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愈渐放肆了!让小冬子陪我去延华宫,你给我留在这里思过!”耶律成最后留下一句话,振衣离开了房间,在门外唤来了守候良久的小冬子,一并往延华宫行去,独留安为山一人在房中静思。
小冬子在路上瞧着耶律成的颜色,谨言道:“殿下,小冬子方才听闻王妃也去了延华宫探望四殿下,早知如此,殿下合该与王妃同去便好了。”
“她去做什么?”耶律成心中隐有不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全是安为山彼时所言的“当初”,此刻听到昭华去延华宫探望耶律复的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小冬子闻言微怔,身上一个激灵连忙回道:“回殿下,听王妃身边的苏嬷嬷说,是因着殿下身在库莫奚的战事不得贻误,所以王妃先代殿下去看一下四殿下的症况,亦是担忧殿下会被四殿下感染疾症。”
耶律成凝眉,代他去看耶律复的症况?她担忧自己染上疾症,难道她自己就能够保证安然无恙吗?思及至此,耶律成冷哼一声道:“愚昧!”
“哟!这不是王妃吗?柯玉祁给王妃请安!”延华宫外,柯玉祁身后跟着隆顾清和德香两人,柯玉祁向昭华行过礼,德香和隆顾清亦向昭华行礼,然而隆顾清依旧是一脸不情愿的神色。
德香如往日温文,她自柯玉祁身后走来,望向昭华笑问道:“姐姐怎的和流苏她们转到了延华宫前?听闻四殿下将将回宫,尚不明身患何症,现今就安置在延华宫,我们几个方要躲开,姐姐怎的还过来了?莫不成,姐姐是特地来探望四殿下的?”
昭华抿唇不答,隆顾清却尖声道:“原来姐姐是来探望四殿下的,倒是我们姐妹几个不识趣儿了!我们几个不比姐姐好福气,每日住在殿下宫中,我们现今四处走动是为了见到殿下,却不想姐姐是专程来见四殿下。”
“流苏见过几位小主,延华宫前虽说容不得奴婢放肆,但流苏不得不好心提醒各位小主一句,四殿下如今可能身患霍乱,几位小主在这里若是染上了霍乱,可就再回不去靖华宫了!这延华宫是皇子的住所,四殿下在此处受诊尚有可能,而若是几位小主患了霍乱,只怕是连冷宫都去不成了。”流苏凝眉轻叹,面上是忧心柯玉祁等人感染霍乱,实则心怀鄙夷。
云锦更是沉声道:“流苏所言不假,想我们王妃是先去御医那里拿了预染霍乱的方子才过来,只怕几位小主该是没有服过那预染的方子吧?若是没有服过方子,这十有八九定会染上霍乱,这可是姜御医亲口告知王妃的!”
柯玉祁闻罢忽的改了颜色,猛地向身后退了两步,瞬间将德香和隆顾清两人推到了自己身前,只听她唇间冷哼道:“我们自是没有姐姐设想周全,因为我们比不得姐姐对四殿下的忧心,既然流苏和云锦好心提醒,那妹妹就先告辞了!”
“是啊,妹妹不打扰姐姐探望四殿下了!素闻姐姐精通音律,往日里常与四殿下谈赋音律,这备不住姐姐为四殿下吹首笛子四殿下就好转了!”隆顾清附和着柯玉祁的冷言冷语,横了德香一眼,三人一起回身离去。
“王妃怎的不像上次一样教训她们?如是继续纵容,只怕她们越发不知悔改了!既然苏嬷嬷也暗示皇上愿意王妃训教柯玉祁小主她们,王妃为何还要忍让?”流苏便是改不了自己的火爆脾气,每见到柯玉祁她们放肆都心中极为不平。
昭华摇首轻笑道:“你既知她们素来是这般的为人,便知我每次小小的训教并不能让她们心悦诚服,眼前她们并无大过,我又何必为她们动怒?我们此行是来看四殿下的,别错漏了心思。”
“那能不能让本王见识下姜御医给你服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竟能百毒不侵?”耶律成调侃的语声自昭华身后响起,若不是一早便知晓耶律成是语出不屑,昭华还真以为他是惯会说笑的爽快男子。
昭华淡看了云锦一眼,云锦当下领会昭华心思将小冬子和流苏带去一旁,此时方才见得昭华笑道:“殿下尽管放心,即便不服任何汤药,昭华的身子本就是百毒不侵。若不是这一副百毒不侵的身子,也不敢代殿下来探望四殿下。”
耶律成心中疑虑,人如何能百毒不侵?他只当昭华是在说笑,凝眉沉声道:“莫再胡言,若人能百毒不侵,那天下还有何可惧?”
“昭华不敢诳语,昭华年幼时曾患过一场顽疾险些丧了性命,将时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姐姐救了昭华,自此之后昭华便变得百毒不侵了,昭华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或许与那位姐姐的医治有关。”昭华颜色肃然,并不像是在说笑,只是语中玄虚教人疑惑。
耶律成仍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却又觉得实在不可思议,疑声道:“如此说来,那女子的医术倒是玄妙,竟能让人变得百毒不侵。”随即,他念起延华宫中的耶律复,低问道:“既然那女子的医术如此了得,可否将她请来为四弟医治?”
