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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碎了,绝望了,痛到极点的时候已经忘了痛的滋味。就算是一缕孤魂又怎样,他对玉儿之心,苍天可鉴,只要能默默的看着她,完好无损,看着玉儿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就心满意足了。

女子手指娴熟的拨弄琴弦,悦耳的音符从指尖流出,精细处如天蚕玄丝,澎湃时如波涛滚滚。水溶听着那耳熟能详的曲子,径直坐在黛玉身边,双手拖着下巴,看着黛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一切又消失不见,再也看不到玉儿。

玉儿怎么了?水溶心下焦急一片,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发生什么事了,他该怎么办才能止住那滚滚而下的清泪,不让那双眼睛被泪水吞没。

优美的旋律不在,曲不成调。哭泣声、叹息声夹杂着烦乱的曲子,化作根根锋利的银针,水溶的心被刺的千疮百孔。他双手抚上黛玉泪水婆娑的脸颊,想拭去那晶莹的泪珠,让她不再伤心哭泣,可那滑下的眼泪却从他的掌心穿透,也穿透了他的心,徐徐下落,跌落在泥土中。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从未有过的无力,深深的自责,孤魂能做什么。玉儿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甚至连自己就在她面前也不知道。

女子手指静静的停在了琴弦之上,浓浓的孤独感包围着她。

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哪去了!在她身心俱碎,对生命在无留恋,奔赴黄泉之时,是那个人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暖,将已经决绝离去的魂魄又拉了回来,现在自己已经没事了,可醒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暖的背影,听不到温柔的嗓音,如果这样,她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就此长眠。

玉儿的嘴一张一合,水溶脸上笑意更浓了。玉儿在叫她的名字,虽然并未出声,但他听得到。

眼泪一滴一滴全落在水溶胸膛,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虚幻快速退去,手指开始动了动,他能碰到玉儿的手指了,紧接着,那伟岸的身子一点一点变的清晰。女子感觉到丝丝暖意,身子也不再冰凉。

碰的一声,琴弦断了,那游荡在天际云端的魂灵附体。

眼前一亮,双脚不听话的就向前走去,紧紧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黛玉双手紧紧的抓着水溶的衣袍,眼泪打湿了他胸膛间的衣服。水溶眉头一紧,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样铺天盖地的翻涌而出,渐渐的收紧手臂,将那具朝思暮想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手上力道之大,方佛要将那具身体融入自己的血液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黛玉后背,那神情就像是在安慰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纯净的声音好似一旺清泉,洗涤黛玉干涩的咽喉。那些没日没夜的担忧,那些夜不能寐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水溶紧紧的抱着玉儿,任凭她像小猫一样在自己怀中哭泣。那是他的玉儿,在他面前不用假装坚强,所有的艰难险阻他都愿意为玉儿分担。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了哀怨的哭泣声,水溶心下大惊,连忙放平手臂,揽过黛玉的身子。只在一秒钟所有的担忧都消失不见。

玉儿竟然在他怀中睡着了,看着那熟睡的人儿,紧皱的眉头,眼角未干的泪痕,水溶心下一阵吃痛,什么样的伤痛让她在睡梦中也不能淡然。站起身来,将黛玉打横抱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可以睡的舒服点。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水溶的心渐渐开始平静,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总算一切都好,玉儿没事。

“这是水王爷吧!”

水溶扭过头来,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拿着一件藕荷色的披风,视线落在黛玉身上,从未离开。

“我是五儿,宝二爷屋中的丫头。”

水溶当下就犯迷糊了,宝二爷屋中的丫头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他们现在在金陵?“这里是哪?是你一直在照顾玉儿吗?”水溶问道。

“这里是林家祠堂,是妙玉师傅救了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姑娘醒后哭晕过好几次,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宝二爷成亲时也没见她这么伤心过。”

水溶已经听不到五儿在说什么,眼中全是黛玉,玉儿在为他哭泣吗?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玉儿掉眼泪,再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玉儿是他的,那些曾经伤害过黛玉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像在冰窖中一样,刺骨的凉气渗入骨髓,浑身都快被冻僵了,黛玉想挪动下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漫天的寒意铺天盖地而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地间没有一条可以逃生的出路。万里云端,身躯开始快速下落,狂怒的风在耳边肆虐的吼叫,瑟瑟作响。

“玉儿……”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又好像很遥远。就像是天边的云,遥遥的飘在那里,远远的,有着圣洁的白色和柔柔的暖意。

黛玉站在一片冰雪之中,缓缓的伸出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想看清楚雪花的样子,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分明。一片薄薄的白雾挡住视线,让她睁眼如盲。

这纷乱的世界中生命就像是无根的野草,随着乱世四处飘荡,哪里才是可以停住脚步的地方?

