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刚下班。”
“我想跟你见一面，”上官慕的预料很准，他前脚刚走，林枫马上就联系楼蓝了，楼蓝宁愿他不打这个电话。
“在哪里见面？”
“一会会有一辆尾数为7381的绿色计程车经过你面前，你招手坐进去就好了，车子会带你过来的。”林枫回到：“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现在你的身份不比以往了。”
是啊，以往他们也交往，但那是君子坦荡荡，而如今呢，恐怕是做贼心虚了。蝶衣心头味苦，挂了电话，计程车就出现在视线里，她坐了上去，开车的正是阿冥。
车子在车流里七弯八拐，阿冥一直在看后视镜，没人跟踪，他心里诧异，上官慕对这个女人未免也太信任了，以往他的贴身秘书，他都派人跟踪过多次的。
车子停在一条老式民宅前，房子似乎有些年纪了，是木制的窗户，阿冥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破旧的木楼梯踏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待得上到二楼，却是别有一番天地，房子不大，墙上挂了许多油画，客厅中间放了一架钢琴，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台老式的留声机，放着舒缓的音乐。
林枫背对着她，面向窗子坐着，楼蓝忽然就不想向前了，多走一步，就是将这个男人往深渊送了一程，可退后一步，就是将自己身边这一干人等送到地狱，她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发向前。
“楼蓝。”林枫这一声叫得温和柔软，楼蓝的内心越发五味杂陈。“上官慕有没有为难你？”
“就是挑点小毛病，其他的没什么。”楼蓝答。
“坐吧，我亲手磨的咖啡，刚煮好，你尝尝。”青花瓷的盅子，纹路清淡细腻。她端起杯子闻了一口，芳香四溢，是用上好的咖啡豆磨成的，技术比她要好很多。
没有加糖，很苦，她的舌尖有酥麻感，却苦不过她的心。
“你最近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咖啡还没喝一半，林枫已经开口问道。
“我前两天听到他跟阿朗说什么城南的老城区拆迁什么的。”楼蓝放下杯子，再香浓的咖啡此刻也难以下咽。
“确实有这事。”林枫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了，业内稍有些手段的，早就得到这个消息，政府准备将城西老城区拆迁，建立一些低租房，算是民生工程。但这其中的利润不大。“还有些什么？”
“我当时也就是送茶进去，没敢多留，你知道，他疑心重。”楼蓝皱眉道：“不过，听他好像说，是为了下次的什么大动作做准备，先图个好印象什么的，还有说什么三十亿。”
“三十亿？”林枫蹙起眉头，应当是竞标那块地的底价，本来这个项目，应当不会是上官慕着重在意的，可他竟然还与阿朗亲自相商，看来其中肯定有猫腻。
林枫对那块地的估价在28亿左右，上官慕心中的价位应该只会比这低，而不会高，现在凭空多了这么2亿，一定有他愿意花这两亿的理由。
“别的也没有了，他不在我面前谈公事。”楼蓝摊开手掌道，刚刚这些，也是昨天上官慕嘱咐的，他确实不在她面前谈公事，万一楼蓝真和林枫联合起来，反咬他一口，他就会损失惨重，对于女人，他无法信任。
楼蓝不明白这些话对林枫的影响，林枫也在斟酌，他若全力与上官慕争得城西那片地，对于自己并没有损失，只是利润空间很小，而且就算失败，也伤不到林氏的元气，正好也可以看看楼蓝是否是真的有心助他，在商场这么多年，要他完全相信一个人，几乎不可能。
楼蓝以为，她的任务就只一次，却不料这一场斗争，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林枫派阿冥仔细的将城西的地调查了一番，没有查出任何的异样，竞标那天，他最终以高出慕氏一千万的价格，拿下那块地，在商场上，底牌被别人知晓，是致命的。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由于是政府工程，还补贴了三个亿，原本林枫就知道政府会象征性的补贴一点，但不料是这么多，看来上官慕是得到了内幕消息，难怪把价格抬高了些。
“枫哥，我总觉得那个楼蓝有点奇怪。”事情定下来，阿冥却还是忧虑重重。
“这件事情不就证明，她是我们这一边的吗。”林枫手指有力的敲打着桌面，心情甚好，虽说这个项目利润不大，但是能够抢下上官慕想要的东西，这种感觉也很不错，小小的胜利，已经让他体内躁动起来，他要的绝不仅仅是如此。
阿冥闭嘴了，他只能提出自己的疑惑，没有证据，私底下对楼蓝的调查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只是直觉不对而已。
楼蓝等了许多天，事情没有变化，林氏还好好的，上官慕也神色如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楼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上官慕已经度假归来，原本小麦的肤色更黝黑了些，像是上好的栗色丝缎。
