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寒冬，一天比一天冷。
远处霜气袭近，朔风吹来，积雪山巅蛰伏于天幕之下。
平凡的人在为自己的生活挣扎，不平凡的人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
曾经亲眼见过那雪山下的石刻铭文，当小林再次想起时，心下顿生疑惑。
因为他一直在为生活挣扎，也一直在为理想奋斗。
莫非这句话是错的么？他想大概是吧！
他现在依然在为生活挣扎，却又有了新的理想。
因为这个理想，他早就问过狄升：“如果要练到你这个层次，大概需要多久？”
狄升没有回答，只是笑。
他又问：“如果是你的一半呢？”
狄升还是没有回答，只说：“先不要想这些，因为不可能一蹴而就！”
于是他继续追问：“那就这样，我先达到你的十分之一，也许是二十分之一，你看需要多久？”
狄升微微一笑：“那么，你就从明天开始练吧，练了你就会知道！”
翌日。
他带了剑，一把用十五文钱买来的道具剑。
“如果打算练剑，今天就没有必要把它带来？”
“那好，我下次争取带上一把真正的剑！”
“即便这样，也还是没必要带！”
“是吗？那我需要带什么？”
“一副相对健康的身体！”
“我自己的吗？”
“当然！”
小林越发不解地问：“请问剑主，你不是要教我练剑吗？如果没有剑，又该怎么练？”
狄升笑道：“我既然叫你练，你听我的就行！今天我们只开始“练基”，也就是所谓的打基础，至于练剑嘛，那是以后的事！”
“原来这样......”小林登时心里一凉，手中道具剑不觉掉落地上。
狄升正色道：“再高超的本领，也得从最基本的修练开始，难道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我懂，我当然懂！”小林憨然笑道，“我想我应该是受了说书人的影响！”
“怎么个影响法？不妨说来听听！”
“我曾去市集听过几次说书，大概是由侠义小说改编的那种，那里边的男主角，初涉江湖时一般没什么本领，有些甚至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不小心跌进某个山洞，也通常会遇上一位剑法深不可测的白发老者，老者也往往能预判他将来必有作为，所以就给他一本剑谱或者几句口诀，他跟着招式口诀练上几天，出洞后与某位高手决斗或切磋，立刻一鸣惊人，之后又接连战胜多名武林巨搫，成为武林中公认的一流高手，接着就会有年轻漂亮女人一个接一个地与他偶遇，甚至以身相许，其中一个便是女主角，他们一起经历多重恩恩怨怨之后，往往看淡一切江湖纷争，从而遁世隐居，一起白头偕老。如果女主角不幸遇难，男主角一般誓不再娶，或者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如果男主角不幸身亡，女主角通常拔剑自刎，身上没有剑时，往往会抱起男主角的尸体投海自尽，或者跳崖自杀………”
“你讲得的确有些好笑！”狄升敛笑说道，“不过你讲得也有点多！”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难免会和盘托出！不知道真实的剑界，是否跟这里差别很大！”
“两者并非迥异，只是后者更为理想化罢了！就拿这练剑来说，单凭招式与口诀就练就某种超神剑术，应该是不现实的，所谓招式，只不过是内力的表现形式，拥有不同级别内力的人，他们可以用到同一招式，但攻击效果肯定会不一样！”
“那么高深的内力又是从何得来？”
“从最基本的练习开始，逐渐增加练习难度，铢积寸累，时间一久也一般内力越深！同时，这还牵涉到练习方法、努力程度，天赋条件等多方面因素。这些因素也直接决定了在相同时间内，不同的人所取得成效的差异！”
“我知道了………”
“那好，现在你就开始做一些初始练习！”
“练习什么？”
“爬树！”
“爬树？”
“对，是爬树！”
小林以为自己听错了，而狄升再次复述并加重语气时，他才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听错。
只有两个字，怎么可能听错？
可实际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飞天遁地，开山裂石的本领，竟是通过极其普通的爬树爬出来的。
“不是吧，那......那岂不是比我拿锤子打铁还简单么？”小林走近一棵树干尚可环抱之树，并尝试用双手抱住往上爬。
“狄升笑道：“前者为了练剑，后者为了打铁，尽管不便比较，但真要说到其练习结果，无疑是爬树更难！”
“为什么？”
“因为标准不一样，一个是凡间标准，一个是剑界标准！”
“也就是说，光靠爬树就能爬出一身绝世神通？”
“我已经说过，这只是“练基”，而且是初级阶段！此处有棵香樟树，你试一试给我看看！”
“需要要爬到树梢吗！”
“到第一个分叉即可！”
小林自信满满，因为他不仅会爬树，而且还很厉害。
何况最近一年居于山林，寻找食物时自然少不了锻炼机会，在加上极具天赋的滞空力、爆发力和弹跳力，真是想练不好都难！
如果去参加一个百人爬树比赛，他认为拿个冠军肯定没问题。
可就是这百里挑一的爬树高手，却一直没能让狄升满意。
小林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我觉得我一点问题也没有，一口气爬上去，半口气下来，难道这还不够好吗？”
“不仅没问题，而且很不错！”狄升马上转了口气，“但这仅仅限于在俗世之中！”
“我们俗世？”
“不是我们，而是他们，知道吗？”
“是！是！我今后一定会时刻牢记自己是剑界中人！”小林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相信你以前在凡间应该是这方面的高手！”喝了口随身带的酒，狄升接着说道，“但他们也往往都会有这样一个毛病，就是攀爬时身体躯干总离不开树！”
“身体躯干离开树？”小林立时睁大两眼，“也许我可以做出那个姿势，但要想往上爬几乎不可能！”
“我已说过，这是剑界的标准，而且，这仅仅是最低标准！”
小林赶紧上树重试，因为他担心狄升会恼怒地说“若你觉得做不来，现在放弃完全没问题”。
这个他自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失去。
可惜他连试数次，屡试屡败。
他想：“这个动作我毕竟第一次，不成功也正常，但多做几次的话，说不定会有一次成功！”
没等他继续尝试，狄升忽然低喝一声：“你且下来！”
“我刚才想了想，这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小林搔首说道，“因为人类诞生之初，就是这样攀爬的。”
“不错，你领悟得很快！人类进化到现在，文明已经高度繁荣，但由于身形变化，已经很难再有上古人类的攀爬本领。而这些练习，在某种意义上也可谓返璞归真！”
“那么进过大量训练后，我是不是又会变成上古人类的模样？”
“我也是从这一步开始的，你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小林勉强一笑，再次尴尬沉默。
“由于你是初次练，所以暂时可利用四肢着力，成功以后再尝试松开一臂，然后两臂.........”
