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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命

那暗墨色的“画布”之上闪出一点光,继而光点越闪越大,从那源心赫然冲出一条黑龙!黑龙周身泛着炎火缠绕光柱而上,每三圈那龙身也随之渐变着颜色,炎火烈烈中黑龙变为红龙,再听一声龙啸火中又现出黄龙,再转三圈直上又变为青龙,青浅而海蓝,蓝再化靛,终成全身白光熠熠,绕光柱三周,怒目而视那不远处的小小身形。

煜显然是吓傻了,这样壮观的景象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眼前的一切只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小好小,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想要逃离却不由得双腿发木丝毫动弹不得。

怔愣的同时,眼前庞大的白龙俯低逼近,无形中现出了熟悉的身影。

冉木杨微眯着双眼很是满意小家伙的反应,近前一步拉起小煜的手,另只手一挥暗幕便泛起星空模样,随着他的说明那星空便依言而不断变化着。

世界,一始为三,形而隐,隐而灵。

形界便是你现所处的世界,为三界最底层,而最高层的灵界为司主统领,下属隐界七部以及形界五部众守护灵者共同保三界众生灵魂安危,维系三界正向能量永恒存在。

我为形界五部中五芒星主之一,海域冉木杨,而你是未来的三界首领、现司主的继位人。天命所指,你要将你父亲的血脉传承下去,这是你的使命,以后你会慢慢懂得。但现在的你凡体凡质,这样的身份一定会遭到恶灵追杀,看来你们之前在海上落难定是有人知晓天机想在你凡命之时杀了你,所以你必须要在现司主寿尽五衰之前与其他具天命的守护灵者一起进入隐界刻苦修习,只有具备一切成为三界之首的资格才能继位。

今日是我儿龙麟在海边玩耍时发现你们昏迷在海岛才救了你们回来,而来寻你二人的是负责形界与隐界通联的暗星紫部,他们无名无姓只着一身紫衣行动,现在看来他最初不肯说出你的身份也是司主授意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明天一早我会把你交给紫部,由他带你去见你的父亲,只是……

冉木杨的声音犹豫了很久,最终收了灵气并在煜的额心封印,背着手在屋内踱步思考起来。

同时三个孩子都“醒”了过来,龙麟一直站在旁边不多话,这会儿瞧着气氛渐渐平和,不由得放松起来想趁着父亲想事情的工夫去和煜讨个商量借来瞧瞧那把刀,却在蹑手蹑脚地踮到煜的面前对上他刚睁开的双眼时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哭呀?我老爹不会伤害你的……”龙麟瞧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弟弟,之前他还勇猛地拿刀奔着父亲去咧,怎么眨眼工夫就变成个小姑娘一样掉金豆啊?难为自己刚刚还被他帅气的举刀动作给吸引呐!

听到龙麟的声音,冉木杨诧异地回过身看着煜,投去疑问的目光。

小煜微耸着肩,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似乎用着全身的力气想憋回去涌流不断的泪水。

“你、你是说……我的亲生父亲……他、他还活着?”

冉木杨舒气,原来是因为这个,便眯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司主当然还“活”着,只是……凡人看不到而已。

“父亲……”得到肯定的答复让小煜的眼泪再次洪流暴发,自记事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有的他都没有,别人能叫爸爸妈妈,可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叫过这样的称呼!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能把他生下来却要狠心把他抛弃。在孤儿院的每一天,他都会在下课时在大门口站上很久,他天天都盼望着大路的那一边能出现两个人把他领回温暖的家,可慢慢地他明白了,他和身边的小伙伴都一样哪个不盼有父母哪个不想有个真正的家?只是他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孩,是多余,是废物,是“父母”最恨他们来到这世界上的垃圾!

他都已经放弃了,每天不再去门口等待,他都已经不再去想了,可小翼这个家伙却闷声不吭地把他拽去大门口陪他继续等,任他怎么吵怎么打都不行。最终他是彻底领教了小翼的倔脾气,不得不说也感受到了来自伙伴另一样的温暖。那时他认定了,小翼就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分离会互为依靠的亲人!他要为了小翼好好的活下去,活给他那狠心的父母看!

可是在海上醒来时看到院长把小翼往水里按,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知道自己要疯了!他曾在有一天圆月时对天发过誓要保护爱护小翼永永远远,可当时他看到的是什么!有人要杀死他的亲弟弟,而那个人是他们兄弟俩最依赖的称为“父亲”的人!

还能相信谁?

