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正在熟睡的张立，我犹豫着朝楼下走去，明知道不应该现在下去，可是他来了，我怎么办？从来就是这样，只要遇到高磊的霸道，我就没有招架的余地，只能听心来做决定。
终于，我看清了他的样子，静静的靠在车子上，周身似乎都被那浓郁的忧伤所包围，我走了上前，张了张嘴，却终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笑了，笑得残忍：“你果然心里还是只有他，那我算什么呢？”我知道他在生气，正如我不知道张立回来了一样，他一定也误会以我早就知道，只是瞒着他。
“就让一切归位，回到原点就行了，你还是高家的大少爷，我还是张家的少奶奶。”狠下心肠说出这样的话，这话有多残忍，我已经不敢去想，可是高磊的脸色却已难看到了极致。
“回到原点？怎么你忘记了原点是哪里了吗？原点不是你是我太太吗？”他生气了，我听得出来，虽然没有吼我，虽然没有骂我。原点他太太，他是指那场失败的婚礼吗？还是指那个让我失望的夜晚？
我摇摇头：“现实吗？马市长是那种可以任由女儿被人欺负的人吗？张家是那种可以让我给张立戴绿帽子的家族吗？还是你忘记了？我们现在的身份？高磊，一切都成为过去了，我们回不了头了，真的。”说到动情之处，我泪如雨下，不是有人说过吗？有一种爱叫放手，我现在就是想放手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呢？
“是回不了头吗？还是你一直不愿意回头？五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可是你一直在逃避，我们之间，真的到了没路可走的地步了吗？其实不是，只是，你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马文丽和张立从来就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你不愿意，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他苦笑着，自怀里掏出一支烟慢慢的燃起，深深的吸了几口，却只是长长的吐着烟雾，并看着它们，飘散在空气中。我没有出声，因为也没办法说什么，事实上，有很多时候，我也恨自己，当断不断，所以弄到现在越来越乱的局面。
见我一直不出声，他扔掉烟头，重新看着我说：“小雅，你爱我吗？”
“……………”
似乎有一团气，堵在我胸口，让我呼不出来，又吸不进去，我哑口无语的看着他，对他的大胆，我似乎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说不出口吗？还是要我代你说出来？嗯？”他继续苦笑，继续自言自语，只是每当他吐出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扎上了一刀。狠狠的，那种。
“……………”
继续沉默着，我无言以对，面对着他的质问，我找不到可以表达的字眼。
他笑了，笑得苦涩：“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得到你的心更幸福，还是得到你的人更幸福，以前我以为只要你爱我，我就会满足，可现在我嫉妒了，我觉得宁可不要你爱我，只要绑你在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可现在，你又不愿意被我捆绑了不是吗？”他依然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幽深的双眸中，那抹受伤的神情，那般的让我心痛。
“我承认，我不是最好的，对你舅舅，对你，我似乎都不够强大，所以保护不了你们，可是，你也说过的，我爸爸的死，像是横在你我之间的一根刺。可我明明都穿刺而过了，你为什么要生生的将我推开？”
“那天晚上，只要你肯坚持下去，我一定会帮你的，爸爸对我很重要，可我知道你在我心里同样的重要，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害我和马文丽在一起被拍了照，小雅，做这些的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不会痛吗？”
“我说要报复你，可是我做了吗？在法庭上面，我没有诬陷你舅舅故意杀人，也没有害他多坐一天牢，这算是报复你吗？我说要和文丽结婚，可我只是想气气你，不都说女人会嫉妒的吗？为什么你不会，还理直气壮的买了我们的镇店之宝，决定和我同一天结婚。小雅，其实是你在报复我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既然要逃开，为什么不逃得彻底？全国有那么多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回T市，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既然招惹我了，为什么又要逃开？然后，一边告诉我你会留下来陪我几个月，一边偷偷的把张立接了回来，苏小雅，你的心到底是冰做的，那般的让人寒彻心扉。”
“你爱我吗？你不敢回答，那我来告诉你，你不爱我，从来不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自以为都是为了别人在活，可事实上，你每一脚都踩在我的伤口上，自以为留在张立身边就是为他好，可是无爱的婚姻，这也是一种幸福吗？”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懂？五年了，这个时间还不够长吗？为什么还是不懂？现在你要我回到原点，多么可笑，在我以为我们又有可能的时候，你让我放弃，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你又想继续用马文丽和张立来做借口呢？他们从来不是理由，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唯一的理由是，你胆小，你害怕，所以甚至不愿意和我试上一试，只要我们努力了，会有什么事做不成吗？会有吗？”
