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结局,蜻蜓只有接受了。
土匪与兵痞
野狼山地势险要,山路陡峭,花舌头一会儿骑马,一会儿牵马,盘旋了十几个弯儿,才爬上了山顶。这儿俯卧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沿着巨石三面,挺立着几棵粗大的白果树,在巨石的对面,是一座突起的峰峦,像舞台上小丑的帽子,在帽檐之下,裂开了一个扁长的大嘴,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野狼洞了。
花舌头骑在马上,正在警觉地巡视着山景,忽听耳边传来了“嗖”的一声,他机灵地一侧身,看到一个飞旋的绳套朝着自己袭来,他就势一伸手,狠狠扯住了绳套,然后猛力一拽,却从树后头拽出了一个黑脸大汉,不用问,这就是野狼山的二当家了。
花舌头横眉冷对,顺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这当儿,却传来了“啪啪”的击掌声,花舌头循声探去,看到野狼洞洞口外边,已站立了6个人,中间那个戴眼镜的鼻尖上确有一个红肿块,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红鼻子了。
“休得动武!”红鼻子首先喊住了也已拔出了匣子枪的黑脸,然后又用细小的眼睛反复审视着依然骑在马上的花舌头,问道:“‘八路’?”
花舌头却扭头望着天空,傲慢地答道:“17旅骑兵队!”
“难怪!”红鼻子微微点着头。“骑兵队可是窦旅长的快刀利剑啊!唉,太不幸了,窦旅长,一代豪杰啊!”
“兄弟有何见教?”红鼻子礼貌地问。
花舌头并不领情,瞪着红鼻子他们说:“你们这帮兔崽子,是想做鬼,还是想做人?”
仍然站在白果树下的黑脸,被这话激得腮上的胡子都竖了起来,但红鼻子却不温不火,笑着对花舌头说道:“若是两个月前,兄弟说这话我还挺当真的,可是,17旅没了,骑兵队也所剩无几了吧?兄弟这样说话,就不怕硌牙吗?”
“17旅是没了,骑兵队也打散了,但是,苏鲁战区还在,骑兵队还会壮大的。”
花舌头的话,把红鼻子他们给震住了。
红鼻子贼亮的眼珠儿闪动了几下,又缓和地对花舌头说道:“兄弟,我就奇怪了,野狼山跟你们骑兵队素来无怨,兄弟这么早就来喊山叫阵,莫非我们之间有什么误解之处?”
花舌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懑,纵马走了几步,然后对他们说道:“误解不误解,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你们听从调遣,干一把正经事。”
“兄弟请讲。”红鼻子依然不在乎花舌头的态度。
“蒙阴县城里关了一个女八路,你们跟随骑兵队一块闯一趟鬼门关,把‘女八路‘救出来。”
“这我就糊涂了。”红鼻子说。“人家关的是‘女八路’,管你们骑兵队什么事呀?”
花舌头仰头一笑,藐视着红鼻子说:“我说你这个狗屁司令狗屁不懂吧,让你去救‘八路’,你还问三问四的,怎么?你想国民党、共产党一块儿都得罪了?”
“你别拿这个吓唬我们弟兄们。”红鼻子对花舌头说。“国民党不是你们家前院的,共产党也不是你们家后院的。再说,乱世英雄起四方,这年头,谁能顾得上我们小小的野狼山啊。”
花舌头不屑地扫了红鼻子一眼,把手枪往套里一装,骂道:“还他妈当过兵呐,这美英一开战,日本人的输赢你们没个屁数呀?你们瞧瞧小鬼子吧,是一茬不如一茬,刚入关的那些老鬼子,可以说百发百中,但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多少呀?换上些‘高丽鬼子’,一帮子‘娘娘腔’。鬼子,快撑不住了!鬼子一倒,像你们这些害人精,不找个靠山,你野狼山算个球!知道了吗?老子是来给你们送机会的!这回,你们表现好了,前边的账给你们一笔勾销,再弄好了,让我们唐队长给你们个名号,咱们重新做一回中国人,明白了吗?”
穿着东北军旧军服的红鼻子沉思了片刻,又谦和地问花舌头:“兄弟怎么称呼?”
“叫我老花就行了。”花舌头答道。
“兄弟能主了你们唐队长的家吗?”红鼻子又问。
“主不了家,我来干啥?”花舌头反问道。
“好!洞里一坐。谈谈你们的方案。”红鼻子很当一回事地说道。
“方案?”花舌头却说。“这救‘女八路’,涉及到国共两方的大事,方案是不会提前透露的。你们就在野狼山听候命令吧。老子也不进你们的野狼洞了。”
红鼻子这时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来表示意思,花舌头却伸手一挡:“不会!”
