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凤北来
“一个不留!”黄金大辇上,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淡淡地吩咐道。
“大人有令!不留活口!”“大人有令,不留活口!”
一个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甲士手持长戈,踩着整齐的步伐进了前方那座火光冲天的府邸。
“哐当”地一声,府邸歪歪扭扭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匾终于掉了下来,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南宫府”三个大字,此刻,这个曾经令人望而却步的门匾却被一个甲士一脚踩碎。
南宫府后院,一个白发苍苍的道人,背着一个孩子,从后门悄然离开,一个中年人看到这一幕,与身旁女子相视一笑,拔剑,自刎。
天亮之后,一个消息令得九州所有势力瞠目结舌,龙州九大家族之一的南宫家,惨遭灭门,鸡犬不留。南宫家家主南宫有道自刎而死,虽近年关,龙州却一时间暗流涌动,各个势力不禁各怀心思。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凉州位于九州西北,更是冷意不可挡,尤其近日还下着大雪。
武当山大师兄李东遥却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起身挑水,洗漱,随后整理一下发髻,一身道服整整齐齐显得一丝不苟。
李东遥走出草庐,因为他今日要下山,顺着一步步台阶向下,下山之后,走到一座石碑旁边,石碑上书“武当山”,李东遥便静立碑旁,于雪中一动不动,因为师父近日便要回来了,作为弟子,就该迎接。
一个满头白发的道人背着一个仅仅三四岁大的孩子,走在凉州官道上,已至隆冬,行人本便不多,所以如今官道上便是有了五尺厚的积雪,年老道人一步步走,走得甚是艰难,偶尔还会踉跄一下,本以他的修为,他可以凌空而行,可他却不能,因为他要带着自己的弟子回武当山,那他便只能踏踏实实地走着。
修道之人,无论道行高低,身体却总是孱弱,纵然道人修为冠绝天下,可终究还是一个人,这么远的路程,他也有那么一些吃不消。终于,道人看到了那座山,看到了那座碑。
随后,道人看到了石碑旁的那个雪人,不由笑道:“傻孩子,这么冷的天,何必如此?”
忽然,那雪人动了一下,雪花簌簌抖落,露出一个年轻的道人模样儿,这年轻道人正是已经在这石碑旁大雪中静立三日三夜的李东遥。
“师父,欢迎回家。”李东遥依然是那副严谨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一礼。
年老道人知道这个弟子守礼,也不多言,轻轻一笑:“我们回家吧。”随后又轻轻抖了抖背上的孩子,笑道:“这个,就是你的小师弟了。”
年轻道人李东遥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了那个正好奇的睁着大眼睛打量自己的孩子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暖意。
也不再多说,师徒三人便沉默着踏上了玉阶,走上了武当山,武当山很高,可这两个修为不凡的道人,却没有投机取巧,只是一步步的上山。
三人上了山,走到了真武大殿前,背上的孩子却早已熟睡。
真武大殿中走出一个面容严肃的道人,看着年老道人,问道:“掌教师兄,是这个孩子?”
年老道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武当当兴,有凤北来。他是南宫凤。”
“这孩子真可爱。”虽然是赞语,道人神色依旧严肃。
“东遥,小师弟就先交给你照顾了。”年老道人将背上的孩子交给年轻道人。
李东遥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着正在熟睡的孩子,眼中暖意更暖。
年老道人,便是当今九州五大道庭之一的凉州武当山掌教,张玄帧。严肃道人,则是武当山最为严厉的师祖,王恪礼。
李东遥带着南宫凤回到了自己的草庐,年轻道人将孩子放在床上,怕孩子冷,于是去劈柴将火盆烧的旺了些。然后这个年轻道人,又去砍了些柴火,前去烧水,煮饭,虽然年轻道人依旧可以辟谷,但是孩子会饿,于是他便要自己生火做饭。若是其他任何一个道庭,甚至是任何一个小门派,作为门内大师兄,自然不会去做这些平凡又劳累的事情。即便需要,也会有无数的师弟抢着来做。但是这里是武当山,他是李东遥,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做,没有谁高人一等,人,生来便平等。
南宫凤醒了,然后他看着这个简陋的草庐,比起原先的家,这里差的远了,而这里,也没有爹娘,但是他却没有哭,也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道人端了些饭食,放在那个破旧却被擦得干净异常的木桌上。
年轻道人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于是他只是对孩子说道:“吃。”
南宫凤没有犹豫,也没有嫌弃饭食简陋,下了干干净净的床,爬上了同样一尘不染的凳子,认认真真地开始吃饭。
年轻道人眼中暖意更加温暖,甚至,嘴角扬起了一丝微微的弧度,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孩子,因为这也是个认真的孩子。
年轻道人也认认真真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起自己煮的青菜,吃了一口,皱起了眉头,认认真真地道:“很难吃。”
孩子也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对着这个年轻道人点了点头,似是极为赞同道人的说法。
随后,一大一小两个人,便开始认认真真地吃面前的饭菜,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相同的是,在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皱着眉头,他们却还是将碗碟中的饭菜吃完了,一粒不剩。
正在这一大一小吃饭的时候,真武大殿内,张玄帧与他五个师弟坐在大殿的蒲团上。
其中,王恪礼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另外几人却都是随意落座。
齐冼象笑道:“大师兄,你将那孩子交给东遥了?”
“是啊。”张玄帧捋了捋洁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这只北来之凤也变成了东遥那样的木头?”齐冼象一脸苦恼地道。
“不怕。”张玄帧笑着起身向殿外走去,其他几人一愣,也都跟着起身。
六人一同站在真武大殿门前,望向山下俗世,张玄帧脸上扬起笑容:“武当当兴,有凤北来。”听到这话,其他五人也是满心的欢喜,喜于言表。
这句话,乃是他们的师父临终前所留,此刻,却将要成为现实,他们不是心怀功利,只是为完成师父的遗愿而高兴,只是为了自己的家要繁荣兴盛而高兴,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