没有人看到在拿着刀一次次扎下去的时候他哭成什么样,满脑子都是“父亲”带他们到古城玩的时候的回忆,可他却拿着“父亲”买给他的刀来杀这个他以为可以依赖的亲人!

他想要个好爸爸,他却杀了他;他发过誓要保护弟弟不受伤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吃掉。闭上眼睛的时候,心亦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松开,像是原来一直紧紧地抓住悬在高崖边的绳索,却甘心放手了。

他原本是放弃了弟弟放弃了自己,可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被这蓝发怪人点中眉心便感觉身体飘飘忽忽到了一个四周全是光的地方,重要的是他在听到一堆似懂非懂的道理之中捕捉到一句亲生父亲还活着!

“哥哥……”看他半天不说话,小翼怯怯地捻着他的衣角想安慰他,却在对上冉木杨的眼神儿后惊的立刻又低下头。

听到弟弟的声音,激动不已的煜渐渐地平静下来,手背抹了抹眼泪,回头对小翼笑笑并握紧了他的手。

冉木杨沉吟片刻,打量着煜身后的男孩儿,虽然被煜紧紧地握着手,却仍然缩着肩,头低低地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事等着挨训一般。

突然冉木杨闪过一个念头:“你们是亲兄弟?”

煜一愣回过头瞧着一声不吭的小翼,又转回来坚定地看着提问的人说:“我们不是亲兄弟,但小翼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就是他的亲哥哥,永远永远都是!”

冉木杨低应了声,稍许放下心来,看着叫做小翼的男孩儿不自觉地往他哥哥身旁贴了贴,动作不大却是表明了他对煜的依赖性。

这未必是好事呵。

冉木杨再次陷入为难之中,刚刚他已决定尽快将煜交由紫部,可是这个小翼要怎么办?他只是形界中的普通小孩,肉体凡胎毫无灵气根基可言,势必要将他们兄弟俩分开,一个执天命一个归俗世,只是他们兄弟情深,生生地分离他们是否太过残忍?

“唉,算了……”理不出头绪,冉木杨安排孩子们去休息,又对煜交待了一些事情,一切只等天亮后交由紫部来决定罢。

“喵呜——”

熄了灯,院中央懒懒地趴着的一只白色小猫打个呵欠,小爪子抚了抚头顶那一绺金色,瞬间消失不见。

——

隐界,淡淡地白雾中现出一座月银庭院,一袭银缎白衣翩翩君子背手踱至小亭边,眺望远处壮丽的幻彩祥云。

“怎么样,玄师是否确定了谁是司主的后人?”静默半晌,察觉到相约之人已到来,便开口问询。

在他身后的老者笑眯眯地微微欠身,一手背后一手惯常地捻那垂至眼边的银眉:“一波非常微弱的振动时有时无,许是在海上时那孩子因害怕激发了体内潜在的能量……如果想再确认,只要让紫部稍加试探便知。”

“嗯……”亭边的人听到这话安下心来,又突转了口气冷言道,“这件事事关三界未来,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司主的后人,直到他能‘见到’司主的那一天……”

“呵呵,是呢是呢!”知他所言是在警示自己,玄师捻着眉丝仍是笑眯眯地点头附应。

见身后的人聪明知趣,他似起了玩兴微侧过脸意味深长地说:“我能得玄师倾力相助,真是好福气呀,若将来大事可成,你看我封你什么阶位才好?”

“哟,您是命为天定,注定将来要贵足踏金鼎,小小玄师能有幸陪伴左右,有福气的是我呢!”玄师面不改色依旧笑眯眯地轻松对答,“我只愿辅佐您达至天命,若能在三界留得美名也就满足了。”

“呵……”他轻笑一声,只手挥起撤去结界,身后的人也随之不见,只留他独自一人站在亭边。远处的祥云已变了形态,绵绵长长的占了大半天空,他闭起眼睛静下心来,目前一切似乎都还在掌握之中,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现在如何?想要紫部“名正言顺”的带走他们还真是有些棘手……

翌日,早早等在院中的冉木杨见来人是紫部熟人谨,不禁暗中诧异,负责隐界与形界通联的紫部使者全部无名无姓只被作为执行命令的工具一般,久远以来一直如此,但万年死规今有例外,现司主继任后变更条规,只要达成条件者可得名姓,更有机会调升隐界最高穆部作守护灵者,不再卑微低格,而面前这位刚刚获名的谨便是首个特选。冉木杨觉得派他前来有些诡异,转念一想所接之人是未来司主,也便释然。

谨合掌施礼:“我收到冉芒主通知来带走那两个孩子。”

冉木杨一派神闲,迎前了几步略微颔首,听他所言又摇摇头:“哎,不是两个。”说着将身后的煜带到前面,“我已确认过,这个才是司主的继位人。”

“继位人?”谨一愣,低头仔细地认着,确定是那天在海边因岚失误而致逃脱的男童,可是癸部下达的任务明明是因为这群孩子在不同段的时间后会变成恶灵后患无穷,所以才要提前用海水缚了他们,但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个“继位人”?