最后一句，他终于吼了出来，赤红的双眼里，是我惊恐不安的脸，我看着这样的高磊，我看着已近疯狂的高磊，终于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想摇头否认，却惊恐的发现，他说的真的是事实，这些年，我习惯了逃避，虽然明知道自己爱，可从来不敢去争取，怕伤害这样，怕伤害那个，可到头来，每一个人都伤害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可事情却越走越偏，到现在，都已完全失控。
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不是故意的就能摆脱责任吗？我不敢去想象，只是面对着他的指责，我只能默默的承认，高磊，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这样做你能好受一点，那么，我都依你，要打要骂都依你。
“对不起！”
从五年前开始，我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恐怕就是这一句，只不过，每当我说一次，他就恨我再多几分，一如现在，他望着我时，连嘴角的笑意都已挂不住。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这话好熟悉，当年他看那个电视剧里，还嘲笑这句台词好久好久，可现在，他也用上了。
“高磊，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如果无心伤到了，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是真心的，我很想这么说，可我又同样痛苦的意识到，我的真心，从来不能改变什么。张立回来了，我必须取舍，而我，竟然在第一时间又选择了放弃高磊，我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啊。
“我说了这么多，结果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总不可能一直做亏本生意，既然你非要选择大的，那么小的就给我吧！”
他的话一说完，我心咚咚咚的直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大的小的？
“不明白吗？呵！其实你明白的，不明白的从来只有我这个傻瓜蛋而已，不过现在，既然做了傻子我也认了，可我也要做一点我想要做的事，所以，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再认真不过的话语，再平淡不过的表情，再残忍不过的要求，我怔愣在原地，看着这样的高磊，有些不敢相信，他提的竟然是这样的要求，恍然间，我只懂得拒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那就走法律程序啊，我相信，以你和张立现在的处境，没办法和我竞争小扬的抚养权。”他是认真的，从他的眼神中，我读懂了这样的信息，可他明明看了那张假的DNA报告啊，可他明明应该相信了的啊，为什么现在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
“小扬不是你的孩子，要我说多少遍啊？”
急红了眼，我大叫出声，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自信，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三个男人中，偏偏就有一个他了。
“如果不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为什么这么紧张？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担心我的话呢？嗯？这么多年了，你的个性是一点也没有长进，难道不是越反对才越是有可能性吗？”他果然懂我，时隔多年，我也确实没有改变心性，只是，这样的时候，他就一定要这么刺激我吗？小扬对于我来说是什么，他不可能不懂，可他竟然要来和我争小扬的抚养权，这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高磊，你够了啊！”
我吼了出声，起伏的胸脯暴露了我的心情，我那么紧张的看着他，试图唤醒他体内的温柔因子，可一切只能是徒然，他看着我的眼中，只剩阴冷：“我的要求并不过份，在大人的孩子间，你只有一个选择，苏小雅，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永远占据着最好的位置的，你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力快五年了，而今天，我要重新收回这份权利。”
“不是的，小扬是张立的孩子，真的，真的。”我不能失去小扬，这是我唯一现在的希望，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残忍，好不容易张立回来了，小扬又要离开我吗？
