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进入沁阳市,下午从西向镇赶往风门村。连续两日的暴雨,导致风门村道路泥泞。那间屋子的地面出现裂缝,埋在土坑上面的土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石是石间的缝隙。搬开压在土坑上面的石头,水顺着石缝灌进土坑里,因而地下古宅积满雨水。
我下到土坑里时,空气里的焦木味被雨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呛鼻的潮湿气。我所在房间的地面是湿漉漉,软塌塌的。走出去,院落和厅堂里全是积水,深度过腰。那些年久失修的木柱和墙壁因雨水的冲泡而出现裂痕,有些甚至已经倒塌。看样子,古宅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坍塌。
我走进另一间屋子,将灵位放在上面,吊唁了一阵子。
房屋剧烈震荡,墙壁和地面出现裂缝,说明古宅要坍塌了。我匆忙地回到之前的房间,顺着绳子爬出去,随后朝土坑里面看去。黑暗中隐约觉得,像是有一张脸正在低端仰视着我。我没有做任何停留,快速地离开这里,跑到了村间泥泞的土路上。
眼前的土丘连同其上的房屋坍塌了,像是凹陷的皮球,顿时间灰尘弥漫,但很快就被周围的水汽稀释得无影无踪。我有意无意地直立在村子里,目视那幢轰然间塌掉的房屋。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回想的时候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凉。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拿走了迟早都要物归原主,且要付上无法想象的代价。
离开风门村,就永不再见。
马不停蹄地回到郑州市,新郑机场。安三打来电话,报喜。他说夕颜的神智恢复正常,但是其余的新娘在这几日里,全都****死掉了。我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夕颜是唯一活下来的。我也应该感到悲哀,因为自己只救活了一人的性命。
乘坐夜间飞机,离开郑州。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像是喝醉酒了一样,睡得一塌糊涂。
某日,东浩打来电话,向我哭诉。
云璐死了,死于****。这样的剧情是那样的完整,却仍有让人悲痛的瑕疵。云璐****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原因,已经无从考察。但她和香菇的死,都与风门村古宅无关。香菇是个悲剧,云璐却是咎由自取。其实最应该死的,是王旭。但某些时候某些事情,并不会像我们想得那样完美。有时不该死的死去,该死的却比谁活得都长。
世界就是这样,故事也就是这样,越是难以捉摸就越是耐人寻味。
我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三日,第二日就被杨春妮拉出去做体检。她现在倒是特别积极,而且特悉心地照顾自己的身体。没事的时候就爱抚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很期待新生儿的降临。我和杨春妮到了医院时,我才注意到,时间白马过隙般地流逝。杨春妮孕期超过五个月,临近六个月,肚子明显隆起。
杨春妮要求,等孩子出世让我娶她。她可不想当单身妈妈,怕被指指点点。杨春妮产期应该是明年年初,那时我刚满二十岁,还没有到法定年龄。杨春妮说不怕,可以先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要穿最名贵的婚纱,佩戴最名贵的珠宝首饰,在市里最奢华的酒店。
我一听,顿时无语。
看样子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于是我坚决反对。当然我没有回绝得那么明显,我只说自己年纪还小,现在谈婚论嫁为之过早。听见我这样说,杨春妮小嘴一嘟很不高兴。她说,满大街都有男人追她,愿意当孩子的父亲。她很漂亮,这点我承认。可她这么说未免有点伤人了吧?
