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凛没有再回答她的话，蝴蝶突然惊讶起来：“紫幽还叫我过来找你们玩儿，他都不知你们要走了？你们……”蝴蝶一副“你们太过分了”的样子。
“我正要过去告辞。”
蝴蝶看着栎凛冷冷的，嘟嘟嘴不理他自己先跑了。
栎凛看着蝴蝶跑走也没有急着动身。沈卿已经离开了，她还不知道彩遥的事，苻钰和小若一路跟着她，他也会比较放心……
等紫幽赶到白夜书房的时候，原本清净的小院里现在挤了不少的人在那儿，大多都是站在小院门口，想进去又是不敢进去的样子，等他们看到紫幽来了，连忙给他让开了路：“二公子。”
紫幽走进小院，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歪倒在地上的一棵琼树。旁边站着金柳莟和她身边两个丫鬟；除了她们，张老管家也在里面，他正无措的一边喊伐树的下人不要再动庄主的树，一边又是急忙回身来与金柳莟说话，大概说的就是让金柳莟叫人住手。
“我不喜欢这些树，我不过叫人伐了，这点儿小事，我也做不了主吗？”金柳莟没有理会张老管家的劝说，声音清冷，相比她以前温温和和的样子，实在是犀利得多。
高高在上的气势，冷艳。
“庄主夫人，这些都是庄主最喜欢的，要是庄主回来看到这副模样，这、这……”张老管家急得说不清话了。她是庄主夫人，他是下人，就算他在庄里的地位再高，他还是个下人，他对金柳莟也没有办法，可要是这样听之由之，庄主回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庄主平日里连进出书房的下人都只指定了那几个，现在，动了这院里的东西……
“你称我一声‘庄主夫人’，这点儿事，你也要来干预？”柳莟气势更高，“庄主回来了有什么事，我自会担着。”
这一句话噎得张老管家不知说什么了。
“你还要拦着我？”看他还不退下，柳莟又开口了。
“既然是不喜欢，伐了就伐了。”紫幽走了过去，面上微微带着笑意，“张管家，不必忧心了，你先下去吧。”
“可、可……”张老管家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看了紫幽的神色，也只好先下去了，门口忐忑不安的下人们也随着张老管家一起退下了。
柳莟看紫幽来了，竟然是同意了她的做法，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吃惊，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大概也是容忍了不少时间吧。”紫幽看着正在卖力砍伐另一棵琼树的下人的背影，“毕竟，这些树在这里长了不少时间。”
柳莟听着他的话里话，一时没有接过去，紫幽便又继续说了：“不过是些树而已，我想就算是伐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张老管家说得太严重了，大哥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紫幽收回目光来看了她，脸上还是微微笑着，“大可放心好了。”
柳莟心里一堵。她不知道紫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萧大哥不会生气？”柳莟看着紫幽的笑容，微微困惑。
“树就算有生命，和人比起来，也算是死物。”紫幽看着第二课琼树倒了下去，它们青绿的枝叶砸在院子里，发出哀嚎一般的声音，“大哥就算再喜欢这些树，也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生气？”
柳莟掩在袖中的手抓紧了，直到她自己的指甲都掐得自己的掌心有些疼了，才缓缓送开，看了紫幽：“萧大哥不会不高兴就好。”
怕他不高兴，还会做这些事？
紫幽笑笑：“现在也没有人会打扰了，那么紫幽就先告退了。”
……
彩遥在小苑里坐着，紫幽去了有一会儿了，她左等右等，紫幽没有回来，倒是栎凛出现在了小苑门口。
“栎凛？”见了他，彩遥还是有几分惊讶。
“紫幽没在吗？”栎凛问了一句。
“庄里出了点事，他刚刚过去了——我们正准备过去找你们，一下被耽搁了。”彩遥浅浅笑了一下，“苻钰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以前他们过来的话，都是一起来的。
“苻钰和小若已经走了。”
彩遥听了栎凛的话，比起蝴蝶刚刚的惊讶，她倒是十分淡然：“苻钰也知道了吗？”
“沈师傅决定走的时候，我就把事情告诉了她。”
“你们帮我这么多……”彩遥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彩遥，若是道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栎凛打断了她的话，“你已经说了许多次了，我知道。”
彩遥笑了一下：“那好，不说谢；改日，饮一薄酒。”
“那么，我也要先离开山庄了。”栎凛看彩遥的眼里，满是温柔和担心，“日后的事，彩遥要一切小心。”
他放心不下，可他还是不能留在她身边。
“好。”
栎凛刚走不久，彩遥也就转身进了屋。
栎凛也要先离庄了，看来，她也没有多少悠闲的时间了。
