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玲珑走在康居王宫内冰冷的青石铺成的走廊,那冷冷的感觉通过她并不厚的鞋底传上来,传到她的心,她的大脑。她准备去见呈弥。从那日寿宴过后,他没再传过她侍寝,而她听说,单于送来的女人,在寿宴第二天就送到了康居王宫。那个女人名叫锡娅,一连几天,呈弥都传她侍寝。
这些都是她让那个女仆娜仁去听来的,从那串珍珠项链开始,娜仁就成了对汉家公主死心塌地的女仆。
巴拉图看见玲珑恭敬的行个礼。
“大王在吗?”玲珑问。
“大王在,不过,锡夫人也在。”巴拉图脸上有点难色。
“我有很重要的要事去禀报大王。”玲珑冷静的说道。
“好吧,汉王妃,我去禀报大王。”巴拉图进去了。很快出来,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俏媚的女人,已经不年轻,但岁月却另外给了她一种特别的韵味。
“这位是汉家公主妹妹吧,我刚来,还没去拜访过妹妹,真是失礼,改天我一定来拜访,现在看来妹妹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她应该就是那个单于送给呈弥的女人,锡娅,那声音也是异常的娇媚。
“姐姐好!是我失礼了,不知姐姐驾到,改日我去姐姐的宫里拜访!”玲珑也照样还了她一句话,还有个礼。
“爱妃这几日休息得怎么样?”
玲珑进了屋,呈弥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低桌后的地毯上,他看见玲珑,神情淡淡的问了一句。
“多谢大王关心,臣妾已经没事。”
“没事就好,不过爱妃还是要多休息,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呈弥的眼睛停留在玲珑苍白的脸上。她忙低了头,昨夜思绪纷乱,怎样也睡不好。
“多谢大王,臣妾会休息的。”
“那爱妃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大王,臣妾是有件事想禀报大王。”
“说吧!”
“大王,在臣妾的国家,小孩子一过了五岁就要开始读书写字,不过臣妾看晨辛小王子已过读书年龄,却还没人去教授他,臣妾心里觉得很可惜。不过臣妾心里倒有了个人选,所以今天特来向大王推荐的。”
“哦?是谁啊?”
“是这样的,大王,正巧,前几天,曾经做过汉朝当朝太子师傅的欧非卿欧大人云游到此,臣妾在宫里时,也曾经受过欧大人的一点教诲,所以,臣妾想,让欧大人担任小王子的师傅,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呈弥站起来,却摇摇头,“爱妃多操心了,康居的王子历来有宫廷里的老师教授,晨辛只是还小,左王妃舍不得让他早早吃苦所以才没有开始。我们康居的孩子自然要学我们康居的东西。本王相信爱妃的师傅是不错的人才,不过到我们这个小国来,怕是大材小用了,本王不敢屈才!”
“臣妾明白!”玲珑非常的失望,也有点意外。
“爱妃还是回宫休息吧,本王看爱妃还是虚得很,以后专注休养自己的身体吧。”呈弥在下逐客令。
玲珑无奈的告退。一步步往回走时,两条腿特别的沉重。如何去答复欧非卿,如果他知道了,他还会想出其他什么事情呢?
回到自己的寝宫,玲珑坐立不安。果然,没多久,云棠就来报,欧大人来了。
“师傅!”玲珑微微行个礼。
“事情怎么样?”欧非卿单刀直入。
“我去问过康居王了,但他一口就回绝了!”玲珑有点颓丧,她也没想到会被呈弥拒绝得这样干脆。
“哈哈哈,不出我所料!这些蛮胡并不傻!”欧非卿却大笑起来。让玲珑有点诧异。
“师傅料到了?”
“这些蛮胡对我汉朝一向是口是心非,表面屈服,暗地里却根本不把我大汉朝当一回事,只想着要我们的金银财宝还有物品。现在你推荐我这个汉人去教授他们的王子,他们一口就拒绝,这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想我们汉朝人渗透到他们王宫里去,也不会想他们的王位继承人去学习汉朝文化!”欧非卿一副了然的神色。
“那师傅,你还有什么打算?”玲珑忽然心底里滋生点希望,他会知难而退吗?
“我原本就不想去做王子的师傅,我只是试探下,玲珑,现在,你也该明白,你身处的这个王宫,也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他们喜欢的只是你带来的大量嫁妆。你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你明白不明白?”
玲珑点点头。
“所以,师傅一定要留下来保护你!”
玲珑看眼他的脸色,明白他心意已决。
“对了,怎么不见小柯?”突然,欧非卿扯起了其他事情。玲珑一呆,小柯,那似乎已经是久远的事情,似乎是已经被她刻意埋葬在心底深处了。
“师傅,小柯已经走了。”
“是什么原因?”欧非卿并不惊讶,只是脸色冷下来。
“在来康居王宫的路上,玲珑的马车出了点意外,马受了惊乱跑,小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着急的独自去找我,结果就再没回来。他第一次来这大草原,如何分得清东西南北?是我害了他!”玲珑说到最后,话语哽咽起来,然后一滴眼泪流下眼眶,她也并不擦去。
“唉,这也是他的命!从我见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的结局不过如此!”欧非卿只是淡淡地叹口气。
玲珑却又是一呆,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欧非卿突然冷冷的又问了句,一双眼睛里的光芒如剑一样刺向玲珑。
“师傅是绝顶聪明的人,玲珑有什么能瞒得了你呢?”玲珑大着胆子对视着他。他看了下,似乎叹口气。
“如今我又在你身边守着,你一切都可放心!”欧非卿最后说了句,终于告辞了。玲珑整个人都似虚脱。
“公主,锡夫人求见!”云棠又来禀报。
“让锡夫人进来!”玲珑稍稍修饰下衣服和面容,然后见了一脸笑容走进来的锡夫人。她的笑有着一种别样的动人,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里的戒备。
“妹妹,你来了这么些日子,这里的一切可都好,都称你心的?”
