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蛤蜊,它不是那个壳硬硬的软体动物。它是一只鹤,一只狠肥狠肥的鹤。
它的羽毛是灰褐色的,肚子像个鼓鼓的大皮球,黄褐色的眼睛,长长的喙乌黑乌黑的。
现在,蛤蜊展开两只肥嘟嘟的翅膀,在一座座小岛之间飞来飞去。它觉得很幸福,因为它的主人坐在它背上。于是,它炫技似的表演了各种飞行特技——直线转弯、滚动转弯、南北向东西向直线组合,最后还来了一个螺旋跟头。
正当蛤蜊兴高采烈地抬起了头,希望一如既往地得到主人夸奖的时候。
“啪!”蛤蜊得到了一记头削。然后,是一声怒骂:“你凑(抽)风啊,下去,到岁(水)上去!”
主人口音不太纯正,但字字铿锵,蛤蜊即使被骂,也很舒坦。不过,它不很愿意到水面上,作为一只鹤,鹤立鸡群是原则,怎么能鹤作鸭状,太丢人了。
蛤蜊有些为难地开了口:“金猪只(主子)!”
“我叫金烈!”说话的正是菜心扑过去抱过的金烈。
蛤蜊换了个称呼:“猎猪只(烈主子)。”
金烈依然拿着那只白玉酒碗,他的手在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只玉碗一字一句道:“我叫金烈!”
“金猎猪只(金烈主子)!”蛤蜊又换了个称呼。
金烈忍无可忍,猛一记头削:“好好索(说)话,不然拔了你色(舌)头!”
“我是鹤,直飞九天的鹤,怎能像鸭子一样浮在水里,太丢人了。”蛤蜊眼里挂着泪,委屈地说:“还有,猪只(主子)您不能让一只鹤像鹦鹉一样说一口流利的人话,这是跨专业的,这也是不人道的。”
“啪!”第三记头削。
金烈指着蛤蜊,浑身发抖,说不出话了。
“干嘛哪么凶,刚才又不是我抱着您叫小象小象的。”蛤蜊兀自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索(说)那胖姑娘四(是)谁啊?抱着您叫小象小象的,(猪只)主子,原来您小名叫小象,为什么不叫大象?”
“噗!”蛤蜊觉得眼前一红,什么都看不见了。
半个小时后,蛤蜊驮着金烈,静静地飘在水面上。
蛤蜊不说话了,因为,金烈刚才对着它喷了一口血。它的记忆中,主子最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没想到,今天它晋级成功——把主子气得吐血了。
金烈坐在蛤蜊的背上,嘴角还残留的血渍。
他努力地调匀气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当然不是被蛤蜊气得吐血。
他吐血,是因为他受了伤。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在大红船舱,白雪生要讲那么一个又长又虐的故事。白雪生在拖时间,用讲故事的时间来积蓄力量,为了出最后一招——兽厹惊。
金烈知道这一招,那是白茉莉座下十魁中排名第二的虎硸的绝杀,威力无比。
虎硸曾用这一招瞬间秒杀“魂洞”的十八名高手。
“魂洞”是半壁原与白魔龙军团势均力敌的另一大势力,拥有半壁原最强大的鬼兽军团。
金烈没想到,白雪生也学会了兽厹惊,虽然只有一半的力量,但已经让他受到了重创。这次,是自己太轻敌了。
他苦笑,这次白茉莉派出了七路人马,还有一个十魁之列的高手,这活儿怎么干?自己为何还要在白营总执长面前与别人抢着出战。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治伤。在空中,他根本无法调息,更要命的是那个笨蛤蜊还要玩绕三轴的飞行特技,这让他气血翻腾,伤势加剧。
可这个宝贝坐骑蛤蜊除了在肉体上折腾他,还在精神上对他进行碎嘴攻击。于是,他吐血了。一口鲜血喷在蛤蜊头上,成就了蛤蜊的鹤顶红。
最后,蛤蜊被他吓着了,乖乖地浮在一个小水湾里。
金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内息,慢慢的,当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面色。
金烈无力地拍了拍蛤蜊的颈子,说:“回四方层(城)。”
蛤蜊又一次听到金烈说话,欢喜得不得了。
“猪只(主子),您好啦!您好像受了重丧(伤),丧事(伤势)不好办吗?!”蛤蜊又开始了絮絮叨叨。
为了避免再次吐血,金烈捂住耳朵,一言不发。
忽然,金烈猛地一拍蛤蜊的翅膀,喝道:“飞起来!”