冉木杨眯眯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疑问,落手在小煜的肩膀,另手又指了指房子里面,“这个孩子灵气已现,确属少主无疑。而那个孩子凡体凡质,根本没有灵气根基,我会把他送回俗世妥善安置,你就放心带少主走吧。”

谨面露难色,低眉拱手:“冉芒主,我的任务是将这两个孩子都带回癸部,若只带走一人,只怕癸部怪罪下来……”

冉木杨脸色一沉,对谨示意借一步说话。

“既然已经确定身份,何必多此一举?难不成是信不过我冉木杨?”

谨忙躬身:“芒主应知我们作为紫部使者,只是按癸部交待完成任务,不容有丝毫偏差,更何况将那孩子一同带回去也无妨,我想癸部自有决断,还请芒主见谅。”

“……”冉木杨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好吧,你在这儿稍等,我去把那孩子带来。”

谨深施一礼,站到煜的身旁守候。

冉木杨转身回屋,见小翼和自家龙麟在整理衣物,正要唤他过来,突然心间灵感一动,仔细地瞧了瞧正乐呵呵地与小翼低语的龙麟,不禁内心感叹:一切都是天意呵……

谨在院中正为此事困惑不已,直觉生疑又想不出什么明显破绽,此时,冉木杨领了另个孩子出来,缓缓几步中不断地叮嘱着什么。

谨迎前看了看小翼,又对冉木杨点了点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芒主倒很关爱他们。”

冉木杨微微一愣,抚胸大笑:“只怪这两个孩子模样俊俏讨人疼,像极了我家那两个淘气鬼啊!”

谨附笑,领过小翼,又深躬一礼简单辞别,便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庭院。

冉木杨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那两个小身影,“小翼”还时不时回头望望,此情此景实教人窝心难舍。直到三人从光洞中消失不见,冉木杨才叹气回屋,关了院门走进里屋,满心复杂地瞧着蹲在花竹前摆弄绿叶的小翼。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冉木杨忽然有些后悔,开始担心起单纯的龙麟,临行前事出突然,他只是重中之重地交待了几句,可谁又知道接下来那孩子会面对什么呢,同时也问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要保住眼前这个孩子呢。

小翼听到身后有声音慌乱地站了起来,起身太猛趔趄到了墙边,像做错事一般低着头怯怯地绞着手指。

冉木杨感受到强烈地恐惧,他知这孩子先前经历了什么,此时与最亲近的哥哥分离更是没有安全感,感慨人生无常,他慢慢地柔言相劝边走近一些,拉起那双冰凉的小手以期传递些力量过去。

“孩子,人生就是这样,命运就是这样啊……”冉木杨看着小翼越发恍惚的模样,像是在对他说话其实在自顾喃喃,“你们能在相遇的时刻亲如兄弟,已是大好的缘分,如今缘已至此,你的哥哥有他的使命,而你也应回去你应待的地方,过你本来平凡的生活啊……只是,将来如何,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无奈地摇摇头,冉木杨站离一些,双手起势,口中低呼咒言,随着咒音越来越响,周遭的情景也扭曲地变幻起来,黑白闪乱,空间里充斥着怪异的啸音。半刻过后,黑白渐稳,其中亮起光圈越涨越大,冉木杨的咒音仍未停止,手印却变幻不停越结越快。

如此,冉木杨微睁双眼想看看小翼最后的模样,因为这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怀着内心的祝福与祈祷,他结下最后一式,咒语的尾音也浑厚地持续了很久,直到那个小小身影完全与光同融,周遭的一切也渐渐回复平常,他才放松地坐到一旁,怔怔地看着墙边那盆青竹发呆。

这式空间转移是司主下令早已禁用的幻术之一,即使是隐界的七星芒主运用此术也会消耗不已,更何况他位低一级的五星芒主,而且刚刚为了隐瞒动静又在过大范围内设了结界,多重消耗令他此刻困惫不已。

纵使心中有多个疑虑未解,冉木杨此时也暂无精力去思考,只得静心打坐起来,至于被自己送回俗世的小翼,除了顺其自然,他也别无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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