“这只是第一步，你以为林枫是那么好相与的，我给你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有价值的。”上官慕悠闲的品着咖啡，双脚架在办公桌上，说道。
楼蓝舒了口气，还好，没有伤到林氏。
“别以为这样就算完，这才只是开始，后面的会越来越精彩，我都迫不及待了。”上官慕摩挲着手掌，眼里燃起烈烈的光。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打败林枫。
楼蓝颓然下来，一次已经是煎熬，她却要将这样的欺骗重复进行，上官慕，真是残忍。
许是见到她神情耸动，上官慕沉下脸道：“你已经走到这里，回不了头了，别忘记，栀子楼橙的命运都握在你手里。”
这是事实，她早就清楚，不然也不会乖乖受他摆布，可他这样说出来，楼蓝还是觉得怒气上涌，她将桌上的咖啡夺过来，动作太迅速，咖啡汁液溅了满桌。
“咖啡凉了，我去给慕哥再冲一杯。”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镇定镇定。
“等等，”上官慕握着她的手，“我觉得这杯正好。”便要去接那杯咖啡。
楼蓝只觉得皮肤接触的触感像是一条冰凉的蛇，已经不自觉甩开那只手，咖啡杯啪的掉在地上，一地尖锐的碎片。
上官慕脸上玩味的神情顿时消散，“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握下你的手怎么了，以为自己是圣女是不是，多少女人送到我面前，我都不稀罕。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我不稀罕你。”楼蓝的愤怒终于压制不住，这样的一个男人，死死的控制住她，要她违背自己良心做事，难道还希望她会打心眼里喜欢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永远也不遇见你。”
“世界上没有如果，你别想把我从你的生活里赶走，你越是恨我，我越是高兴。”上官慕半眯着狭长的眼睛，嘴唇翕动间，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
“我总会有离开的一天，你管不了我一辈子。”上官慕已经将她逼至墙角，她依旧昂着头，倔强的对上那双阴冷的眼睛。
她话音刚落，那双眼里闪过一丝悸动，转瞬就消失，上官慕松开对她的钳制，烦躁的挥手道：“滚出去。”
他的心突然就不安起来，这种感觉没有任何征兆，只因为楼蓝的一句话，她终究要离开，自己再努力，也只控制得住一时，不，他不要。他要将她留在身边，直到他失去兴趣，直到她没有价值。
楼蓝挨到下班，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其实无事可做，但上官慕就是要将她留在那里，她嘴角挽起苦笑，一边鼓励自己，总会到头的，她总有一天能自由。
下午天空还很晴朗，此时却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待她刚走出慕氏的大楼，豆大的雨滴已经在天地间织了一张细密的网。
过往的的士上全部都满了，她正发愁要怎么回家，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温柔深情的：“楼蓝。”
她应声转头，一身白色运动衣的沈坤撑着伞站在漫天的雨里，冲她微笑。
“楼蓝，”这一个婉转的音节在舌尖缠绕时，心就跟着柔软起来，她比上次见又要憔悴了些。
“沈坤？你怎么在这里？”楼蓝诧异道。
“我等了你一会了，你老板好像很苛刻，让你加班那么久。”沈坤耸耸肩，满面笑容，能见到楼蓝，他就满心欢喜，等多久都无所谓。
“暑假你都没回家？”
“我在这边找了实习单位，明年不就没课了吗，正好，你也在这边，可以多点机会相处。”沈坤说道后来，脸上又泛起红晕。
楼蓝结舌，她不懂得去应付这种场面，只好错过这个话题，“下雨了，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
“我去你以前住的地方找过你，房东说你搬家了，电话号码也换了是么？”沈坤却继续说道。
“恩，那个家进贼了，不安全，所以就搬家了。”楼蓝点点头答道。
“楼蓝，”沈坤犹豫了片刻，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他将那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铂金戒指，款式很简单，只刻着LOVE四个字母。
“我今天刚发的工资，用自己挣的钱买的，楼蓝，我一直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收下这个戒指。”沈坤磕磕碰碰说完这些话，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楼蓝看着那在灯光下泛着清冷光泽的戒指，心里密密的疼起来，如今的她，如何配拥有这样纯洁无暇的感情。
“是简单了点，等我以后涨工资了，我再给你买钻戒。”沈坤见她迟迟不接，忙又说道。
楼蓝叹了口气，接过那盒子，仔细看了半响，又将盒子还给沈坤，“谢谢你，可是我受不起你这份礼物，它太好，我不配。”
