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谦心中生疑,立时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见太后恩准,那小太监便说道:“皇上曾赐给虞右丞一个暗卫,平日里这个暗卫都是左右不离的护着他,但奇怪的是,昨夜他出宫回府时,却是孤身一人。当时正是辰时,他人在居安巷,刺客突然从东南角冲了出来,共五人,各个武功高强。”
“虞风澜伤势如何?”太后追问。
“身上共有四处剑伤,其中腹部那一剑最为致命,据说剑上淬了毒,他已经昏迷。自即日起不再上朝,亦不见客,所有事务,暂由司徒大人虞清和代理。”
“刺客有无活口?事发之时那个暗卫在何处?”
小太监恭敬地回禀:“据说护卫队赶到时,只剩一名刺客,却还是叫他逃走了,京兆尹已下令全力追捕。至于暗卫,暂时还不知晓她的行踪。”
小太监禀报完,室内忽然沉默了下去,太后与慕谦对视一眼,便已知对方的意思,太后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见他走远,这才分外疑惑地问慕谦道:“怎么?刺客竟不是你派出的?”
慕谦神情凝重,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有动他的打算。”可他的神情却依旧困惑,嘴里不时嘀咕着,怎会如此之巧?皇帝刚刚离京,同一时刻虞风澜便遇刺,究竟会是谁下的手?
难道说还有一股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势力?会是谁?
或者说……这是独孤翎布置的一个局?那他们的目的在何处?只是,先不去想着目的,只说这苦肉计,怎么可能?独孤翎不在京城,全靠虞风澜支撑大局,他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设计令虞风澜中毒受伤?除非虞风澜受伤是假!
可又不像,现任京兆尹乃是他的门生,若刺杀一事有蹊跷,他必定会先来知会他,可京兆尹并未如此,而是直接下令追捕刺客,只能说明此事的确没有问题,那就是说这不是独孤翎设的局,那么会是谁如此处心积虑要杀虞风澜?
他的拳头握紧了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回过头去,看向太后:“玉萱,此次成败很是关键,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当心,没有与我商量之前,你切不可擅自行动。”
沈玉萱是太后的闺名,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她心中一动,竟有些莫名地激动,有多久没有听过慕谦这样唤自己了?她点点头,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皇上带走了你女儿,你……”
她想,慕谦舍不得动慕惊鸿,若是如此,一旦独孤翎用慕惊鸿做挡箭牌,那他们辛苦布置的一切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慕谦却不回她,只说一切照计划进行。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对沈玉萱坦诚,便说道:“我们务必在三天之内抓到那个凶手,问清他的来历,如此才可知这场刺杀究竟意在何处。”顿了顿,他又道:“至于皇上的事,依照原计划进行。”
太后点头,并无异议。慕谦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太后寝宫。
太后揉了揉眉心,“出来吧。”
话音才落,只见一蒙面女子自木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太后的贴身侍婢,师师姑娘。
太后眉眼间有些许嗔怪之色:“你以为藏在那里,就能瞒过他?”
师师眉眼淡然,不卑不亢:“不打算瞒过他,亦不想蛮,反正……我们与他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太后叹了口气,“什么事?”
“中秋宫宴,慕惊鸿一曲震惊全场,彼时您不是要我查她吗?我已经查到了。”
黎明来的迅疾,而仿佛不过片刻,竟已近午时。
愈渐偏僻的路上,马车快速行进,一旁的一人一马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车身。马上的女子偶尔周一皱眉头,听闻车内的动静,心中颇不是滋味。
“这一局,朕又赢了。”独孤翎微微一笑,眉眼间颇有得意之色。
惊鸿嘟着嘴,心中不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使性子地将手中剩下的棋子全数丢在棋盘之上,打乱了这一局不算精彩却足够赢她的棋局。
他心中好笑,忍不住便想逗弄她一番:“算一算你已输了九局,按照最初的约定,输一局便需回答一个问题,现在该朕来问你了。”
“不,按照约定,我若赢一局,便可抵消过输的一局,我还没有认输,你急什么?”惊鸿一副我就不认输,我气死你你奈我何的神情,独孤翎哑然失笑,好一个小无赖。
干脆地点点头:“也行,那么接下来就要按照朕的要求来了。”说着他捻起一颗棋子,“朕的规矩便是,接下来这一局,你若赢了,之前所输的九局也都抵消,朕也可以回答你的问题,阿言是谁。”
惊鸿一听,这买卖可是分外值当,高兴地急忙要拍手,哪知双掌尚未合拢,便叫他的一只手挡在了他双掌之间,她诧异,他微微一笑:“你若输了呢?”
