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入时分,向天行一家,叶天扬,吴莫忧从江宁府衙中鱼贯而出,向海蝶母女与吴莫忧坐上候在门口的篷车,叶天扬与向天行跨上车把式备下的马,与蓬车并辔而行。不宽的街道两旁行人不少,向天行等谈笑风生,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着。这时前方拐角处转出一辆平板车,车上堆满了垃圾,一股恶臭飘来,行人和街两旁的小贩们都掩上了口鼻。忽然拉车的马撒腿狂奔起来,赶车人收紧缰绳还是无用,车子眨眼间冲到了距向天行等两丈处。五人乘坐的车马当即停下,向天行纵身一跃,落于垃圾车前,单掌推出登时将马抵住,无法再进分毫。
向天行道:“兄台如此驾车可危险得紧啊!”
赶车人拱手道:“对不住各位,不知为何马受惊了,多亏侠士出手才未釀成祸事,小人在此谢过。”
向天行道:“今后小心。”
言毕转身走向自己的马。
这时赶车人陡地目露凶光,迅速伸手入怀。叶天扬见状急道:“义父,小心身后暗算!”
向天行刚转过头,赶车人已将两枚红色小球发出,直取他的头部。红球到他面前忽然爆裂开来,一股血红色的浓烟立时将他湮没。
篷车上的向夫人母女与吴莫忧异口同声地叫道:“血幕罩!”
眼看向天行已来不及作出反应,好在叶天扬话一说完便双掌齐发,红球爆裂之际他的掌力也到了,将浓烟逼得全部倒卷回去。对方一声惨叫,身上插满了黑色的针,如烂泥般瘫死在地,脸上已隐隐泛起一片黑色,显然烟和针中均有剧毒。
叶天扬跃至向天行身旁,道:“义父,您有没有受伤?”
向天行笑道:“我很好。”
浓烟被风一吹四处飘散,一个过路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躲到角落里依旧吸入毒烟,倒了下去。向天行与叶天扬看到了,正欲过去施救,谁知垃圾车里的垃圾下忽然跃出两名黑衣人,手中一刀一剑化作两道银光席卷而至。一群行人也一起对向天行和叶天扬发出各种暗器,街边的三四十名小贩则纷纷取出兵器,朝向海蝶等人乘坐的篷车奔去。
眼看形势紧急,叶天扬立道:“义父,这里交给我,您去接应蓬车。”
他一边说话,一边使出接引大法将疾如骤雨的暗器引向垃圾车上的两人,迫得他俩不得不回招自保,一阵手忙脚乱方将暗器一一击落。叶天扬这招以敌制敌不仅一举化解了对方的联手合围,也为向天行抽身救援争取了时间。
向天行知他足以应付,道:“那你小心。”
便向篷车扑去。
可是对方岂肯任他去救篷车,他身形一动,那一刀一剑又扑过来,“行人”们的暗器也再度射来,而且经过上回闯入应天府大牢袭击叶天扬和向天行的漏网之人回去告知,他们现在知道他俩均有气功护体了,所以暗器十有其九都是对准向天行头上招呼,因为任何一种护身气功都无法流转和运到头上的。好在叶天扬及时而至,双掌一圈再将射来的暗器推向一刀一剑,两人又忙得不可开交。叶天扬知道不能再这么被动,趁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向那些“行人”跃去。一落地,便以指代剑遍袭各人要穴,顷刻点倒数人。对方被二人冲得大乱,向天行终于夺路而出奔向蓬车。“小贩”们到篷车前先放出一阵毒烟,吴莫忧与向夫人站在向海蝶和车把式前,闭住呼吸,一同发掌荡开烟雾。待交上手她俩才发觉对方均是第一流的高手,亏得向海蝶不断发出暗器相助,两人才能勉强支持,但时间稍长就险象环生了。幸好向天行赶到,以“徒手入白刃”功夫夺了一柄缅刀,右手施展“天雷刀法”,左手使出刚猛无匹的霹雳掌,连伤数人总算稳住了形势。而那边向天行一走,“行人”们便将叶天扬围住了,刀剑暗器全向他头上和脸上招呼,目的也是避开他的护身气功的防护。叶天扬不慌不忙,以穿花绕树的轻功一边闪避,一边掌击指戳,不一会又撂倒数人。激斗中他发现对方发来的暗器中有两枚黑色圆球,他从未见过这种暗器决定先看个究竟,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避过了所有暗器。没想到两枚圆球到他方才立足之处忽然炸开,火光登时冲天而起,风吹不散半晌未息。叶天扬站在两丈外还是感到炽热灼人,不禁暗觉侥幸。过了不久,对方暗器用磬,然而他们立功太切依旧不退,继续以本身武功围攻叶天扬。他们虽然还有十余人,奈何与叶天扬的本领相差太远,很快被尽数点倒。叶天扬一看蓬车那边还在苦战,立即驰援而去,他一到向天行等如虎添翼,不一会就将“小贩”们全部制服。
喘了口气,向夫人道:“奇怪,为何咱们一出府衙便遇到伏击了,江宁府会不会跟金龙会沆瀣一气了?”
向海蝶道:“这倒未必。您别忘了这次是刘大人告我们的,江宁府释放爹和天扬哥定会事先通报于他,刘大人既与金龙会化敌为友,多半将此事提前通知韩魁了。韩魁趁我们今日落单便以暗杀组伏击,只要我等成了他的阶下囚,其他人便不足为惧了。”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几人点头不已。
吴莫忧笑道:“韩魁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就凭这班虾兵蟹将,纵然加上见不得光的诡计,如何能够撂倒咱们!”