蛤蜊一飞冲天,在空中盘旋,而金烈却留在了水面上。
金烈用手指在唇边一按,吹了个口哨,蛤蜊双翅一展,向远处飞去,但却不飞走,在空中盘旋着。
白玉酒碗扣在湖面上,金烈站在碗盖上,杂色大袍在风中飘舞。
他对面,出现了一个黑影,那是一团黑烟,袅袅的烟雾中,一个人影忽隐忽现。
“白茉莉的手下?”金烈冷哼道:“这次是租(猪)还是牛?”
“你受伤了?”一个阴冷诡异的声音在黑影里出现。
金烈微闭双眼,这声音似乎很熟悉,他努力的思索着,在记忆里挖掘着。
“你想不起来我是谁了?”黑影的声音冰冷而肃杀。
“不记得!”金烈淡淡地回道。
“哼!讨饭碗、百家衣,要饭的就是要饭的,不管换了什么碗,换了什么布,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乞丐的气味。”黑影的话语中的寒气越来越盛。
金烈眯起眼睛,看着这团黑影,叹了口气,道:“四(是)你!你加入了白魔龙?!为什么?!”
“呵~~”黑影冷笑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是我,那也该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金烈叹了口气,道:“日子过得真快,都过去七年了。”
黑影冷冷地说:“七年可以让一个要饭的变成聚散一夕城的白营执长,也可以让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变成冷酷无情的复仇者。”
金烈很认真地看着黑影,道:“艳艳楼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
黑影没有说话,黑烟渐渐淡去。
一个瘦得只剩几根骨头的男子站在金烈面前,身上洁白的丝绸袍子随风卷起,但丝毫没有那种叶落花舞的飘逸,只有一种空洞的落寞阴沉。
男子看着金烈咧嘴笑了,他的笑根本没有面部肌肉的支撑,紧紧是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听得人心里发怵。
看到了那张脸,金烈身体不由微微的颤动了几下,气息起伏不平,生硬苦涩的声音满是无奈:“你果然离开了冥思炼狱。”
那男子笑了笑,说:“对了,我还从那里带来了好些个朋友,给你引荐一下吧。”说着,他举起了手,身后悄然涌起一团团黑色的烟雾,烟雾快速地蔓延开,霎时间他的身后出现的一大片的黑影,密密麻麻的在周围散开,黑影中的无数把黑弓张开,无数道黑箭直指着金烈的咽喉。
男子一抬手,身后无数道黑色利箭夹着淡淡的黑烟直射向金烈。
忽然,金烈双眼圆睁,爆喝一声,一道青光从身上闪出,划过天际,青色的罡气四射,像一把巨大的雨伞把黑色的利箭像雨滴一般挡开。
可这时,男子的身形一飘,闪到金烈背后,手一举,袅袅黑烟瞬间凝结成一道寒光,直直地朝金烈的腿部劈下去。金烈迅雷般避开,一掌击出,去抵挡那道寒光,当他的手刚探出,忽然光影消失。一支长长的黑色的箭,插在金烈的肩窝上。
金烈身体晃了晃,显然已经不能在倒扣的玉碗盖上站立。
这时,蛤蜊从天而降,啸鸣一声,掠过水面,将金烈驮在背上,飞到了空中。
可无数道黑箭,并没有放过金烈。“嗖!嗖!嗖!”一道道黑光直射向蛤蜊。
忽然,一道黑光穿透蛤蜊的左翅,它凄厉一声哀鸣,身子直直下坠,连同金烈一起,落在了湖中。
黑影一闪,那男子悄然出现在金烈蛤蜊掉落的地方。
他笑了,笑容干涩得可怕。
“金烈,你没想到,我能成为你的对手吧!”男子的笑容中忽而现出凄苦,黯然道:“为了学这黑魂箭,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过,我终于也让你付出了代价,放心过一会儿,我就要让你也尝一尝被刺穿透胸膛的痛苦,我哈哈哈!”男子纵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