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冲突
日近晌午，绿洲湖畔。
与秦昆三人交谈的，乃是四位年过半百的长者，而其中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相貌与陈不平、陈不越兄弟及其相似，想来便是在大漠中救下众人的陈老先生。
这些老人俱是谈吐大方，多年经商游走，也是见多识广，想必正是商队的首领，倒颇有几分威严。四位长者衣着长袍，皆似秦汉之风。加之自身气度，倒也似体面人物。
老少几人在湖畔正是闲谈，只听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突然问道：“噢？几位公子尚不知今朝时局？”
秦昆等人一愣，但又无从回答。他们是来自星河彼岸的世界，怎么可能了解这一方世界的千秋？
那老者倒也不多赘问，又道：“如今我中原天朝时至中兴，独镇五国诸侯之乱，南灭诸侯百越，西平叛王冀，五国诸侯余者为三，皆已归附，亦算是自千百年前，再次统一中原啊！”这等半文不绉的言语，倒透着几分傲气，同时又介绍了今朝的时局。
“是极！”那陈老先生一抚长须，虽是神色淡然，但言语间也难掩得色，“我等所在之沙漠，乃是中原以北的漠北，万里黄沙，但本有一漠北国，于三年之前为大将军陈雍所破，如今亦是我天朝所辖，是故才有这般多的商客到此。若是三年之前，漠北胡骑纵横，怎有人敢上漠北经商？”
三言两语，三位少年人大体明白了这方天地的纷乱时局，如今所谓的中原，正处于即将重归统一，又平定外患的大好局面。
却是话间，徐东旭忽然瞥见两位陈家的公子带着四位友人而来，不由招呼道：“哟，可凡醒啦？”
叶可凡也将目光定格于三位男生，果不其然，古衣古装，发式亦仿古，或绾发，或挽簪。乍一看，浑然看不出哪里像是地球上的现代人哩。
“东旭哥！”听得呼喊，小狐狸亦赶忙回了一声，只是一身罗裙女装，反倒是不敢登前，愈往人后躲了，神情别扭。
“小侄见过诸位叔伯长辈。父亲，几位姑娘我已带到。”长子陈不平与弟妹行礼言道。
不论是秦昆还是那些暮年老者，亦都望向行来的几位女子。
却说那几位长者风范的商贾，除却陈老先生，其余几位听得陈不平这一声呼唤，便转头逐一望去，待得目光汇聚于林峰，顿时惊作天人。
虽早听陈家老头吹嘘在大漠中救下的几位年轻人中，有一位貌美无双的女子，原有些不屑，可今朝一看，确确实实是绝世佳人，此世难寻。便是这些年过半百，阅历丰富的长者也不由惊异万分。
几位老者惊异呆愣的目光，更让林美人难以消受，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这是低头不语，心下暗呼：“恶心！”
“噗嗤？……！”
先不提这几位老人家，却说三位少年友人突然瞧见昔日好友皆是这番女子装束，“噗嗤”一声，险些笑出声来。
与此世之人不同，对于叶可凡等三位阴阳颠倒而来的女子，他们是知根知底，可起不了甚么赏心悦目的心思，只觉得难言的滑稽。
“唉……”对于友人的窃笑，林美人摇头叹息，苦笑不止。
“唔……”叶可凡鼓着腮帮，拉耸着狐耳，顿时羞红了小脸，只觉得颜面尽失。
“Oh！Hello，old-gentleman！”脱口而出的一句问候，可惜却是这方世界不可能听懂的语言。我们的金发美人约翰，“国际友人”的毛病又犯了，一段英文教在场几位老者也好，陈家的年轻人也罢，俱是莫名其妙。
她本就是一个活泼的人儿，这几日沙漠求生，见不到友人之外的活人，如今不仅获救，还结识了此世之人，这大大咧咧的本性又蹦将出来，一时得意忘形哩。
几位老者登时自呆滞中回神，注意到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在惊艳之余，又见得她胡乱的穿着打扮，不由皱起了眉头，心生轻蔑，暗道：“西域蛮女，不必与之计较。”
这也颇有些中国古人那般天朝上国的观念，对于像约翰这样不同于中原的人种，都下意识的留有不屑之意。
林婉儿暗自无语，对于这位不懂场合的朋友，实在无力吐槽。话虽如此，但礼数还是得做到，逐道：“见过几位老人家。”
言罢，又示意林峰与叶可凡，可惜两人还在介意秦昆等人一时的窃笑，并未搭理。
就在几位老者刚从林峰的美貌中回神，这身旁又是传来女子话音，定眼一看，素衣先是一怔，又转而愈发皱眉不喜。
这怔的是林婉儿亦是一位相貌端庄的清丽少女，只是先前林峰太过引人瞩目，而一时忘却了这位女孩儿。不喜的自是躲在清丽少女身后的叶可凡，这狐耳狐尾的奇异小女孩似乎都不讨人喜欢，不论是先前的那些营地中的商客，还是眼下几位老者，但凡见得叶可凡，俱是皱眉不喜。
只听得一位发须尚有青丝，身材发福的老者对着秦昆等人寻问道：“敢问三位公子，这只小狐妖，亦是你等友人？”
狐妖？
乍一听这声称呼，在座几位相识的年轻人俱是一愣。秦昆抱拳应道：“确实如此。老叟缘何这般问？”亦学着这方世界之人，说话半文不绉。
叶可凡也不明就里，只是听得这些陌生的老人们如此寻问，不由有些局促不安。
