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非卿从进王府开始,就在暗暗打量着王府的各处。他曾经见过王府原来的奢华,对比现在,真是不得不感叹世事的无常,再看着尽去珠宝一身素衣的老王妃,他的心里只有唏嘘。
“多谢王妃抬举,我只是略有点小才,担着个虚名罢了,只有一点我敢夸口说的,我从不是个势利小人,从不附庸权贵,也不对落难之人丢石头。我愿交往的人一定是志趣相投的人,我愿教的学生也一定是要我认为值得教的。”
“老身尊重先生的志趣,也敬佩先生,我相信我的孙女也绝不会让你失望,想来,我的孙女也还小,要按往日,我也尽可以让她享受孩子该有的乐趣,唉!”说到这里,老王妃的眼中控制不住的闪过一丝哀伤。“可我一直在想,我们王府虽没落了,可我们王族不能没落,只要还有一个子孙在,依然要努力的去把王族重新抬起来,哪怕只剩下个女孩子。”
“王妃这样说,我现在倒真是很有兴趣来看看,是怎样的女孩子来担负起这个重任了!”
“我也正想让先生看看我的无忧呢!”王妃吩咐了下人,下人到门外把小翁主带进来。
欧非卿看着进来的小女孩,先是低着头,然后恭谨的行跪礼,行过礼后等着问话。
“无忧,见过欧先生,如你有福,欧先生以后就会是你的师傅。”王妃说道。
小女孩抬起头,一张苍白精致的脸,欧非卿第一眼看到这张小脸时,只觉得一刹那间仿佛有种错觉,时光似乎倒流了。不过他很快恢复常态,冲着王妃笑笑。
“不知王妃可否允许我单独和翁主说几句?”
“这有何不可,先生请便!”王妃慢慢走出客堂。
“请问翁主能否把名字告诉在下?”
“刘无忧!”小翁主口齿清楚。
“无忧,无忧。”欧非卿把这个名字连着念了几遍。
“以在下看来,翁主的这个名字似乎错了。”
“为什么错了?先生!”小翁主愣了愣,马上接着问。
“翁主叫无忧,那就该是没有忧愁,可我看,现在翁主脸上满是忧愁,可是这名字取错了?翁主觉得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我才不管名字对不对!我只是想让小柯回来,小柯回来我就开心了。”小翁主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欧非卿眼里的兴趣越来越浓,虽然从他见过翁主第一眼后他就决定做她的先生,但他现在还想和她多说几句。她那张小脸上,有种远远超过实际年龄的成熟,这让他非常感兴趣。
“谁是小柯?”
“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每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他让我觉得很开心,可是祖母却把他赶走了,说是为了我好,怎么会是为我好?小柯走了,我再也不觉得开心,这怎么会是为我好?我现在不开心,就是想让我祖母明白,她想错了,她做错了!”
“你觉得你能让祖母明白吗?”
“当然能,如果我一直不开心,她就会明白的,因为她说了她想为我好。”
“可是,要做到一天不开心很容易,要做到天天不开心就难了,你能做到吗?”
“当然能,见不到小柯我本来就不开心,如果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了,那我就永远不开心。”
“小柯只是一个朋友,你会有其他朋友的,会有很多的,你还会不开心吗?”
“小柯是小柯,不是其他朋友,这是不一样的。”小翁主用很郑重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欧非卿的心里彻底没有了一丝戏耍之意,原来他听着翁主的话,还以为是小孩子的任性之言,现在看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孩子很倔强。
“那我以后会每天来看看翁主做到了没有。”
“好的。”小翁主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欧非卿在告辞前给了王妃一个好消息,从明天开始,他会每天到府上来教授翁主,而且不收分文报酬。这不由让老王妃感叹世态也不尽是炎凉。
只是没过多久,这喜悦就被冲淡了。还是因为小翁主,她就真的没有笑过,从小柯走之后。她现在也听话,坐着认真听欧先生讲课,完成欧先生布置的作业。不上课时,就跟着恬姐学女红,这也是老王妃要她学的。只是她的脸越来越忧愁,面色也差起来,人也渐瘦,老王妃现在明白,自己的孙女是在无声的反抗她,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无声的反抗却是让她犯难的,呵斥吗?以什么理由?责怪吗?何从说起?
她也向欧非卿讨教过,他不置可否。
“王妃,小翁主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但同样,她的性情也是异常的倔强,轻易的不能左右她的作为!”
一天又重复一天,每天看着自己孙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消瘦,老王妃心里是既心疼又恼火,因为,最终,她不得不妥协,然而妥协的同时,却也是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颓丧,自己的目的只是想让孙女按着自己的思路去成长,去成为一个合格的没落王族的坚强延续者,现在看来,孙女不缺坚强,可是她不会按着别人的思路成长,只按着她自己的,这是福是祸?她这个老祖母已经无能为力去验证了,老天不会给她这么长的时间。
终于有一天,窦老王妃把李嫂叫到跟前。
“李嫂,你这个大媒是不是做了件好事呢?已经几个月过去了,无忧的奶娘究竟过得怎么样,也没听你说起过呢!”
“哎呀,王妃,您要不问,我哪敢说呢,我终究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想听呢!”李嫂笑着说,话虽这样说,可心里是已经憋不住要全说出来了。
“那我现在已经问了,你就说吧!”窦老王妃给她开个头。
“要说奶娘现在过得那日子真是一个好,怕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我那兄弟是个大好人,对自己屋里人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相待的,再说奶娘又是个勤快的人,这家里的里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我那叔家所有人都很敬重她呢,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知有多好呢!”李嫂脸上竟有些得意色,那倒不是为奶娘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也替她开心了!”窦老王妃话里说着开心两字,可是整张脸上找不到一点开心之色,相反那眉皱得很紧。李嫂一看她这脸色,心里有点纳闷,脸上的得意色也慢慢退去,她也不是蠢笨之人,看得出窦老王妃不开心,就是一时想不明白为哪桩,自己说的这番话也没什么不妥啊,想奶娘在时,窦老王妃也是很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