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轻，记忆的震荡来来去去。
前尘如雨，纷纷扬扬
师傅在边上，无言。
我知道，他在等我想起
那不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我的曾经
很多很多年前，我追随师傅释迦参悟佛理，穷人生之境，却在最后，悟空！
对生命看的太清，便觉生而无义，是幸好还是怎料，有一天，在洛水边上，看到她，也触到它。
那时我的手伸进清波之中，平如镜的水晕开的涟漪之中，便是她的容颜。
她着着朴素的衣裙，在乱民之中，端着馒头，微笑地穿梭乱民之中，将食物分给那些贫苦的人们
感激的人们向她长拜，她扶起，在很多人前，官兵围过来时，她依然镇定自若、
那时，我在河洛之中，看着她
她的胸前便是官兵的长矛，她一点也不畏惧，身边的姐妹接过她手上的筐子，而她随着官兵离去、
情绪激动的贫人忍不住愤怒，有人冲向了官兵
当第一滴血落到地上时，军民之间的冲突成了反抗与镇压的战斗
她回头时看到倒下去的民众，还有受了伤的官兵，大义站上了城楼前
她对着城下冲突的军民高喊：“乡亲们，将军们，今日违背父王之命开仓放粮的是妙善，同生一国间，便存手足情，何以矛锋相对，屠血手足。苍狼国兴不义之兵，征少壮，驱孤老，发不仁之战，实为虎狼，父王曾以仁国居，虽眼下强敌当前，可弃手足至饿毙，屠残老以省粮，何异苍狼之无良？”
城下的民众静了、
城下兵沉默了
城上压着她的军士，放下了矛戟
安静与惭愧
自责与感激
在那个善良的女子如泣如咽的语言前
城前是沉默
有泪从他们的眼中流落，有官兵，有贫民
不知何时起
有人跪倒在地，长拜不起，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人群里，沸腾着的声音起起伏伏
“活菩萨呀……活菩萨……”
是认同，是感激，是敬仰……
那时候，我在无量山界
师傅释迦问我，人间之情，善念者集
我问师傅，何以佛却要抛开六欲七情
师傅说，佛要渡世人，便要先在河上的桥，忘却自身，自己不在了，又哪里来的六欲七情
我对着师傅合手，轻念，阿迷陀佛
从那天，我便经常去洛水看着她
她所有的作为，喜悲。
苍狼国破掉她父王的城门时，苍狼王逼她的父王自尽城门前时
她却先登上了城头，笑对千军万马
乱风拂乱了她的发丝
几缕飘过她薄微的唇
她看起来那般柔弱，可在她说话时，却那般高伟
她对着苍狼王说：“百字孝先，万礼仁前，小女妙善愿代父亡，只愿王上念天下同生，止兵戈，终杀伐，福兴万民……”
那些话说完，尖匕刺透了她的心
她握匕的手坚决，她的神情有几分痛楚，却依然坚定
在王的惊愕中，在万民的哭泣之中，她站在那里，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有一种感觉在心里，那让人生敬的女子，不应该这样结束
师傅来到我身边，看着水中的她，轻念善哉。
我问师傅，世人的善恶怎么度量
师傅说，世人哪里有善恶？有善恶的是，我们没有参透的心，你曾言看破，可为师看来，你却误了歧路，着了相啊。
我思索师傅的话，不解何意。
师傅说，为师以为无不可渡之人，阿难你以为何义？
无不渡之人，原罪只在我们没有参透的心，轻念着师傅的话，很久我说，师傅之意，便是舍身忘己，对众人放开心门，教以正方，引以正途，不视其过往，不追其得失吗？
师傅微笑说，善哉
我说，便是一视同仁，万相同途，一教而方吗？
师傅说，好悟性。你可愿渡世人？
我说，师傅，我要渡她
师傅说，为何是她？
我说，因为她渡世人，因为看到她渡世人却着如此之果，徒弟心里便看不到世人，只看到她了
师傅微笑止住了，他似乎在品味着我的说解，很久之后，他轻轻说，阿难，你悟大乘之道，却又执著于歧途，便也是万劫不复之径，你可愿渡己？
我指着河镜上的女子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师傅轻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善哉善哉，我的徒弟，了不起！
我说，师傅，你也着相了呀
师傅哈哈大笑三声，离去
无量山界界开，我从光中走出
那女子的灵识上耶摩咖蓝越来越厚重