“玲珑不是挑剔的人,再加王宫里的一切又都尽善尽美的,大王也很是关心我,王妃和各位夫人们也都互相敬重着,哪有什么不好呢?”
“这就好,那我也放心了,我虽才来几天,却也看出这里的王宫不像别处那样勾心斗角的,这样就称我心,一开始我还悲伤呢,现在想想真是来对地方了。锡娅能有幸认识像妹妹这样美的女人可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听说汉朝的女人都美如天仙的,可惜就无缘相见,现在真好,让我见到了妹妹,我啊真是自愧不如!”
“姐姐过奖了!”
“哪里过奖?十个我都不及妹妹一半呢!不过,我看妹妹一定是不适应这里的风,看着妹妹的皮肤似乎有点粗糙了,你可不知道,这里的风真真是女人的强敌呢,要是不好好的对付着,没几年就能把你的皮肤吹成树皮样的。”
“真的吗?”玲珑心里一惊,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脸,急切的想要马上找来镜子照照看。
“我怎么敢骗妹妹呢?不过,妹妹也别担心,我这里有样好东西,我特意拿来给妹妹的,这是草原上的女人特制的一种面油,可以保护皮肤不被风吹裂,你看,妹妹,就是这个,看着不起眼,你用过了就知道了。”锡娅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来,递到玲珑面前。
一阵很特殊的香味飘到她鼻腔里,那是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味。
“玲珑真是非常感谢姐姐这么有心,这看来真是好东西,那玲珑就不客气收下来了!”玲珑接过这个小罐子,女人总是关心自己的外表甚于一切。
“姐姐,你这样贴心,让我怎么感谢才好,我也没什么好回报你的,就是来的时候,从宫里带来些丝绸,现在给姐姐几匹,做几件平日里穿的衣服吧!”玲珑让云棠拿出几匹上好的丝绸送给锡夫人,她看着那丝绸的目光像是非常喜欢的。两个人又聊了会儿,锡夫人就告辞了。
云棠在整理锡夫人送来的礼物,里面都是些他们匈奴人的物品,毛皮羊角骨什么的,还有些像是吃的,熏肉腌肉等。
“公主,这些吃的怎么办?”
“全部丢给外面那些仆人和侍卫吧!”玲珑淡淡的回了句。
她的耳边回想起一句话,“汉王妃,以后在宫里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尤其对着那些匈奴女人时,她们是恨汉朝女人的。”对着玲珑说这些话的是大宛的王妃。那日,呈弥寿宴,大宛的王带着王妃一起来。那个温婉的大宛王妃拉着玲珑聊了几句。原来,她和汉朝还有些渊源,武帝年间曾送一位宗室公主去乌孙国和亲,五年后,公主病死,留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王妃的祖母。从王妃记事起,就隐约听闻自己的曾祖母死得是很蹊跷的。
而玲珑,在出宫前,也隐约听过之前的和亲公主到了西域后大多红颜薄命,以致让汉室女子听闻和亲就如谈虎色变。
她长叹一口气。
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把那宫殿建起来,住了进去,周围布置些自己的人,总比在这里安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玲珑反复思绪着这件事。
这之后,她暂时抛开其他,先忙着这件事。忽然她也想到,既然欧非卿已经来了,赶也赶不走,那就让他督造这幢宫殿吧。至于以后,另想办法。
“公主,你是否还在继续用我的药?”李兰清隔了几日又来送草药,他看见玲珑后一惊,马上为她诊脉,很快一丝慌乱出现在他脸上。
“我并没有停啊,我一直记着李御医的话!”玲珑看他紧张的脸色,自己也变得紧张起来。
“难道是我的草药缘故?可是为什么之前没有这反应?”李兰清在自言自语,“公主最近有没有吃过用过什么新的东西?”
“吃的?每样云棠她们都会试过的,用的都是从汉宫里带来的。”
“公主,你不是用了那锡夫人送来的面油吗?你还夸很好用,脸不会干巴巴了。”一旁的怜君忽然插嘴。
“拿过来让我看!”李兰清连忙命令怜君去拿过来。她赶紧去拿。李兰清一把夺过来,先看一眼,然后拿到鼻子边闻了闻,随后拿出根纤细的银针,插到面膏里,过了会儿,他把银针拨出来,上面有点黑有点绿,但不是很明显。
“高明!下毒的人是个很高明的人!”李兰清冷笑一下。
“毒?”玲珑吓一跳。
“是的,公主,这面油里添加了一种毒草,你每天涂在脸上一点,不会立刻要你命,但时间一久,这毒素就会渗透到你的皮肤血液还有内脏,一旦毒到达了内脏,无药可医,而且,也没人会看出来是因中毒而死。”李兰清淡淡的说着。听到玲珑和云棠她们耳朵里,都打了个寒颤。
“这真是防不胜防!”玲珑倒吸一口冷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我原来想汉宫里的那些岁月已经是艰难了,但和现在比比,那真是幸福了!”
她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自我解嘲的苦笑。
“公主也不必太担心,以后要多加小心就是,我会每天来探视公主!”李兰清开始安慰她。
“多谢李御医费心!”玲珑点点头,但思绪却像是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