他抬起头来，冷冷的笑：“为什么你做任何事情，都把我放在最后一位呢？你爱小扬，我就不爱吗？你怕失去小扬，就一定要让我承受失去小扬的痛苦吗？更可笑的是，你为了怕我带走小扬，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我和小扬的父子关系吗？苏小雅，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对你残忍，那我呢？你对我不残忍吗？”
暗夜中，他眸中闪动的晶亮水光，让我的心都在发抖，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我真的就没有伤害到他吗？我瞒着他的小扬的关系，是怕两家的关系恶化，可是，我却是真的剥夺了他和小扬的父子情意，我真的残忍吗？我开始有些糊涂了。
“小扬是我的。”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任性也好，说我残忍也都好，只要能留小扬在身边，我真的什么也会做的。
他摇头，只是心痛：“从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呵呵！可我还是一直在试图挽回，不过现在，看来不重要了，既然没有办法两全齐美，那就只能割爱了，小扬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心里清楚，你要一直否认我也不怕，DNA看来是得另外再做一次的，而你，就等着收律师信吧。”
转身，他打开了车门，我去急忙扑了上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小扬知道了会有多伤心，他有多爱你，你不明白吗？你想把他心里的好形象破坏掉吗？不要这么残忍，孩子是无辜的。”
“那你呢？你就不怕吗？等DNA的报告出来了，等真相大白了，小扬会怎么看你，你一直告诉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觉得谁才对他更残忍？”他的字，一字一句，如刀割在我心头，我颤抖的开口，却终于只懂得嘶吼：“所以，就不要那么做啊。你就不能让小扬过得幸福一点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心里的美好全都变成恶梦？”
他推开我，冷漠而疏远：“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一直这么自私，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自私你就不自私吗？你为了报复我，甚至不惜要让小扬痛苦吗？”我横了条心，紧紧拖住他的身子，满脸的泪水，已糊花了我的眼，可我却死活不肯让他离开。如果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那我就只能选择按自己的想法来做，只要他不离开，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报复，是，是报复，我是该要报复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的。你到现在都不肯说出小扬的身世，你是真的要逼我带孩子去验DNA吗？”他的话，终于让我明白了他的重点，其实他是没有证据的，只是凭猜测在试探我的底限，只可惜，他全部猜对了，所以，我败在他的手里，甚至连一点招架的力气也没有。
“不要，不要验，不要验。”我哭得那么的心痛，为什么事情为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相爱的人要这么相互折磨，为什么我们都爱小扬，却有可能伤害到他呢？我真的不懂了，不懂了。
“所以，可以告诉我真相了是不是？小扬，是我高磊的儿子，对不对？”他红了眼，似乎也在挣扎着，心情起伏不定，我用含泪的眸子瞅着他，欲言又止，我说不出口，如果我承认了，那张立算什么呢？如果我承认了，那对高磊又算什么呢？
看似乎最完美的办法，却有了最不完美的结局，小扬的病好了，张立也回来了，可家，却要支离破碎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我真的很痛苦，在这两个男人间，我徘徊不定的心，又在这一刻鲜血淋漓，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变得强大起来呢？为什么错的永远是我呢？
“说，我要知道，而且我也有权利知道。”
“……………”
我说不出口，这个秘密就要这么破了，可我却还是说不出口。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可我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一切。”他的声音开始放软，口气也在渐渐转变，我凄然的瞅着他，试图让他放弃再问，可他的眼神，那很明亮，分明在期待，我知道他也是爱小扬的，只是，为了爱小扬，我们就要这么相互伤害吗？为了爱小扬，就要让他接受这么痛苦的真相吗？
我真的不敢想象，完全不敢。
“高磊，不要问了，求你了。”我的泪落如雨，滴滴落在他纤长的大手之上，似乎被烫得要缩回双手，他却仍旧咬牙坚持：“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无语，他确实有权利知道，只是，我真的没有勇气亲口说出来。
“小扬是谁的孩子重要吗？别拿孩子当借口，要想和我争小雅，就拿出男子汉的气概，不要一直借助别的人和事来威胁小雅。”阴暗的灯光下，走出一个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却认得出来这个声音。
愣愣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张立，我的双手绞成一团，他不是睡了吗？怎么会在我们身后，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呢？