就在红鼻子尴尬赔笑时,花舌头借机说道:“既然你这么够意思,那就满足你一回吧——骑兵队大战过后尚未补充,你这里弹药不是富裕吗?那就先向你借1000发子弹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土匪都把目光转向了红鼻子。
经过一番思量,红鼻子才开口说道:“野狼山既然想跟你们骑兵队交往,就不在乎那点弹药了。行,子弹满足你们,再送给你们一箱日本97式手榴弹。”
一听,大喜过望的花舌头立刻跳下了战马。
智救女俘虏
营救行动开始了。
花舌头与小地瓜各自换乘了一匹纯种的河曲马,沿着弯曲的山路向着蒙阴县城奔去。
临行前,俩人都作了精心准备。他们装扮成了练摊卖艺的师兄弟,一个背着钢刀利剑,一个背着铜锣木槌;时已暮秋,他们分别穿着黑色灯笼裤和外黑内白的中式夹袄,脚上是多层底的黑布鞋,腰上还都缠着一条黑布带,这扮相,一看就是地道的练家。
走在路上,小地瓜对今天的行动还有些顾忌,问花舌头:“老花,你说能成吗?”
花舌头用眼角挑着他,答道:“成不成,你小子占了一大半。”
“这是咋讲?”
“装个球?情况是你摸的,刘蜻蜓的话是你传的,这么说还冤枉了你呀?”花舌头瞥着他说。
“我说老花,你还信不着我啊!”小地瓜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为了这次营救,我他妈又连闯了两趟蒙阴县城。那个刘蜻蜓的情况,我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啊。她在东昌医院半点儿也没错。这个医院,原来是我哥们的姨夫开的,鬼子来了,让他们接管了,专门收治鬼子伤兵。刘蜻蜓进了医院后,有两个日本女护士专门监管着她,也不准她出院门,再说,她也出不了院门。那个院门,白天黑夜紧关着,外边站着一个伪军,里面站着一个鬼子,进进出出,必须有通行证,你从外边硬冲,最多干倒外头的伪军,里头的鬼子照样封锁着大门。你爬墙,更玄乎,鬼子布了带刺的电网呢。唐队长让我们把看门的鬼子引出来,我觉得玄,鬼子能上钩吗?”
“玄?”花舌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小地瓜说。“只要你的话传给了刘蜻蜓,这事就不玄了。”
“话,是肯定传到了。”小地瓜自信地说。“我哥们的姨夫都跟我赌咒了。单声敲锣,是引鬼子的,连声敲锣,是接应她的,她要是连这点儿都犯迷糊,那她就是一个大笨蛋!”
花舌头扫着他说:“谁是笨蛋,到时再说吧。”
蒙阴县城,像一个塞子插进了沂蒙山区腹地,所以鬼子戒备森严。平日里,鬼子仅仅开着北门和东门,进出盘查很严。花舌头跟小地瓜临近东门时,路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口邦口邦”的敲树声,花舌头给了小地瓜一个眼色,俩人一同翻身下马,花舌头把缰绳递给了小地瓜,一边解着裤子,一边朝树林里走去,像是要解手。
进了树林,唐队长跟篓子迎了过来,对花舌头说:“‘七匹狼’刚混进去,鬼子今天把守得很严,看着不顺眼的就搜身,红鼻子幸亏在一车冬瓜里做了手脚。你们这样不行,得准备点儿小礼物。”
说着,他掏给了花舌头两盒“三炮台”香烟:“拿着。去吧。听到你的锣声,我们就干掉城门外的哨兵,接应你们冲出来。”
当花舌头跟小地瓜来到了东城门,看到这里是双层岗,门洞的内外,各两个哨兵,并且鬼子和伪军搭配着。今儿个逢集日,进出城门的人不少,在离城门二三百米的地方,花舌头跟小地瓜跳下马来,牵着缰绳排在了进城的人群后头。轮到花舌头和小地瓜时,持长枪的伪军先审查了他俩的《良民证》,然后问道:“你们这又是刀又是剑的,想干啥?”
“老总,混江湖的。”花舌头说着,将一盒烟塞到了伪军手里,然后又将另一盒烟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伪军对面的鬼子,想不到鬼子怒目一瞪:“八嘎!”
花舌头只好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伪军先看了鬼子一眼,对花舌头说道:“进城可以,但你的刀剑得留下。”
鬼子突然眯缝起小眼珠,紧紧盯着“花舌头”。
花舌头顿时露出了一脸苦相,对伪军说:“不行啊,老总,我们全靠这些玩意混饭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