“妖者，皆为邪魅之物，久留于身旁，必招来不祥。公子，老头我也非是危言耸听，公子几人沙漠遇险，或许便是这狐妖招来的厄运。早早与之断绝关系为妙。”
“呃……？”
这话对于秦昆等人自是毫无根据，灾祸这等莫测之事，怎可能是因这般所致？但可惜，几位老人俱是深以为然。如此这般，只教他们大感莫名。
听得这番话，叶可凡立时呆不住了，心中勾起一股无明业火，本来受人指指点点就颇为不快意，现在又被这几个老家伙如此羞辱，凭什么？！当她叶某人是你捏的？
“你，你！你放屁！你们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怒急攻心，一时便口不择言，只顾得口快，却未在意到几位陌生长者愈发厌恶的神情。
事情不妙！
年轻人们心呼不妙。虽知晓小狐狸乃是片刻的怒意上头，但此刻必然犯了众怒。
“这……”友人们急欲调解，不想却被陈不平一声打断言语。
“你！你这妖孽，好生大胆！”
长者们自是不怒自威，只是嫌恶的斜视着不知深浅的小小妖狐，却不言语。但身为晚辈的陈不平与陈不越俩兄弟怎能容叶可凡辱骂其长辈，不由怒指小狐狸，呵斥道。
叶可凡不过是外强中干，见得陈家俩公子如此，吓的忙往林婉儿身后躲去。
事态朝着糟糕的局面发展，然而一行涉世尚浅的年轻人却对此一时无措，不知如何相劝。
“欸！平儿，越儿，住手！”就在秦昆等人茫然之际，那总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陈老先生，却是皱了眉头，出声制止。其他几位老人俱是望向陈老，想来，陈老在商队之中，亦有些地位。
“呃？……是，父亲。”陈家俩公子一愣，但也不敢违抗父命。
陈老先生对着几位老人，俱是皱眉说道：“你们几个老家伙，在家不知养着几个妖奴，却对着秦公子等人说妖精不祥，我怎不见你等有甚么祸事临头过？”
这话说的教躲在林婉儿身后，一脸不安的小狐狸暗呼“公道”二字，见得那几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一脸窘迫，小脸之上显出得色，不由对这刚刚见面的救命恩人更有好感。正得意，脑海中忽的想到陈老先生那一句“妖奴”，却是一怔，颇显不解。
但，叶可凡真的算是妖吗？若真的是，怕是无人会留以好脸色。
闲话不提，却说见得有人出面调停，秦昆一众，俱是安心不少。可心中不禁奇怪，这个世界，莫非妖精很是常见不成？叶可凡真的变成了“妖”？
这些疑问暂且押后，只闻那陈老又道：“还有你，既是妖类，偶得人身，竟不知深浅，目无尊长。枉我救你与沙漠之中。”话锋一转，又指着小狐狸一番训斥。
这陈老先生总是风清云淡，可一旦如此出言，却也极显威严。被他训斥，叶可凡又觉委屈，可又不敢再回嘴。
“几位老人家，是，是可凡年幼无知，不知深浅，还请见谅。”林婉儿一心一慌，连忙为友人道歉。
“是啊，几位叔伯，这小狐妖尚且年幼……”一旁许久未敢出声的陈家三女陈黎，如是劝道。也不知是否出自女子天性，这少女倒是不似其兄长与长辈那般，歧视小狐狸叶可凡。
“还请几位不要怪罪。”秦昆等三人亦是连连道歉。这份亏，估计是吃定了，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约翰最是不明就里，神色慌张，又不知所措，到现在她还是没明白事情缘何如此发展成这个样子。倒是林峰在焦急之中倒是及时反应，忙按下小狐狸的头，令其呈鞠躬状。
“对，对不起，那个……”林峰本就是没什么主见之人，先前本就有些慌张失神，此刻更显语无伦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联想到陈老先生先前那一句“妖奴”，又道：“这孩子，这孩子是我们的仆从，是我管教无方，万分抱歉！”
但凡稍稍思量，便不难猜出，所谓“妖”在这方世界人眼中，想来是低贱之物。若是如此，压低叶可凡的身份，或许能将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个思路大伙或多或少都明白些许，但只在脑子一闪而过，实难开口。毕竟，终究是友人，如何能说是仆从之类？倒是林美人在这方面有些果敢，只是不知是否让叶可凡感觉难堪……
“唔……”
果不其然，听闻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佳人出言道歉，几位老者也消了几分怒意。看来，无论何时何地，这“美人计”总是行而有效的。
对于“美人计”，林峰自是没有概念，只是本能的出言相劝，却起到了些许作用。
只是，本是一场相言正欢的交谈，不想最终如此尴尬。一时间，不论是秦昆等人，还是那些商人老者，俱是没了再谈的兴致。只见几位老者皆以午膳为名，借机而走。
一场莫名的冲突，就这样同样莫名的结束。来自星河彼岸的几位年轻人心中，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与人交道，亦是难事。
少年人们，如是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