“张立，又见面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这两个男人似乎天生是对头，只要一见面就有无穷的精力，张立的眼中晶亮，而高磊的又何尝不是。
“世界本来就小，只是人心大了而已，不是吗？高总？”在我的印象中，张立就从来没有给过高磊好脸色，所以那天高磊把录音给我时，我才会那样的吃惊，可是，他们的友好是建立在小扬的健康之上，而现在的针锋相对，却也同样是因为小扬。
“是啊，人心很大很贪婪，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他的话中带刺，任是谁也能听出来，张立没有生气，只是笑：“再明白也没有高总来得直接，高总才是个中高手啊。”
“彼此彼此！”
两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似乎就连这对抗的心理也是天生的，我看着两人剑拨弩张的样子，担心得不得了，可是劝谁也不好，劝谁也不行，只能呆在一边干着急。
“你们越是这样，答案就越明显。”他笑，很明显是在挑衅。
张立也在笑，只是笑得那般的淡然：“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我早就说过的，小扬是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宁，是我张立的儿子，法律上也承认的。”
“那就走着瞧，看看，法律上会认你还是认我？”高磊笑得得意，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实你有什么好嚣张的？比钱多，你也比不过我，比资格你也不一定比我好很多。”张立终于说到了重点，重点是张立说的这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话，高磊哈哈大笑起来，那么大声，仿佛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钱多？你是指张大为的钱？那我确实是是比不上的，可是，张大为的钱就是张风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资格，谁会比我更有资格，我是小扬的亲生父亲。”
“那又怎么样？我老爸就是再糊涂，也不会一个子儿也不给我，不要一半的股份，就只要给我10%，我就敢把你比下去。”张立也不是说大话，立风集团在全球都是有公司的，高磊的家庭企业虽然也越做越大，但相比之下，和立风集团就不堪一比了。
“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你以为张风会愿意分给你一个子儿吗？笑话，要是他肯，你还会在戒毒所里呆上几个月吗？张立，你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别说分给你钱了，她们不要你的命都算是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要是真的为小扬好，就应该大大方方的放手，在我的身边，至少我家里是我说了算。”豪门恩怨，外人是没办法完全理解的，但高磊不同，他虽然不是巨富，但也算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他能洞悉张家的一切，也自然能猜到张立现在只是个空壳子。
“谢谢关心，不过，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小雅和小扬，我也一定会做到。”张立很少在我面前提到家于张家的财产问题，他是真的厌倦了这一切，只是今天，许是被高磊逼的，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紧张的看着张立，内心的愧疚之感，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那就试目以待了。”
两人再度冷眼相对，我站在一侧，什么也说不出来，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当高磊狠狠的关上车门，我却终于再忍不住，哭倒在张立的怀里。
“张立，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从来用不着对不起三个字。”似乎顷刻之间成长了不少，深沉的话语，让我感动不已。
“可是，怎么办，高磊好像要来真的啊，小扬，我不能失去小扬的。”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可是现在，除了张立我又能和谁说这些呢？
他笑着轻拍我的肩：“放心吧，小扬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利，他要是真的上法院我们有胜算吗？”我实在太担心，虽然我不想提及张立的过往，可是，如果真的对了对簿公堂的情况，张立吸毒的事情，一定会爆光，到时候，伤害到的就不止是小扬一个人了，还会有张立。
“那就让不利的情况变得对我们有利不就行了。”张立无所谓的说着，似乎对未来完全不会担心，看着他令人安心的笑脸，我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张立，我信你。”
没有理由不信他，五年前，在我最无助，最仿傍的时候，是他主动的站在了我身后，为我和小扬撑起了一片天，五年后的今天，我相信，他一定可以重新的站在我身后，重新保护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