“请问这一环节的目的，在于修练哪一方面？”
“现在只是练，还谈不上修，目的在于锻炼身体舒展性、柔韧性、脚力等多个方面，当然也包括精神意志力及轻功！”
“轻功？”
“你不信？”
“当然信，而且你说的那几点，我对轻功最有感觉！因为在我印象当中，有轻功的人往往可以在树上行走，就算苍天云木，也能一跃到顶！”
“莫非这个又是你从说书人口中听到的？”
“没错，但刚才听了你的解释，我觉得这是可行的！关键是，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那般本事！”
“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是第一阶段，你就先完成这个阶段的目标，也便是尽量使身体离开树干，并且成功上树。但要切记，莫要觉得疲倦就把肚皮帖上去，这会让你对树干产生依赖心理，从而严重阻碍你今后的修炼！”
“可如果这个目标完成以后，又该做什么呢？”
“以后练习难度会越来越大，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你先把这些练好再说！”
小林连声说“是”。
他在树上，却分明看见另一人也在树上。
那人一口气做了三个爬树动作，用两掌，用双足，甚至单足。
没有一个动作不令人目瞪口呆，他的身体停在树干中间，已是痴了。
那人不是狄升，却是隋唐。
隋唐当然能做这些动作，而且看起来此番明显是收力所为。
的确，只会在树上做这种表演的剑师，决不可能已经达到仙剑级别。
“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
“原来你当真收这小子为徒了？不是剑尊给你安排的任务吧！”
“你觉得呢？”
“关于此事，剑尊曾说过一切随缘，他自然也不可能替别人安排什么！”
“那为什么你还会有此怀疑？”
“因为我觉得你也不太可能做这件事！”
“那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
“莫非你没有收他为徒，而是准备带他去五神岛？”
“确切地说，暂时还不会去！”
隋唐哂微一笑，笑而不语。
狄升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只不过你现在就给他示范这样高难的动作，他很可能会望洋兴叹，并从此丧失信心！”
“老实说，即便不如此，我也认为他迟早会放弃！”
“也许会，也许不会，一切看他的造化了！”
“然而其中艰难，岂是一个凡人可以忍受的？”
“不，我完全可以忍受，这点困难算不了什么！”小林忽然走了过来，并听到后半句。
狄升正色道：“你去练吧，我相信你！”
小林没走，而是问：“不知道我要练多久才能到隋剑主这种程度？”
隋唐道：“那要看你自己，可能十五年，也可能是五十年！”
“五十年？”小林顿时一惊，“那时候我还能爬树吗？我想我很可能连路也走不稳了，甚至有可能......”
狄升笑道：“隋剑主的意思是，你不一定非要强求自己达到他这种程度，实际上在剑界中，有很多人修练一辈子，也达不到他这个级别，何况你起步较晚，以前也不是剑界中人，所以呢，你也不必对自己要求太高！”
小林道：“可为了斩妖除魔，我必须要有更高的目标！”
狄升道：“斩妖除魔并不难！”
小林道：“可那并不是一般的妖魔！”
狄升忽然一怔：“你说的是妖皇？”
小林缓缓点头。
狄升继续问：“是因为她被妖皇上过身，至今妖性未除么？”
小林心领神会，继续点头。
狄升忽然沉默，隋唐亦然。
狄升不再提及妖魔之事，只说：“希望你循序渐进，切不可自建空中楼阁，想当初我与隋剑主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只要你能坚持不懈，自然孰能生巧！”
不多时，隋唐走到偏处落座，坐在行将腐朽的树桩上。
他从袖中拿出奇怪的信笺，是飞剑传书。
“是谁？”
“宇文剑主！”
“飞剑从何处传来！”
“大洋中心！”
“那么他很可能又去了趟巨蛇岛！”
“应该是！”
“而且他办的事与女人有关！”
“应该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