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过了许久许久,他偏头瞧过去一眼,眼看着对面一双秋水眸子里沾染了晶莹的泪花,面上划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她低声道:“郡主跟我来。”
两人一路到了他的书房,刚掩上房门,身后一双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低低哭泣道:“我真的好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四叔不要将我当成妖怪。”
司空鸢将头抵在他后背之上,说的小心翼翼,她死的又悔又恨,一心想着要是重来一次多好。可一睁眼真的重来了,却是说不出的惊惧,不知道自己为何果真回到了三年前,可却是莫名其妙到了梅州,成了美名远扬的昭华郡主。
印象中这位郡主正是在她大婚前后丢掉性命的,可带着以前所有的记忆,她病了一场之后奇迹般的痊愈了。
身体里承袭了那位郡主的一切本事才能,静静躺了多日,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同时,她自然已经不是过去那一个莽撞无知的丫头了,小心翼翼循着那位郡主的一切习惯和作风,她一心等待的,不过是进京重聚。
只是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江溯流没有残,而且眼看着在平西王府压制的江静流毫无反抗余地。
尤其是,她不知道现在这一位取代了她的女子是谁?
想必也不过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却替她享受了将军府的全力爱护,甚至是平西王府诸人的维护。更甚至,她得到了江溯流满满的疼爱,看着他看她的眼神,那好像全世界无论有多繁华,那双黑曜石般透亮好看的眸子里永远只有那样一个倒影。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可她虽说一直竭力抑制,还是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重活一世,她自然明白了凌怀玉对她的感情,就算所有人都抛弃她,他也不会,他只会心疼她。可现在,就连他也用那样冷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了。
说不上是悲伤还是苦痛,将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她一直强忍的情绪崩溃,被她环着的凌怀玉从小学医,对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力自然比一般人强了许多,听着身后充满恐慌和无助的声音,他心里已经是越来越相信了。
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直没有回头,身后环着他的人已经继续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睁开眼自己就变成昭华郡主了,我一直等着回来,可我回来她已经结婚了,四叔,我要怎么办?你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让我回来的对不对?”
凌怀玉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扶了她的肩,看着她泛着泪水的一双绝美的眸子,心里的感觉十分古怪,分明不是那个人,可其实又是那个人,他慢慢平静下来,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
过了半晌,看着她开口劝道:“丫头别着急,这事情古怪,让我好好想想。”
“四叔,你给她下一帖药吧,我就是在昭华郡主濒死的时候突然变成她了,你下一帖药,说不定她一死我就又回去了。”司空鸢看着他终于神色松动,承认了自己,想到自己的离奇境遇,语气里带着急切,自然而然的隐瞒了那多出来的三年里所有的事情。
她眼下只想着得回她应得的一切,却没有注意到凌怀玉扣着她肩膀的手突然松了,似乎是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从她的话里甚至刚才说话的语气他是已经可以肯定她是丫头不错,可眼下那边还怀着身孕,她竟是能生出这样残忍的心思来,一时间又让他觉得陌生了。
“丫头,你先冷静些。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怕是一时间并不能被大哥和大嫂接受,贸然说出来,说不得还得被人当成妖异之体。你先回去,四叔好好想想。”
“四叔!”司空鸢语气又急又重的唤了一声,看着凌怀玉面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严肃,想到自己接受到适应这件事都花了好几个月时间,让他一时之间想通似乎也确实是急躁了些。
眼下只要他愿意相信了自己,一切慢慢来还来的及,她当然知道这真相不能容于世,就算翻遍了昭华郡主所有藏书,她也未曾见到这般诡异的事情来。
有时候午夜梦回,想起来她自己也是一阵冷汗,真的说了出来,她大抵会被当成妖魔鬼怪。
她原本所求,不过重新入主平西王府,偿还自己对江溯流那些愧疚,让江静流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远远听了那些消息,原本以为也不过以讹传讹,到了京城,才真的知道事情已经大不一样。
她的心思变得十分微妙,看见那原本残着的人高挑俊秀,再看那人被他百般呵护,心里又酸又涩,煎熬折磨。甚至在那次赏花宴上,都违逆本心,帮着江静流说了话。
眼下再想着入主王府,连自己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一份心思,不过,凭着她如今的条件,怎么看得偿所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心思百转,她最终脸上浮现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回到府墙外面,轻飘飘踮脚纵身进了院子。
荣亲王虽说下了一月禁足令,可实际上她对自己这位父亲还算了解,刚刚责罚过,他如何会再下的了手来,江溯流又不在京上,她就算出去了,他大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将军府里,凌怀玉送了她出去,又重新回到了书房里,面无表情的坐了良久。
刚才之所以能很快的相信她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养颜堂,想到了她在宫里为宫女上妆的手艺,甚至刚才吃饭时两人的口味,可如今送走了他承认的丫头,他心里却是无味陈杂,倏然乱了。
同样被惊到的自然还有小心听了整场的青霜,昭华郡主是世子妃,那自家的世子妃又是谁?主子知道不知道?她要不要将自己听见的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世子妃?
一路回了院子,她心里已经是九转十八弯。
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屋子,最终还是敛了神色缓步进去。
“怎么?两人可是有说些什么?”彼时谢玉正坐在铜镜前用梳子替自己打理着头发,脸上带着淡淡的消息,转头轻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