在她面前，我对他说：“你不应该成鬼的，你应该是佛。”
她面向我，说：“你是谁？”
我说：“我是阿难。渡你之人。”
她说：“你为什么要渡我？”
我说：“因为你渡世人。”
她说：“没，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悲苦地活着或者卑微地死去。”
我说：“那就是善，便是佛主口中的渡了。”
她问我：“佛主是谁？”
我说：“是我师傅。”
她说：“他也渡人么？”
我说：“当然。他渡大千世界。”
她说：“哦。什么叫渡？”
我说：“接引所见去往它所该去之处。”
她说：“那我应该去什么地方？”
我说：“你想去哪？”
她说：“我想一直在人间。”
我说：“可是，你不能做鬼的。”
她说：“没关系。你渡不了我，就算了。谢谢你。”
我说：“你相信轮回么？”
她说：“死了，还能看见，便相信了。”
我说：“我渡你再世为人。”
她说：“要怎样？”
我说：“可以反转六道，让你重回人间”
她说：“那样，天地不会就无序了吗？”
我说：“天地本来就是为人所设，为了一个善良的人，改变一下，有何不可。”
她说：“师傅你叫什么？”
我说：“阿难”
她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阿迷之前，万劫阿难。”
她说：“不懂。”
我说：“不需懂。只要去。”
她答应。
那时师傅在无量界执手佛印，念阿迷。
我对着他回手执礼
他问我，认真了吗？
我说，念起心定
他说，好徒弟，别忘记自己的心
我点头
那便是我第一次看到则
它在无量界之上，很小的光点。
宇宙万相皆发于其中
有光，有声，有风……有六道，有轮回……有过去，有曾经……
它在那里，将万相收入其中
它在那里，将万相抛出其外
死去的人的灵，从那里入，又从那里出
花相为人相，人相为坚石
执著灵识，它将咖蓝给他们，吹着他们落入人间
那时我看着它，想的却是，它是不是也有一颗像师傅那样慈悲天下的心
直到我拉着妙善的灵去到人间道时
才发觉，它无情
无情的，又怎么会有心？
当强光左右身躯时，我于光芒万丈中，合什么双手，化毕生佛缘为佛源
金色的光便在那里融进白色的光中
金光汇成了另一个我，他拉着妙善，一步一步地走入白光之中，直到我再也看不见
那时，我就在白光中，像是过了许多个轮回
可是，我感觉到妙善重回人间，再世为人的时候，却再也没能看到那个金色的我
我从白光中回到无量山界时，遇到道士，那时他笑我，心都弄丢了，为了一个凡人
虽然我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直到后来，幽苍来到我身边时，我才知道
则，强留了我的心
我再也找不回来
后来，那道士经常遇到我。
他说，这就是因缘，你师傅不是喜欢讲因缘么？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风尘，是鸿落，是雁羽，我是三轻，重的很……
我听师傅说过，我问他，你是道主？
他哈哈一笑说，我又不是你师傅那样的号名之人，只是个道士，哪里是什么主。不过，我教过一个徒弟，你师傅勉强打赢了他。
我问他，你徒弟是谁？
他说，我能看到未来，关于你的。他叫什么我才难得知道，不过，我看到，有一天，他成了你的师傅
我说，阿迷陀佛，你有些疯
他说，你不懂的，见到你，我才想说说话，从则里出来，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一个敢于走近则的人了
我问他，则到底是什么？
他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进去，再出来。进去时，我手握乾坤，出来时，我却甚至不能移山海三步，那时，明白了，则是我向上走的盖子，把我一直压在这片天下
我摇摇头，说，不明白。
他却笑着说，不明之时，不用明，该明之日，自然明。
我正糊涂时，他笑着说，心都没了，还想这些，有古怪
我说，我心在我心之中。
他哈哈大笑，癫狂异常，他说，你是跟那骗子久了，被他诓住了。
我说，师傅自爱苍生，行善念，何来诓语
他说，那个女娃，真的去到了人间？你以为？
我双手合十，试图去感受她时，才发现，佛缘已尽，我再没有能力去‘看到’了
疯道士嘲笑声更大了
他说，心都没了，还想动用大乘佛法？哈哈哈，不过，我喜欢，这样，我借你一个吧。