彩遥到了屋里，看到了窗边的琴案，她的琴还在那里安放着。不过紫幽怕她看了伤感，用一块青色的帷布搭了起来。
彩遥用右手揭开了帷布，她熟悉的琴还是躺在她面前，她伸手拨了一下琴弦，清亮的音调顿时弹跳出来。
彩遥微微笑了笑。好久没有碰过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后勉强抬了起来，却还没有搭在琴上，就被手腕传来的一阵疼痛感逼得垂了下去，彩遥咬牙闷闷的呻吟了一声，就在她手刚垂下去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就从她身后扶住了她：“彩遥。”
彩遥舒展开皱起的眉，微微侧头看到紫幽担心的面孔，微微笑了笑：“你回来了？”
“彩遥……不要勉强。”紫幽握着她受伤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那腕间的纱布。
“嗯，我知道。”彩遥的右手还是搭上了琴弦，轻轻挑拨几下；她也不在紫幽面前掩饰了，他都看到了，若她再掩饰，紫幽只会更担心，“只是有点怀念了。”
紫幽小心放下她的手，站在她身侧，在琴弦上也挑拨了两下，和上彩遥的音：“我陪你。”
彩遥只知道紫幽的箫声无双，从来不知道紫幽也会弹一曲瑶琴，两人第一次如此合奏，倒是默契得很，一曲落下，虽不是彩遥往日那般人间难闻的天籁，倒也是动听不已的。
“金小姐的事情怎么样？”彩遥侧头问他。这一曲终了，紫幽还是揽她在胸前不放开。
“等大哥回来才有下文。”紫幽抱着她的手轻轻收紧，“可惜了那一院子的琼树，它们至少在大哥的眼皮底下长了十一年。大哥回来见到满院子断树，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彩遥微微诧异：“你过去没有阻止她吗？”
紫幽过去竟然还是让她那么做了，那紫幽过去这一趟是做什么了？
“她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紫幽望着彩遥的面颊笑，“她来山庄从来没发过脾气，我没有理由不让她做一件她想做的事。”
彩遥看着紫幽淡淡的笑容，也微微笑了。金柳莟不可能一直忍下去，没人可以忍受这样的生活；就算自己知道自己处境知道得真真切切，也无法一直这么下去；她本来就是身娇肉贵被宠被疼的大小姐，更是不可能委曲求全的。
可她还是忍了这么多日子，足已见，其实她对白夜的心意是真的。
“紫幽……”彩遥甩去多余的心思，侧头看着他说话，“栎凛他们也走了，刚走不久。”
紫幽微微笑着：“……我知道。”
他看见了。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栎凛进小苑的身影。
就像那个夜里一样，他们站在小苑里说话，他站在小苑外，他们的一字一句，他虽然听不清晰，但是这些事他都知道。
午后，白夜从庄外回来了，他刚到山庄大门口，张老管家就急急迎了上来。
等青笠接着花老头下马车时，白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庄大门。
白夜出庄是去了一趟花家。
花老头说白紫翠雀很快就会开花了，因为需要它的花做药引，蝴蝶又随着他们一起回了山庄，花老头年纪也大了，在落蝶山那样高的山峰上去采药是不可能的；于是，青笠便放下手头的事务，去落蝶山采下了药引。
现在他们回来了，白夜也就顺便把花老头一起接来山庄。
花老头面子上还挂不住，一路吵吵嚷嚷要不是为了来看看蝴蝶，打死他老头也不会到紫云山庄来。
青笠温和地跟在他旁边听了一路。花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踏入山庄，可刚一下马车就看不见白夜的身影，他胡子一翘，站在那里不走了。
青笠看着耍脾气的花老头，脸上表情冷静：“花先生，蝴蝶姑娘在里面等你。”
“嗯。”花老头用鼻子嗯了一声，这才又跟着青笠往庄里去。
……
白夜走回书房小院后，守在小院门口的丫头们立马慌慌张张地行礼：“庄主。”
白夜脸色不太好，没有跟她们说什么话，丫头们见了这副光景，也是急忙退开，白夜走进小院，入眼的便是刺眼的空旷和拥挤。
空是因为小院原本绿荫遮在头顶上，绝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光线一下就闯入眼睛；而拥挤是因为小院里横倒的琼花树乱躺着，脏乱的泥土和琼树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枝随处堆了一地。
白夜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门口的丫头们胆战心惊，都不敢大口呼吸。
丫头们都紧张着，所以等到白夜转身过来的时候，她们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她在哪里？”
白夜只问了一句话。
丫头们吓得一哆嗦，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回庄主，庄、庄主夫人来过之后回自己屋里去了。”一个丫头颤着声音回了话，她只期望庄主所说的“她”是指的金柳莟。
白夜听了她的话，步子没有动：“蝴蝶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