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顾瑛一路走一路哭,不知不觉竟出了县城,她心里委屈,出了县城后见四下无人,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只要想到虎生说这样伤人的话,便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现在架已经吵了,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缓两天再见他才是。
那一边虎生自顾瑛走后,在家里坐立难安,现在外面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想着上回郭小兰中暑昏倒,虎生生怕顾瑛也中了暑,他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能说出这样伤她心的话呢?她这样好,为了家里,就差把颗心给掏出来了,这已经大半日过去了,她在县里又无依无靠的,又能去找谁呢?
大林见自从顾瑛走后,虎生已经懊恼的快把头发都给扯下来了,便又劝道:“叔,你就去将瑛姨接回来吧,要是被田老板知道瑛姨被你气跑了,他抢着去安慰,瑛姨保不准要跟他走了哩!”虎生一听大林的话,也顾不得跟顾瑛置气了,出去牵了马,连车子也不套,就找了出去。
这边顾瑛出了县城,又累又渴,偏偏走的急,身上就带了十几个买菜的铜钱,她头上顶着一片荷叶,找了一个树荫处,轻叹一口气,其实刚才哭完之后,再一回想,其实她跟虎生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吵起来,还挺可笑的,怎么当时就没忍住呢?若是当时能忍一时,待虎生他气过之后,再细细跟他讲一番,肯定是能讲得通的。
顾瑛朝着县城那边的方向望了望,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赵虎生,咋还不找过来,怎的跟个女人一样小肚鸡肠!”
她这里抱怨了两句,又打算先坐下来歇一下,等歇够了之后还是回去吧,这么荒山野岭的,她一个人靠脚程可是走不回秀水镇去的,更何况眼看就要天黑了,山可是有野兽的,面子再重要,总是及不上性命的!
顾瑛这里坐下来一歇,微风醺醺的吹来,再加上哭累了,竟起了睡意,不知不觉打起盹儿来了,那虎生找来时,见顾瑛睡着了,以为是中了暑,翻身下了马,两步跑上前,抱起顾瑛,急着喊道:“瑛娘,你醒醒,快醒醒。”
顾瑛被摇了两下就醒了过来,一睁眼,见虎生满头大汗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过了好半晌,才怔怔的问道:“虎生哥,你怎么过来了?”虎生扶她坐下来,又拿起旁边的荷叶给她扇风,还问道:“你是不是中暑了,有没有觉得头昏?”顾瑛摇了摇头,虎生又再三看她的神色,确实不像是中暑,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里虎生握着她的手,一脸惭愧的说道:“都是我的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对你说这样的混账话,你原谅我一回吧。”
顾瑛顿了顿,脸上有些发红,又说道:“我也有不对,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吵起来,想想都有些难为情了。”虎生见顾瑛不恼了,咧嘴一笑,对她说道:“等以后咱们家赚了钱,我就给你买好看的头面戴可好?”
顾瑛笑着点头,虎生便握起顾瑛的手,说“咱们回去吧,我在县里找了你好几圈,后来还是问了守城门的兵将大哥,才知道你出了城。”顾瑛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了,虎生扶着顾瑛上马,自己又翻身上去,两人这才打马又赶回县里去。
小风波一过,两人又和好如初,夜里吃完饭,虎生和顾瑛在天井里乘凉,不时商量着下回店里要进什么绸缎花色,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郭小兰站在门口,面带犹豫的看着他俩。
虎生心说,今日正是因她,才会跟瑛娘拌起嘴儿来呢,还是远着她一些罢。于是他拿起蒲扇,对顾瑛说道:“你先坐着,我到街上去寻寻大林,乘个凉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顾瑛点点头,虎生自往前面街上去了,那郭小兰走到顾瑛身旁,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今日顾瑛和虎生拌嘴儿时,这又不是侯门深府,郭小兰在里面院子内,自然隐约听到了几句,她心里思量了半日,吃完晚饭,便独自过来了。