毕竟输了九局,说不心虚是假的,她咳咳了两声,“输了……就输了嘛,有什么。”
“哈哈!你还真是个小无赖!”独孤翎难得的大笑,正赶车的莫青心头都是一惊,难得能听见独孤翎如此爽朗的笑啊,他忽然觉得肩膀上蓦然间轻巧了许多,心情竟也随着他莫名地好了起来。
温子言眉头一皱,瞥了眼马车车窗,却什么都看不见,但此刻心中却很是难受,认识他这么久,何曾见他如此放纵自己,哪怕是大笑一回?那个女人……果真与别人不同……
惊鸿为这句小无赖,心中颇不服气,嘴上却不饶人:“无赖就无赖,不服气你也可以无赖啊,我又没有拦着你。”
原本以为这人会变脸色,哪知他听完此言,得意一笑,大有正中下怀之意:“好啊,那朕便也无赖一回。你若输了,这后半生就与朕生死与共吧!”
惊鸿讶然:“什么意思啊?”
独孤翎长眉一挑:“很简单,你便时时刻刻与朕绑在一起,朕早朝你起床服侍;朕就寝你要脱衣侍寝;朕出巡你要相伴左右;朕遇刺你要挺身而出;朕若活到百年你便不许先死,朕若不幸英年早逝,那你也便随朕去地府吧。”
他笑得隐隐有几分奸诈之味,惊鸿听完却已目瞪口呆,见独孤翎已开始收拾棋子准备这致命的一场赌局,她急忙喊出声:“我不同意!”
什么?独孤翎诧异?
“我……我不同意。”惊鸿想了半天,终于组织好了语言,颇委屈地道:“你遇刺被刺了几个窟窿,难道我也要刺自己几个窟窿?你英年早逝,我还正值花季呢,凭什么陪你去地府啊?”
至于让她早起替他更衣上朝,没有懒觉睡;夜里他看书到三更天她还得等着侍寝,不得不晚睡;他活百年自己不许先死,这些问题先不追究,就说这遇刺和早逝,独孤翎你要不要这么奸诈?
“就凭你是朕的爱妃啊,怎么?不想赌这一局?那好吧,你先将前面输掉的八局的问题回答完毕,我们再说其他事。”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惊鸿简直想掐死他,突然觉得,从她问完阿言之事开始,这家伙就布了一个局将她套了进去,她怎么就没想到以自己的智商,赢独孤翎会比较困难呢?竟然傻不愣登地陪人家玩了九局!
九局啊!回答问题前是要发誓的,她可是被逼着以家人的名义起誓的,若他的问题她却不便回答,又不能作假,这可如何是好?
比如他问,自己为何要扮草包?
比如他又问,去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如他还问,她小时候是否去过青州?
这些她根本就没有记忆,如何回答?一旦回答错了,报应不管落在谁身上,她都会心中难安,她觉得自从穿越这种事情发生以后,她便越来越迷信了。
那若是照实说呢?说自己并非真正的慕惊鸿,会怎样?他会不会将她当做谁谁谁派来的卧底,格杀勿论?妈妈呀,她还不想死呢!
怎么办怎么办?竟是如此纠结!
思来想去极久,她终于妥协,“我就再陪你赌一把。不过我有个条件,无论这局是输是赢,前面那八个问题,就都算了吧?”反正报应在她身上总比坑了别人强,不就是他遇刺时替他挡剑吗?不就是早死几年嘛,二十年后……她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她也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万一……不小心赢了呢?
独孤翎很是爽快的便答应了她,于是惊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上了棋局,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不过五个回合,她便输的一败涂地!
“不玩了不玩了,你一个大男人,都不让着我这个小女子,完全无法与你好好的玩耍,我们就此友尽!”
“玩耍?友尽?”独孤翎疑惑,“你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
惊鸿赌气:“不告诉你。”
独孤翎眉眼淡然,“哦,无所谓,不过,朕要歇息片刻,按照约定,你要侍寝。”
“啊!”
蓦地,一声狮子吼将车外的莫青都吓得一怔,急忙拉停了马车,生怕马儿受惊狂奔,温子言更是紧张,急忙询问:“翎,可有事?”
车内,独孤翎侧卧在榻上,一手智者头,笑看着发疯的惊鸿,却对外生硬地说道:“无事。”
只有两个字,温子言心中不是滋味,也不再开口,却听独孤翎又问道:“莫青,现在到了哪里?”
“依照方才的速度,再过一个时辰,可到长丘郡的清风镇。再往前走,便要连着赶一日的路程才有客栈,因此今夜我们不如先住在这里,换马后明日一早再赶路,如此也不算耽误时间。”
“长丘郡?向北?这不是去黎州的路?”
听到温子言的疑惑,独孤翎并不吱声,反而看着惊鸿气呼呼地坐在一旁,觉得她这一天天,又哭又笑又闹,真是个闹腾的人。
惊鸿却对温子言方才那个呼唤颇为过敏。
翎?
原来他私底下与如此多的女人交好,称呼的这般亲切,那自己……又算什么?
车外,莫青偷偷看了温子言一眼,觉得不妥,因此开了口:“主子吩咐,若姑娘想去黎州,这便可加派人手护送姑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