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顺着清尘的发丝滴滴落下，大殿内安静的可怕，血滴滴落到地上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我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其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过是要连潇将她从我身边弄走而已，我从来没想到他会拿东西砸清尘，因为一直以来，我认识的连潇都是温润如玉的，对待所有人都是一番谦和的态度，只是没想到，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的这样彻底。
清尘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叹了口气，打算就此离开，连潇想怎么处置本就不是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如今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离开也是必然。
“你去哪？”连潇忽然出声阻止。
我有些疑惑，我还能去哪，于是便淡淡的回了句：“暖风阁。”
“大典快开始了，你随我在一起，等结束之后再回去吧。”
我猛地回头，眉心皱的更紧。连潇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要参加他登基大典的意思。“皇上是要阿绡一起参加登基大典？”
连潇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让我越发的沉不住气。
“阿绡从来没有觊觎过后位，皇上可以选择给阿绡，阿绡却也可以选择不要，皇上还是给需要的人吧，那个位置，阿绡从来都不稀罕。”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从来不稀罕后位，我只稀罕我稀罕的那个男人。
记忆深处，那个笑容明媚的男子，那个会对我温柔的男子，似乎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这些年，我改变了很多，我嫁了人，我有了孩子，然后我又失去了孩子。很多事情教会我成长，却教不会我如何不爱。不能不爱，就只能隐藏起来。我们无法相爱，有太多的外在阻力在阻止着我们，而我，也再没有当初那种无谓的勇气和冲动。
连潇沉默着，我永远能看懂他眼里的意思，这个男人是让人心疼的男子。从前被姑母压制，活在那样的阴影里，如今登基为帝，却不能任意妄为。很多人都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的帝位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这个天下，已经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
我低头苦笑，这个时候若是有灵鸢在我身边就好了，有她在，至少我会有更多的勇气去拒绝他的好意。
许久之后，那个原本僵立着的人终于苦笑起来，他的双眸布满血丝，对着我冷漠一笑。那笑十分空洞，看得我心疼。
“阿绡，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摇了摇头。“我记得我说过，我可以谅解，却不能原谅。我全家老小，虽不是你所杀，但却因你而死。你知道，我最恨背叛和欺骗，你却什么都做了，我们之间，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变成相互伤害了。更何况，皇上，你曾经真正敞开心扉接受过阿绡吗，是真正的，没有半点欺骗，没有半点杂念的，你可曾有过？”
“我有。”连潇想也不想的立刻回答。他的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他清清楚楚的说，“我有。我曾经说过，若是这个天下是以你为代价换来的，那么我宁愿不要，你可还记得？”
我茫然失措，我当然记得，那时候的石室里，我们还相互试探相互怀疑，是在我最彷徨的时候，那个温润清冷的男人，抱着我在我耳畔轻声说道，阿绡，若是这个天下是以你为代价换来的，那么本王宁愿不要。
其实好听的誓言又何止这一句，可是最后的最后，我们却一句都不曾记住。
我闭上眼，努力将眼眶里的湿润咽了回去。我沉默着，怕一旦说话，便忍不住的哽咽。那时花开，此去经年。所有的往事都已随风消散，我们之间，终究只剩下了疏离。
大殿外的礼炮忽然响起，整个空气里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外面变得十分热闹，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朝大殿走来。我笑了起来。
“皇上，大典即将开始，您要祭祀了。”我微笑着提醒他，“如此，阿绡先告退了，若是被他们见着了，恐怕又要引起多番猜忌。”视线不经意间瞥见依旧跪着的清尘，才又道：“至于她，皇上自行处置吧，不用过问阿绡的意见。”
“阿绡当真是要跟朕划清界限吗。”
我瞄了一眼外面蜂拥而来的大臣们，人群之中熟悉的身影，却扎的我的心生疼。“皇上是想以谁的血来换取这万里江山。帝位还未坐稳，本就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谁对皇上最有利用价值，阿绡相信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我忽然停顿下来，走出了几步。“更何况，阿绡从来不认为皇上是个会不顾全大局的人。”我意有所值的说着，转身从后面的小道撤出去。
身后大殿内的嘘寒问暖声，恭喜声我统统听不到，我的耳畔只回荡着出来之际连潇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好，阿绡原来是这般看待朕的，朕明白了，明白了……”
我低着头微笑，明白了就好，这个江山是以多少人为代价换来的，若是因为一个我而让那些大臣高举反对大旗，实在是罪过。更何况，我不愿做那个箭靶，有多少人等着利用我来说三道四，而我，不愿意给任何人任何机会。
从暖风阁的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天台上的祭祀大典。我远远望着，紫金龙袍，万人之上，他身边携着的是代太后，如今那个女人再不只是齐国一个太后，而是整个嬴朝最尊贵的太后娘娘。这些年她跟姑母斗，到最后姑母死了，她还活着。
我闭着眼睛，暖风在我脸上轻轻滑过，那个热闹的世界，与我无关，从此我只有我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我的喜怒哀乐再不只是为了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