顾瑛不说话,郭小兰独自一人想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今日你跟虎生哥吵起来了?”顾瑛抬眼看了她一下,随际笑道:“叫你看笑话了,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么,牙齿和嘴唇还有磕上的时候呢。”
郭小兰不知怎的,眼圈儿突然有些泛红,心里却只怪自己爹娘走得早,又没个亲人可以倚仗,为了守住弟弟妹妹,还跟亲生的叔叔立誓,不待弟弟长大,绝不嫁人。她对赵虎生确实有好感,那样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几次三番的帮助她,但凡有爹娘做主,必定是一生的良人,只是再好又如何呢,不说他有中意的人,光是自己立的誓言,也是轻易违背不得的。
郭小兰悄悄的擦了擦眼泪,将带来的一个包袱递给顾瑛,说道:“我听大林说,你跟虎生哥再过不久就要办喜事了,这是我送给你们的,望你不要嫌弃。”顾瑛打开来一看,见里面是一包鞋袜,有男式也有女式的,因都是一些寻常的东西,她默默想了一想,便收了下来,又对郭小兰说道:“多谢你了。”
郭小兰摆了摆手,快速的站了起来,准备回去,走到门边,她又转头说道:“趁了空闲,这院子还是用墙砌起来吧。”顾瑛轻轻点头,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去。
几日后,虎生便抽空,跟大林两人将院门砌了起来,郭家的姐弟进出都是走侧门。
七月初,田家派了一个长随来报信,说是顾珊生了,是个小哥儿,母子两人都很平安,顾瑛立时便把顾珏从学院里接了回来,由虎生驾着马车将送他们回镇上去。几人先回了村里,李氏是个心细的,估摸着顾珊大概就是这几日生产,早备好了几尺红布,家里的鸡蛋跟鸡都是现成的,再加上顾瑛早些日子备下给小孩子的衣裳包被一类的东西,至洗三这一日,仍是由虎生送她姐弟二人往田府去。
生上一胎时,那小哥儿是直接被田奶奶抱走充做嫡子来养,因此洗三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生这一胎时,田府并无动静,春兰接了顾瑛,说道:“瑛姨,你们差点迟了,姨奶奶叫我先领着你去看小哥儿的洗三礼呢。”
顾瑛点点头,牵着顾珏的手随着春兰进了一个正堂,此时那屋里围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田老爷和田奶奶并几个姨娘都在,不过那田奶奶似乎精神不大好,顾瑛上前见了一个礼,田奶奶便叫下人给顾瑛看座。
一时,接生婆抱了新生的小哥儿出来,又端了一盆水,接生婆象征性的用沾了水的手指点在小哥儿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屋里的姨娘们纷纷丢了碎银子进水盆,顾瑛也丢了一小块碎银子进去,丢的银子不多不少,既不会叫顾珊难堪,也不会太打眼。
接生婆念完后,屋里的人说了几句吉利话,那小哥儿便被婆子抱了下去,水盆里的银子自然都该接生婆得了,不一会子,田老爷被家里的小厮请到前院去了,顾瑛则是陪着田奶奶说了两句闲话,眼看着田奶奶越发精神不济的样子,顾瑛便跟她道别,去看顾珊去了。
由着婆子领进了顾珊的院里,顾瑛这才见到院里的下人们走动时都轻手轻脚的,不过脸上都带着一团喜气,顾瑛进了顾珊的屋子,顾珊刚生产完,头上勒了一条抹额,脸色还有些发白,见了顾瑛来了,靠在床头,说道:“怎的这会子才来,珏哥儿呢?”
顾瑛道:“我留他在外面跟三春和四春玩。”说罢,顾瑛摸了摸她的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顾珊嘴角一挑,说道:“我很好。”
顾珊自然是很好的,前面的姨娘张氏生的是个姐儿,她这一胎则是如她所愿生了个哥儿,听说那张氏气得连小哥儿的洗三都没去。
顾瑛摸了摸她的脸,问道:“现在你已经有了个哥儿傍身,依我的意思,你现在还小,先缓个两年再生孩子,以免亏了身子,到以后再想养起来,肯定不是易事。”
顾珊点了点头,她也是想着缓两三年再生,这一次生产时十分危险,幸好她挺了过来,要不然刚生下来的小哥儿可该怎么着呢。
顾珊是知道顾瑛跟虎生不日要成亲的事,她说道:“到时你成亲,我自然是去不成的,不知道赵家那边都准备好了没有?”
顾瑛一笑,说道:“其实也没啥要准备的,如今房子都做好,只等那日进他家门就是了。”顾珊笑着嗔道:“你倒是坦然!”顾瑛她没什么好不坦然的,反正日子都已经定好了,这次回来,她就直接回村里去待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