叶天扬道:“不,他并未低估我们的实力,他也知道那些杀手杀不了我和义父,他是要用他们绊住我俩,给扮成小贩之人争取时间,只要那些人擒住你们三个,他就可以此相要挟,对义父和我予取予求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走到吸入毒烟而晕倒的两个女人身边,蹲下身子去探二人鼻息,其中的妇人陡地睁开双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向他的手腕,叶天扬猝不及防被她拿着了脉门。向天行等人亦是始料未及,不禁呆若木鸡。
妇人似乎亦未想到如此容易得手,微微一怔,忍不住大笑起来,接着非常得意地道:“叶天扬,你的武功的确十分了得,只是你太嫩了!”
向天行等这才霍然一省,一同逼上来。
妇人厉声道:“不准过来,谁再走近一步,我立刻震毙叶天扬!”
向天行喝道:“快放了他,否则你们休想活着离开!”
妇人道:“向天行,我的武功许是比不上你,但是现在叶天扬在我手上,你能奈我何?”
就在大家以为叶天扬已动弹不得之际,妇人竟发现自己虽然扣着他的脉门,然而内力就是透不进去,换而言之并未真正制住他,而叶天扬脸上亦看不到任何沮丧的表情。这时旁边那年轻女子也将一支毒针抵在叶天扬身上,正自得意却感到毒针如同扎在石头上一般,无论怎么使劲都刺不进去。
她的脸上倏然变色,对妇人道:“会主说你的透骨搜脉手能够穿透护身气功,足可制住他,我为何刺不进去?”
敢情韩魁派她们两个前来是有的放矢的。
妇人一听更紧张了,当即运足内力十指一收,不料震得手指剧痛若折,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那女子道:“怎么?你也不成么?”
妇人并未答她,只是喃喃地道:“怎会这样?”
那女子见叶天扬似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陡地全身一震,指着他道:“我明白了,是你在戏弄咱们!”
说完转身就跑,妇人却呆呆地站着,一脸茫然。
向海蝶本也疑惑叶天扬的天道气功怎么抵挡不住对方扣脉,此刻终于松了口气,忙对吴莫忧道:“快把她截住!”
吴莫忧方才投鼠忌器,看到叶天扬没事早已按捺不住,向海蝶一发话,当即上去拦住了她。那女子心知今日凶多吉少,一言不发指爪齐出直取吴莫忧的要害,意在将其迫退夺路而逃。但是她的武功与吴莫忧相差颇远,仅仅数招便被吴莫忧一掌震伤,吐出了一口血。谁知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一粒药丸,迅速送入口里,吞进腹中。诸人一愣,她的嘴角已是鲜血涔涔而下,随即栽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上很快出现了一片淡淡的黑气,向海蝶过来,一探其鼻息,便摇摇头。不用说,她服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叶天扬对妇人道:“夫人现在作何打算?”
妇人惨然一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然高明。可否告诉我,你练的是哪种护身气功?为何连透骨搜脉手也拿不住你的脉门?”
叶天扬道:“这个重要么?”
妇人肃然道:“当然重要。我一生中会过许多高人,但你这等武功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尤其你的护体气功更是高深莫测,不问清楚,我死不瞑目!”
叶天扬无奈地道:“是天道气功。”
妇人一声低呼,道:“原来是天道气功!这么说,我输得不冤!”
说着脸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向天行虽然早已说过天道气功是武林公认的第一奇功,叶天扬却未想到有人败于天道气功都会觉得是种荣幸。
他淡淡一笑道:“夫人可否也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妇人道:“不要指望从我这里能问出什么,因为我对金龙会亦知之甚少。但投桃报李,我倒可以给你们一个忠告。”
叶天扬道:“请讲。”
妇人道:“你们别太得意,当今武林已无任何力量可与金龙会抗衡,如果这期江南分会再度失败,恐怕过不了多久会主就会亲征而来。我劝你们赶快退隐深山,一边钻研武学,一边全力培养一批年青高手,至多二十年后便有望与金龙会一较高下了,届时再与它决战也不迟!”
叶天扬微微一笑道:“承教了。”
妇人叹了一声,叶天扬一皱眉,出指如电,点中了她的穴道。原来他看出对方在运气,猜到她要自断经脉,所以出手阻她自绝。
妇人笑笑道:“我要的话都说完了,你动手罢。”
叶天扬摇摇头。
妇人怒道:“我虽入了金龙会,但今日尚是首次参与行动。你我又无大的仇怨,既不让我自绝,又不杀我,究竟意欲何为?”
叶天扬道:“人死后并非形神俱灭,一旦自尽,不死的魂无处可依,会在空中游荡,还要受无比之苦,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自尽。”
妇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叶天扬又道:“假如你未中毒,愿意退出金龙会么?”
妇人一怔,接着重重一叹,道:“我是被人诓入金龙会的,早已对这个组合厌恶至极,假如能退,早就退了。我一家四口均中了贼会之毒,即使我自己受得住毒发之苦,我也不忍儿女们悲惨地死去。”
向天行等早已走过来了,向海蝶明白叶天扬的心意,当下取出玉瓶,倒出十二粒天恩保命丹,递到妇人面前道:“金龙会给你们服的想必是急性之毒,此丹服用三粒,辅以运功化毒,不难解去。这里足够你一家解毒了,回自己的家乡去罢,只望夫人莫再助纣为虐!”
妇人又愣了许久,蓦地热泪盈眶,道:“多谢诸位不杀之恩和赐药之德。回去解了毒后,我会号召家乡的武林同道同来投奔,在即将到来的正邪决战中一尽绵力。”
言毕接过天恩保命丹,向五人一抱拳道:“告辞了,后会有期。”
便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