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灵宫
云初一早就起来了,见天气不错,便在换上一身轻便的衣物,用了早膳以后进了书房,看起了医书,虽然她身上中的毒是上古奇毒,即便无法解,她也不愿放弃一丝机会。
“主子,安宁公主求见”李流思恭敬地站在书房门口。
云初放下书,沉默一晌,“请。”
楚芯儿身着玫红色宫装,一支朱雀鎏金步摇斜斜地插在发髻上,随着身姿的摇曳而叮当作响,她昂着头高傲如一只孔雀,小步走进书房。
看着云初一脸稳于泰山的淡然,楚芯儿心中的怨恨脱口而出:“连诗芸!别以为山鸡飞到枝头变凤凰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凤凰了,你与本公主相去甚远,你凭什么有资格嫁给寒风哥哥,凭什么还要回来!”
云初抬头,直视她眼中的怨恨,冷笑道:“不知公主此话怎讲?本宫姓云,本宫的舅舅是云国现任帝君,本宫是云国的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何来山鸡凤凰一说?此次联姻是云楚联姻,你莫不会妄想以一己之力破坏本次联姻吧?如若是这样,那本宫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成为楚国的千古罪人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你!好一张伶牙利嘴!”楚芯儿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你破坏了这桩联姻,后果如何?”云初盯着她,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
“这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毁了一桩婚事罢了?”楚芯儿不屑地摆了摆手。
“这话,是谁教你的?”云初皱着眉,原本淡然的眼神转换成了冷冽。
“什么谁教的?难道不是真话吗?”楚芯儿气极。
“因为,如果这桩婚事被毁,你,将成为楚国的千古罪人,楚国国破也因你而起。”云初垂眸,端起茶盏,轻轻地拨开茶叶,小小地抿了一口。
楚芯儿笑了起来,“你是怕失去这桩姻亲,不能嫁给寒风哥哥,所以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震慑我,想赶走我吧?你想的美!我楚国可是泱泱大国,怎么可能因为失去与你那小小的云国的联姻,就导致国破,你真的当我是三岁孩童?”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事情的真相如何并不需要由我来告诉你,楚国早已不是你表面上看见的那样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是一国的公主,也该有自己的判定能力,什么人的话能信,什么人不能信,你都要分的清楚,毕竟你代表的是楚国,这般小家子气怎么撑得起一国公主的威仪呢?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学会了狐假虎威。”云初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眼里的不屑毫不掩饰。
楚芯儿气急败坏,冲着云初大吼道:“你凭什么教育我,嬷嬷的话怎么可能有错?本宫活到现在难道还分不清身边人吗?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本宫,就算你能成亲,就算你能和寒风哥哥成亲,你也过不得好日子,享不到福,就算没有本宫插足,本宫也不信寒风哥哥会有不纳妾的那一天!哼!咱们走着瞧,本宫不会让你好过的!”说罢,便怒气冲冲地离开。
云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下叹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天下成了一盘棋,一切都掌握在下棋人的手里,而他们仅仅是一颗棋子。她沉思了一会,嘴里呢喃道:“看来当年的事情还是有隐情,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或许我真的冤枉楚芯儿了,应该派人好好查一查那个嬷嬷的身份了。”
洛紫嫣正踏进沁灵宫,就看见楚芯儿怒气冲冲地出去,就连看到她这个皇嫂都没有行礼,她皱了皱眉,走进沁灵宫。
“殿下,楚后在正殿候着,说是要与您聊聊家常。”春华走进来。
云初皱眉,家常?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走吧。”
春华推着云初到了正殿。
“云初见过楚后,因着云初身子多有不便,不能行整礼,还请楚后见谅。”云初微微弯下身子,一脸温和地看着洛紫嫣。
“公主快快起身,莫要因此坏了情谊,今日本宫到此仅是受陛下之托来陪公主解解乏,让公主放下心。”洛紫嫣温柔地笑着。
云初微微一笑,“楚后客气,云初见今日天气不错便待在书房温习医书,正觉得有些乏闷,这不楚后便亲自过来与我聊聊家常,真是让云初犹如归家。”潜下意思却是,本来我看书看得好好的,你偏偏要来与我聊天,那么有事就赶紧说吧,莫要耽误两人时间。
洛紫嫣一滞,片刻便笑起来,“公主真是妙人,那,本宫便开门见山了。”她顿了顿,“本宫今日到此一来的确是想与公主聊聊,这二来嘛,的确是受陛下所托,不过却不是为了与公主家常来的,而是,陛下之意是希望君王爷与公主能为帝师,教导我楚国太子楚麟越,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洛紫嫣看着眼前清绝出尘的女子,心底只有赞意,所幸,这样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功利之心,所幸,她并没有嫁给陛下,所幸,她淡泊名利,有这样的帝师,把越儿托付给她二人应当是极好的选择吧?
