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苍山脚下一片银装素裹。
一个栅栏小院显得格外突兀。一大一小的两间小木屋在雄伟的苍山下,就像可爱的玩具房子,鹅毛大雪依旧扑簌而下。
这是童话的世界。
一抹红影在这漫天的白雪世界中格外显眼。只是,那一抹红影腰际垂下的是冰泉银丝。随着她的移动,随风飞舞。
华裳穿着与袍子同样艳红的靴子,在院子里咯吱咯吱的踩着雪。
三千白发随着冷风飞舞,潋起风中雪花。那双曾经不谙世事的眸子渐渐融进了岁月的风雪。懂得悲喜,却不再流露。
又下雪了!每当下雪的时候,华裳就喜欢在院子里踩雪,就像当初她在这里醒来时的时候。阿恒也是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出现在她身边。只是那个时候她给了一个晴天霹雳,他不认识她了!
“阿恒,我又回来了。说好的,只要苍山下雪时,我就回来踩踩这里的白雪。”华裳仰着头,伸出手,任漫天白雪落在脸上、发间、皓腕之上,然后凝结成晶。
“华裳,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有养好呢。”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抹白影落在华裳身边。白麟的身形依旧很矮小,不过和之前的样子相比,越发的有神兽的模样了。
“没关系,这副身子虽然还是肉体凡胎,但是阿恒给了我足够的保护。”说着,华裳手里出现了一簇温暖的火焰。
温柔的火焰映在华裳的眸子里。华裳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
而白麟乌溜溜的眸中却涌现一丝黯然。华裳那头白发让她的心闷闷的疼。
六年前,华裳带着彤令回到这里后,她将彤令死前写的信交给了华裳。那时的她以为华裳得知彤令对慕容骏的伤害后,会恨他。但是不但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歇斯底里,华裳开始变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她为了能让华裳振作起来,拼尽全力解开了华裳的一部分记忆。
白麟希望华裳能回归正轨。只要华裳回天,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她依旧是麒麟王族的骄傲,麒麟王族那些被封印的同族们,也会得到解放。
结果,华裳的记忆回来后,她真的按照白麟的意愿回到了天界,只是她的目的不是纠正错乱的一切。华裳曾经的力量已经回归,她知道彤令尚有一魄在人间流连。她曾跪在那座神圣的宫殿里,承诺用自己的一切换回彤令的生命,但是天界的神皇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华裳几近绝望,一怒之下自行冲开族人的封印,她拼死破解了神皇的封印,震惊了天界。虽然族人获救,她却九死一生。
白麟亲眼看着华裳的三千青丝寸寸成雪,那惊心的一幕,到如今连想一想都那么让人绝望。
幸好,上神中那位仁慈的玄天女神为华裳求了情。她给了华裳救回彤令的机会。华裳要在她人间的有限生命,纠正世间错位的理。尽可能弥补彤令之前的一念之差所犯下的错。
所以,这几年华裳一直逗留在人间,努力的纠正人世间不平理。走遍了千山万水,可是,罗亦恒还是没有回来。
华裳孤独的站在苍山雪原,如今是冬日,山脚下的草原已经覆上了厚厚的白雪。周围除了白雪别无其他。
“阿恒,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我们永远待在这里好不好。”华裳转眼间进入了苍山之心,那里终年冰封。六年来,阿恒一直沉眠于此。
苍山之心,这里是冰封的世界。冰床上,阿恒安静的闭着双眼。平静的样子,似乎就是在安静的睡觉一般。
“阿恒,我来看你了。这一次我去漠北救了那里遭受雪灾的人,算是功德一件哦!之后我又去了东瀛海,在那里看到了那里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宁静。海风的声音,可真好听啊!阿恒,等你醒来之后我们一起去东瀛海,一起踩在绵软的白色沙滩上,在那里一起听海的声音好不好?”华裳双手撑着下颌,静静的看着罗亦恒沉睡的眉眼。
良久,华裳周围笼罩的依旧是无尽的寂静。
“阿恒,你必须要答应才对。等你醒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言听计从,谁让之前你之前隐瞒过我这么多事呢!”
“我不知道要积多少功德才能让你重生,但是只要我还没有飞升回天,我们的世间之理就是乱的,所以阿恒,我一定会让你重生的。”
华裳温柔的看着床榻上的人,纤细的手轻轻的抚上那张冰白的脸颊,所有的坚强在触碰到满手的冰凉的时候化为乌有。
“阿恒,你的身子好冰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温暖的你呢?”
泪再次落下,华裳痛苦的呜咽着。
白麟跑到冰洞里。看着那两抹红影,无奈的趴伏在地上。一对黑眸也蕴满了泪。
待华裳离开后,白麟迈着小短腿,来到了冰封的彤令身边。白亮的小蹄子搭在病床上。
“彤令,你什么时候醒来啊,再拖下去,华裳会疯掉的。再这么没日没夜的替那些上神们管那些世间的琐事,她的肉体凡胎也撑不住啊。”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玄天女神让华裳在人间这样疲于奔命,也是那些上神为了让一切尽快结束,给华裳缓兵之计。华裳肉体凡胎不停的使用神力,到时候肯定会折寿的。说不定哪天就直接飞升到神界了。倒是候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就没机会了。”
白麟越说越气愤,最后她白亮的小蹄子轻轻的戳了戳彤令的肩膀。可是,冰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白麟,我要下山一趟。好好照顾阿恒。”华裳缥缈的声音隔着山体传来,白麟知道,华裳又要劳累了……
华裳像个山中精灵,若不是那一身惹眼的红袍,她几乎就融入了白雪之中。足尖轻点在厚厚的白雪中,风又轻轻拂过,踏雪无痕。
终于,又回到了山脚下。烟村四五家,夕阳下,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纯白的世界里,散落成绮的云霞晕染了白雪大地,若不是依稀还有一层醉人的青色,或许会有人误以为雪地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