗡做鸣,有些晕眩。王海却是打上瘾了,挥手就要再打。楼蓝索性闭着眼睛,她的力气根本逃不出他的钳制。
等了许久还不见巴掌落下,半睁开眼,就见到林枫的侧脸,整个脸的肌肉紧绷着,已经是怒极,眼里泛出寒冷的光。
“林…,林哥。”王海结巴的叫道,心中暗叫不好,一个服务员,竟然这么有来头,又是上官慕,又是林枫。包厢的气氛顿时凝结,林枫是长岭唯一能和上官慕一拼的角色,平时温文尔雅,但若真的惹毛了他,却爆发得比火山更可怕。
林枫没有应,手一翻转,王海一声惨叫,手臂已经脱臼,额上冒出层层冷汗,酒已经全醒了。
“你还好吧?”他放开王海,关切的向楼蓝问道,手指想去触摸她的脸,却又缩了回去,怕弄痛她,也惊觉自己这个动作不合适。
“我没事。”楼蓝一说话,带动着脸上的伤,痛得她丝丝抽气,眉毛攒到了一起。
王海不敢离开,一直低着头等着,他再横也知道现在若是再说错一个字,小命还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多的是无头的命案,也不缺他这一桩。
“你想将他怎么样,交给你。”他侧过身,王海那个硕大的头就落在楼蓝眼里。
她讨厌这个男人,甚至是恨,他带给她的屈辱,每每半夜总是在梦里重来。为此还让蝴蝶那般委屈,只是她要存活,就必须要忍,现在他这副模样,她心里的一直压抑的愤怒却疯长起来,一直慢慢的堆在喉间,就要破体而出。
“做你想做的。”林枫见她半晌没动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楼蓝抓起桌上的红酒瓶,奋力往王海的大头上一砸,瓶子脱手,在空中已经碎裂,王海的头上马上冒出了血迹。“这是为上次你对我所做过的事情。”
“这是为了蝴蝶所受的屈辱。”楼蓝说完抓起第二个瓶子,砸中他的脑门。王海脚步一个趔趄,退了一下,楼蓝手中已经抓着第三个瓶子,他的兄弟张嘴看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鲜血顺着额头覆盖了他的脸,一滴滴滴在地上,楼蓝举起的手臂放了下来,心里开始慌乱,她竟然这样手辣。
“走吧。”她转过身子,不愿意看那张脸。王海还站在原地,用眼睛看林枫。
“快滚。”林枫低吼一声,一干人手忙脚乱扶着王海,逃离了包厢。
“他这样禽兽不如,杀了他都没事。”林枫道,言下之意这个惩罚算是轻饶了他。楼蓝慢慢转过身子,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珠。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头绪。
林枫见到那张清丽的脸已经肿得很高,暗自后悔自己来迟了一步,柔声说道:“带你去医院看看,别把好好的一张脸毁了。”
“我还得打扫包厢。”一地的狼籍,她用袖子抹掉眼泪,开始收拾桌上的酒瓶。
“走吧,你想毁容啊?这里不用你管。”
楼蓝极力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却像开闸了一般关不住,上次的情况更危急,她都没有想现在这样。
林枫自地上将她捞起来,将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拖着她匆匆离开了欲望,风驰电掣的向医院赶去。
楼蓝坐在车里,极力想集中精神,脑袋却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到,只有上次衣服碎裂的声音和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医生看到她时惊诧不已,上次便见过她,虽然不是他负责诊治,却是见到上官慕大动阵仗的送过来,今天他在睡梦的边缘被电话吵醒,竟然是林枫带着她。这个女孩真是不简单啊。
“你的身子有些虚,平时压力很大吧,今天就住院观察一下吧,脸也要好好注意。”他细心的上过药后吩咐道。按理是很疼的,整个脸都肿了,她却哼都没哼一声,任由他摆布,整个一木偶人。
“半夜还要麻烦你,真是抱歉。”林枫歉意道,他们是高中同学,几十年了,关系一直不错。
“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的。”他笑了一笑,退出了病房,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我原本想找你喝一杯,却不想喝到了医院。”林枫见楼蓝仍是在出神,便带着点无奈说道。
楼蓝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整个人也渐渐回复了精神,“下次吧,下次我陪林总喝。”
“不用这么见外,叫我林哥或者枫哥都可以,或者学学当下流行的韩剧,叫我叔叔,阿扎西都行。”林枫倒了杯水递给她。
楼蓝展颜笑了,又痛的皱起眉头,心情倒是舒畅了些,想不到他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那我就当你认我这个叔叔了,有什么话别憋着,说出来,叔叔给你指点指点。”林枫已经完全颠覆了往日的形象,却又做的十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