“楚皇之意,让云初惶恐,云初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还请楚后劝陛下收回成命。”云初一脸歉意地看向洛紫嫣。
虽说是意料之中,洛紫嫣还是失落了一下。
洛紫嫣站起身来,对着云初便行了一大礼,“公主,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本宫哪里不会自己亲自教导越儿?以公主的聪慧,想必早已将楚国的境地看得清清楚楚,否则绝不会如此高调地宣布联姻,陛下也说,当今世上非公主与君王爷为帝师,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求公主成全!”此刻,洛紫嫣的脸上并没有不耐,她仅仅是作为一个母亲,出于爱护孩子的初衷,为孩子谋求一个好的未来,她说得却是如此无奈。
云初苦笑,“楚后又何必如此抬举我?这教导太子之事,楚后还需同楚皇仔细商讨过后慎重决定啊,哪能这般草率?况且有楚皇在位,楚国哪里会走投无路呢?”
洛紫嫣看着云初的眼,有些悲怆道:“公主,本宫真是羡慕公主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如今的楚国早已不复当年,自从陛下登基以来,陛下也隐隐察觉到,先皇错信小人,导致权倾佞臣,朝野动荡,可是陛下倾尽全力也不能拔除这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小人越发得势,陛下更是举步维艰,况且若不是陛下一直对太子不理会,太子哪能活到现在?说起来,我这做母亲更是惭愧。直到公主来楚,陛下才说,只有君王爷与公主才能护得住太子,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妄言。”说着说着,洛紫嫣以袖拭泪,作为国母,她一不能协助陛下管理好后宫,二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着实愧疚。
云初听后不发一言,半晌,她缓慢地说出口,“如今楚后如此低声下气,我还怎么能够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呢?寒风乃当朝一字并肩王,又率重兵驻守北疆,我若嫁给他,怎么可能遇事不理呢?只是,这帝师二字,我与寒风实在担当不起,楚后身为国母实在不必如此,若楚国有事,寒风与云国定不会袖手旁观!”楚国的水太深,她早已无力淌水而不湿鞋袜。
“陛下有三子,可只有越儿才是嫡子,我挺不争气的,怀了越儿以后便无子。虽然越儿是嫡子,是太子,只要他本分不出错,这太子之位定不会失之交臂,只是,有人眼红太子之位,不甘为后,想方设法地逼迫越儿,如今的越儿仅只有十一岁,总会百密必有一疏,越儿是我与陛下的心头肉,软肋,若不将越儿托付相知可信之人,只怕越儿会……”洛紫嫣恳求地看着云初,她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不过一想到这是为了陛下与太子,她只剩下满心的赞同。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若太子连这点都做不到,他将来又怎么能够坐拥皇位?何以为帝?何以为民?何以大同?”云初沉思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洛紫嫣一滞,竟不知如何反驳。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洛紫嫣坐在原处,端着茶,不知道默默地想着什么。
云初也不再说些什么,作为局外人,只能让当局者自己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紫嫣抬起头,看着云初的眼,她终于正视了眼前的女子,难怪,难怪陛下会同意将越儿托付给她,难怪,难怪陛下会倾心于她,她自愧不如,“公主深明大义,不过,本宫还是想试一试,让公主与越儿见一面如何?不管结果如何,本宫都认了。”
看着洛紫嫣狭促的眼神,云初哭笑不得,只好应下。
洛紫嫣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阿采,快去定坤宫请太子过来!”
“是。”
“殿下,楚后,太子在殿外请见!”阿采福了福身子。
“快请!”
楚麟越正襟危冠,小小身子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走到云初面前,先朝洛紫嫣行一礼,再对着云初恭敬一拜,“麟越拜见云姑姑!”
云初一愣,随即笑开,缓缓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是你父皇让你这么喊的?”
“是。”
云初点点头,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向楚麟越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小年纪便有乃父之威,本宫可以确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将来的作为必定在你的父皇之上,不过,于你而言,本宫于你,君王爷于你,并无多少益处,作为君王,你终究要靠你自己,你可明白?”
楚麟越脸色一变,当他抬头望进云初波澜不惊的眼里时,他愣住了,云初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或者说她把情绪掩藏得特别好,所以,小小的脸上浮上一抹了然的笑意,连忙跪在地上,弯下腰,恭敬道:“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云初垂眸不语,只是用茶盖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好像并没有看见跪在地上的楚麟越。
洛紫嫣老神在在地坐着,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过了一炷香,连洛紫嫣都有些挂不住了,可是楚麟越却依旧不急不躁。
云初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果真是楚逸的亲生儿子,性子都与他一般无二,不过又转念一想,楚逸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却没有办法多出一份心意,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罢了,就当是还当年欠下的人情吧,她抬起头,“起来吧。”
楚麟越惊喜地从地上起来,揉了揉跪得有些发痛的膝盖,对着云初就是一拜,“多谢老师!”
洛紫嫣长舒一口气,与楚麟越对视一眼,终于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