“你怎么会不配，就是用世界上最好的钻石，也配不上你的光芒，楼蓝，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我们再去挑，好么？”沈坤激动起来，想将那盒子塞回她手中。
楼蓝后退了两步，咬牙道：“沈坤，我不配拥有你的爱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纯洁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更像是再跟自己强调。
沈坤的手怔怔的举在那里，待得理解这句话后，微微颤抖起来，他极力想展开笑脸，可整个脸像是被冰封住了，牵不动一丝一毫。
“那我可以追求你，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还是不愿意放弃，颤动着声音问道。
“沈坤，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楼蓝摇摇头，将话说的更绝。不要给他希望，如果希望过后会是更大的伤痛，不如现在就来个了断，她，早已配不起任何人的爱，她是一个出卖自己灵魂的人，一个不自由的人，接受沈坤，只是多连累一个人而已。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一颗颗更像是敲打着沈坤的心，他不是没想过会被拒绝，却依旧满怀希望，这么多年，这么多女孩对他投怀送抱，他都没有感觉，唯有楼蓝，让他魂牵梦萦，即使是被拒绝，他总觉得会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她竟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断得干净。
他们，是不可能，且永远不可能的。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这场大雨，下进了他的心里，将他的世界冲得七零八落。
他仰着头，尽量控制自己的眼泪，他是男人，不能哭，再痛也得咬牙撑着，楼蓝见他的神情，心底也是凄呛，他毕竟是真心，且一直善待自己，世间的温暖如此少，如果可以，她愿意做个朋友，可那样会是更长久的折磨。
两人就这样面对着站着，世界依旧是喧嚣的，但他们的世界沉静如死水。过了许久，沈坤终于平复下来，牵动嘴角，带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比哭还要难看。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当告别我人生第一次爱情。”他伸开双手，静静的看着楼蓝。
楼蓝犹豫了一下，终于被那双眼睛里巨大的悲伤打动，上前两步，拥住了他，沈坤环住她削瘦的背，搂得很紧，呼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就这一次，这一生也许就这一次了。心如刀绞，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拂开她散在额前的碎发，轻轻的印了一个吻，楼蓝闭着眼睛，没有躲让。
沈坤缓缓松开手臂，一寸一寸离开她的身体，低头不再看她，将伞推给她，独自走进那漫天的雨幕。
雨很大，他的衣服瞬间就湿透，包裹着年轻的身体，散发出悲凉的气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都成了那个背影的衬托。
“还真是深情款款啊…”一个阴寒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楼蓝手一空，伞掉在地上，她也暴露在雨里。
漫天的雨浇下来，楼蓝浑身上下马上湿了个透，上官慕不解气，手上一用力，沈坤的伞已经断成两截，扔在了地上。
楼蓝想到那个背影，弯腰下去想捡起来，上官慕一把抓住她，道：“都坏了，你想要什么伞，多少伞，我都买给你。走，现在就去买。”他的衬衣也湿了，贴出身上优美的曲线。
“我不要你的东西，一点一滴都不想要，我不稀罕，不稀罕。”楼蓝冲他吼道，长久来压抑的委屈，被这场暴雨淋去表面的遮盖，肆无忌惮的暴露出来。
“他有什么好，一个小毛孩。”上官慕指着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影子，道，刚刚两人的那一幕，他在慕氏大楼里看得真切。
“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好，上官慕，你是我见过最可耻，最卑鄙的男人。”楼蓝气极，已经是口不择言。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子？”他压抑着，沉声再度问道。
“我就是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绝对不会喜欢你。”楼蓝这一次叫的格外大声，似乎要将这雨幕撕碎，天空中突然劈过一道闪电，白光映在她脸上，分外凄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