年轻的王爷坐在床榻前,看着眼前这名面色惨白的少女,只感觉心底一股嗜骨的痛意,传遍四肢百骸。他缓缓握住女子冰凉的手,嘴唇紧抿着,有神的眼睛微微的半眯,目光沉静如水,犹如幽深的古井,泛着寂静的波纹。手指抚上那紧蹙的双眉,轻轻拍打着黛玉胸口,给那在绝望中行走的人生还的希望。

黛玉刚痊愈不久,身子还很虚弱,大喜大悲交加,一时血脉上涌,积压在胸口,竟然沉睡过去,好久都没有苏醒。或许是下意识不想醒来吧!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如履薄冰,神经如紧绷的琴弦,拉到极点。得知心心念念担忧的人平安无事,那颗紧张的心在这一刻崩溃。

知道一切安好,黛玉真的好想就这样睡去,再也不要醒来了,她太累了,生活的担子她已经不想在承担了,那么就放手吧!

水溶静静的坐在黛玉身边,他的袖子放在黛玉的脸旁,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脸孔那么白,没有一点血色。

时间缓缓而过,沙漏在一滴滴的漏着金黄色的沙子。黛玉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那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脑海中,像是记忆中父亲的背,带着暖暖的体温,那些充满柔情的话语,就像是记忆里母亲柔软的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了她心底的褶皱和伤痕。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直做下去吧,那些温暖的话语,萦绕在身边,让她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里一样。

苍天,请不要责骂黛玉,她的心很小,只是贪恋一时的温暖。她的一生都被刺骨的寒冷包围,当心被冰冷浸泡的时候,温暖是种莫大的奢求。如若可以就在贪恋一会吧!

黛玉的手上突然多了一点力气,轻轻的在水溶的掌心动了一动。

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动,顿时惊动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水溶的眼神变得有一丝炙热,他轻轻的叫着黛玉的名字,声音小小的,轻轻的,那么谨慎,似乎怕吓坏了谁。

“玉儿……”

“玉儿……”

眼睛缓缓的睁开一道缝隙,是刺目的阳光,明晃晃的颜色让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儿有着一丝难受。她轻轻的皱起眉来,可是还是努力的尝试着努力,渐渐的,渐渐的,睁开。

记忆中的脸庞,温和的眉眼,英挺的鼻梁,淡笑的嘴角,一如睡梦中的容颜。

“水……溶……”

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没有惊讶,没有震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自然,就像是已经演练了上千遍一样。水溶缓缓的托起黛玉的后脑,将她的额头靠在自己坚挺的肩膀上。

“玉儿,你醒了。”水溶柔和的笑着,眼睛里却有着淡淡的波光,声音温厚动听,带着男人大海般深沉的情怀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恍惚中黛玉感觉到有人在为她盖被子,一双手被紧紧地攥在掌心,有浓浓的暖意,透过凉凉的手指传到掌心,渗入心门。冰凉不在,眼睛缓缓睁开。英挺的鼻子、舒缓的眉宇、青青的胡渣。

水溶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细微的守护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命悬一线,阴阳相隔,多少个不眠之夜,心痛的无法呼吸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太多的言语,他们只是像拉家常一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情形就像是成亲好久的夫妻,常日里的闲聊。

濒临死亡边缘,他们谁都没有提那件事。有太多东西夹杂在两人之间,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他可以等,不管多久都愿意,等玉儿打开心中的死结,等玉儿接受他的那一天,而现在他只是想要一个照顾玉儿、保护玉儿的机会,能这样无时无刻的陪着她,水溶已经心满意足了。

幸福如热水,在寒冷的冬季,在大雪纷纷的时节,滋润着他干涸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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