他说话时，他的手已经伸进了他自己的心胸之中
黑色的波纹从他胸口涌出来，空洞的胸口前，他的心中，一颗被黑波包裹的心闪着金色的光彩
他将心递到我身前
自己却笑地更烈了
在我茫然之际，他说，老朋友，再见了，终有别离，不用留恋，终有相遇，不必欢喜……
他的话完时，他对着那颗黑波之中的金心摇头一笑，单掌一推，重击在我的胸口，那颗心，成了光，没在我的心胸之央
那一刻，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
可心里，却是极度的感伤
那是一种岁月里活的太久，却没有一个人理解的孤单
道士嘴角扬笑，说，万法之中，万法之外，我来去无阻，便是则，我也去了，可是，一个人久了，也没意思的，心给你了，别让他们抢去
我说，谁？
他说，我的徒弟们，还有你的师傅，还有则……
我正想再问些什么
他摇了摇手，说，像你师傅说的，有缘再见了……
道士走了
我看见他变成了羽
轻轻地落
从无量山境落向黑暗之中
心的位置上，有个声音响起，它说，师傅，我会找回师兄的
我对着心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心里
那个声音说，我就是你的心
那一刻，有些恼怒。师傅佛法，都平息不了我脑海中的恶念。我再问它，你是谁。
它说，还真是个执著的和尚。我是幽苍，代你之心，与你同存
我说，我有心，不要你。
他说，你的心在则里了，你一直生在无量山界，便从来看不清此山真正的面目。
我说，你想说什么？
他说，释迦死去很久了，我等下一个轮回，找他回来。
我说，那请你离开我的心
他说，你便这样不喜欢我么？
我说，我看不清的是山，可我看不清的，还有你。你们不问所以，强加于我因果么？可知我想要的，只是让她重新回去！
我咆哮声中，它笑了
它说，难怪他选择你，你好像他的曾经
我说，谁？
它说，释迦呀。
我狂吼道，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它说，小和尚，最后问你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我说，我想要她要一切她想要的
它说，果然，也许是他错，也许是我，也许是师傅吧。不过，又何必将我们的遗憾带给你
它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叹息，知道心冥不？它很可爱的，你心里有它时，凡事，你想，便可！如来的无量之境，你所存在的虚幻里，你要看到那女娃，全靠你自己了
我问它，心冥在哪里？
它却说，师兄，过一个轮回，我再来看你
而我念起时，黑色的波光，便在眼前。
它幻化成一只小兔子，很调皮！
黑色的波飘悬在面前
波后是师傅慈悲的脸
他看着我，和蔼的面容里，有明显的遗憾
我说，师傅，我见过一个奇怪的道士，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
师傅说，不奇怪的。我知道。
我说，你知道他们。
师傅说，不会忘记。也许有一天，会再见到你。
我的疑惑师傅并没有开解，他没告诉我他们是谁。他只是问，道士教了你什么？
我说，没什么。
师傅微微一笑。
我问师傅，什么是真实
师傅却反问，你爱过？
我说，爱着。
师傅问，你懂得？
我说，懂得。
师傅说，那女子就在那里。
我顺着师傅的手势，看见无量山界外的她，人群中，她乘着渡船，从那岸来，向此岸过。
师傅说，她在人间，非困于则。
我说，可是，师傅，我还不懂什么是真实。
师傅扬起手，轻念佛语，那些黑波没入我的心胸之中。
我失去与它的所有联系。
师傅说，看似闲情潇洒，参不透的，依旧是因果。师傅师兄，又何苦为难阿难……
我弄不懂的真实，看不清的虚幻，在那个女子轻轻的语句里，成为抛诸脑后的风
她在随风翩舞的绿柳下，看着走过的河，偏起头，嘴角一扬对着船公说：“要是，这有一座桥就好了。”
在她那可爱调皮的一嚬一笑中，真假实幻突然变的毫无意义，师傅是谁，道士是谁，幽苍为何，在刹那之间，都如浮云，脑海里，只剩下她的样子，嘟着嘴唇，那般可爱，她说【要是，这有一座桥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