这么长时间都是我养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意思要过河拆桥。
我是男人,虽不喝酒,也很大肚。可小事睁眼闭眼就过去了,她这么说我心里却很不踏实,这不是显然心里没有我,只是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避风港了么。
于是我说,杨春妮,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高傲。
杨春妮却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说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如果我不喜欢可以离她远点。
她在无理取闹,典型的找抽。但是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我不和她斤斤计较。可杨春妮没有道理却还依依不饶,非要我娶她,否则她就选择离家出走。
“吓唬我?”我们争执不休,医生都目瞪口呆。
“谁吓唬你,我杨春妮离开你就不能活了吗?”她狠狠地说。
“也不知道是谁,当日哭着要我收留。”我说。
“谁哭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过?”她责问,“我是怕你自己孤单,才好心留在你身边。”
“唉你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有胡丽瑶陪着,还有那么多的好朋友,真就一点也不孤单。”杨春妮的咄咄逼人叫我无法忍受。
“那你就守着你的胡丽瑶过一辈子吧。”杨春妮连体检都不做了,抬起屁股就往外面走。
杨春妮气冲冲地走出医院,我紧紧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咱是男人,吵架归吵架,做事归做事。她虽然说得有点过分,但毕竟怀有身孕。于是我拉住她,强行把她塞进车里,不允许她在无理取闹下去。可她却还在耍着脾气,说什么回家以后要和我分道扬镳。
我只当是她放了个屁,并不放在心上。
回到家以后杨春妮还真的收拾起东西,但我心里知道她故意装腔作势,只是希望我能服软留住她,然后向她认错道歉。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没有理由向她交白旗。但是,我若不这么做,照杨春妮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她肯定会执意离家出走。
我想说的是,她现在不只是她自己。
胡丽瑶苦口婆心地劝导着,这个时候的杨春妮,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非我道歉。于是胡丽瑶跑到客厅里,企图说服我。
“姐夫,怀孕的人都很小心眼。”胡丽瑶低声说。
“你说谁小心眼?”杨春妮怒气冲冲地站在二楼。
胡丽瑶一惊,很无奈地说了句,“而且耳朵还很灵敏……”
“劝你们别在我背后说坏话。”杨春妮说完重新钻进房间里。
“姐夫咱别闹了,你知道姐那么懒,如果不在意你怎么会和你吵,对不对?”胡丽瑶话音一落,杨春妮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你说谁懒……”
“姐。我都这么小声了,你都能听见呀?”胡丽瑶很无奈。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胳膊肘往外拐,哼。”杨春妮又重新钻进房间里。
“姐夫,你一定要斟酌。”胡丽瑶说完就跑到杨春妮房门口,“姐我刚刚是无意的,您别和我斤斤计较,刚刚姐夫都和我服软啦,他说他知道自己错了,您就原谅他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别瞎说啊。”我挺直身子,为自己申辩。
“你看看,还怪姐姐说么,他就这幅德行,死不悔改。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不能在这个家待了。”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样子,你越拦着,她就越得寸进尺。
如果我服软,面子过不去。如果不服软,杨春妮肯定留宿街头。你别听她说得那么轻巧,讲什么满大街的男人愿意收留她,有几个人会收留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就算真有她也不敢跟人家去,因为她自己心里就很清楚,敢收留她的都是居心不良。
但她是属毛驴子的,脾气很倔,不见棺材不掉泪。
“姐夫,你就说句你错了不行吗?”胡丽瑶谆谆告诫着,“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七尺男儿,什么场面你没见过,这个时候怎么连句对不起都不能说?”
是呀,我见过很多的场面,惊心动魄,古灵精怪。可就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一句很简单的话,我就是说不出口。可仔细想想和杨春妮那么长时间,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这么闹下去只会让我们都很痛苦。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两个要强的人在一起,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退让;而身为男人,理应当率先做出准备的判断。
于是我选择退让了。
“对不起。”我的语气有点生硬。
“你看看他,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杨春妮得理不饶,“不行,这种道歉的方式我不能接受。”
“你还想怎样?”我蹙眉瞪眼。
“哼。”杨春妮重新钻进房间里,收拾东西。
“姐夫!”胡丽瑶很郑重地看着我,“你都已经道歉了,干嘛不彻底一点呢?”
迫于无奈我走到杨春妮的房间,目视着身材臃肿已逝去往日风采的杨春妮,“杨女士,我向你做出最真诚的道歉,我错了,求你别闹了。”
“是咱俩谁在闹?”杨春妮抻脖子瞪眼。
“我闹,都是我的错。”我向她低头。
“说,你离不开杨春妮,你是杨春妮的小奴隶。”她掐着腰。
“杨春妮离不开我,杨春妮是我的小奴隶。”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杨春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假装收拾东西。
“行行行行。”就像胡丽瑶说得那样,既然已经道歉就不如彻底点,“我是你的小奴隶,我离不开你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