至此,昭华似是心中明了,然而又垂眸摇首道:“不瞒殿下,昭华自痊愈之后不再见过那位姐姐,与那位姐姐有所交情的实则是昭华的长姐。昭华如今不能保证找到那位姐姐,可若真是要找,怕也只能去向长姐讨要头绪了。”
“你的长姐?圣朝第一皇商君无心?”耶律成一早知晓这个女子,不仅因着她是昭华的长姐,还因为君无心的名头实在是响,家里的营生做到了圣朝边城不说,眼瞧着便要通往他们辽国,却不知她结识如此奇士。
昭华慎重颔首,她轻抚向耶律成腰间的佛珠,低声道:“殿下腰间的这颗佛珠,早先是那位姐姐赠与我长姐,我长姐后来又赠与我,她要我以此护身。故而几年来,昭华确是活得安然康泰,亦不知是否这佛珠护身的缘故。”
若真是这佛珠的缘故,那耶律成需得感激昭华将时把佛珠给自己,否则当时被刺客一箭射中的便是他,而不是舍命挡箭的昭华!可是辽宫向来是不欢迎奇闻异事的,更何况是如此异端之说?然而论及医术却并无不可,如是昭华口中的女子果真厉害,那医好耶律复便是片刻之事,如此想来亦无不可。
“四弟身患奇症,如今宫中御医束手无策,你那姐姐可否一试?”耶律成的心思很明朗,便是要昭华去寻那位姐姐,然而要寻得那个女子便只能回圣朝去寻君无心,他能让昭华去寻那个远在圣朝的长姐吗?
昭华闻言望向耶律成的双眸,她分明觉得耶律成不会放她回去圣朝,却故意笑道:“昭华定会助殿下将那位姐姐寻来,若是寻不到,昭华便不回辽宫!我既与君相知,怎能不忠君之事?”
耶律成听罢握住昭华的皓腕,抬眸望见空中明月当头,低声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一语言辞令昭华双颊生起一片红霞,他随即将昭华拉进延华宫,一边似若无意地笑道:“你既与本王相知,便该遵守诺言,永生不离本王左右!”
“原来殿下也不是一贯冷言相向的!若非四殿下此刻在宫中卧病,昭华真该心中欣喜万分,昭华真盼望着殿下日日有此欢颜,而这欢颜是为了昭华。”昭华语中酸涩,不禁赶上几步抱住了耶律成的手臂,似是怀抱着什么天赐珍宝。
将要走近耶律复榻前,宫人不见踪影,却见得约有身影在耶律复榻前,耶律成低声问道:“何人在此?”
只听得一个女子朗声笑道:“蓉蓉不知三皇兄与……三皇嫂在此,蓉蓉失礼了!还请三皇兄与三皇嫂莫要见怪,蓉蓉原在舅母那里,听闻四皇兄如今回来了,又怕舅母见到四皇兄心中一时悲起,故而特地代舅母过来探望四皇兄,却不想三皇兄也来了。”
耶律蓉蓉出现在延华宫确是令耶律成和昭华大吃一惊,耶律成当即凝眉,然而昭华却笑道:“表妹见外了,我与殿下都是来探望四殿下的症况,表妹回头切记要叫御医开副方子服用,四殿下虽是诊不出霍乱病症,但还是小心为上。”
昭华见耶律蓉蓉紧盯着耶律成牵着自己的手,她心中略有怔忡只想将耶律成的手松开,谁知耶律成却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只听耶律成沉声道:“蓉蓉,我与昭华且要断四皇弟症况,若你已看完,便早些去朝乾宫向母后禀明罢。”
耶律蓉蓉看耶律成丝毫没有望向自己,故而颜色愤愤,极不情愿地向耶律成行礼道:“蓉蓉知道了,蓉蓉先行回去了。”
昭华并没有错漏耶律蓉蓉望向自己的眸光,星星点点当是怨怼,看来她已是将自己视为死敌了。昭华随即望向身边儒雅俊逸的耶律成,真难怪耶律蓉蓉会爱慕耶律成,如此的男子可谓是杨柳之姿清莲高洁,怎不教人动心?便是连她自己亦无法自拔。
“蓉蓉都已经走了,你为何还盯着本王?”耶律成冷峻的言声蓦然响起,总是能在安宁之时激起昭华心中的一片涟漪。
“因为好看。”昭华俏皮地朝耶律成眨了下眼睛,随即松开耶律成的手步向床榻之上的耶律复,那个爽朗的少年如今面色苍白地卧睡在病榻上,她仿佛见着耶律复忽的从病榻起身跑向自己,然后抽出身后的长笛对昭华笑道:“还请三皇嫂指点一二!”
耶律成望着昭华滞愣的身影,知晓她心有所思却不欲点破,只缓步至她身前低声道:“听闻四弟已经昏睡十几日有余,宫里的御医无人能断是何症状。”耶律成言间与昭华四目对视,眸光坚定道:“因而你那位姐姐究竟能不能请来,是决定了四弟的生死。”
昭华并未言及耶律复的存亡事关他自己的成事与否,然而昭华心中明晓,故而探手握住耶律成的右手,凝眉道:“殿下不愿昭华离开,那昭华便令流苏或云锦代替昭华去寻长姐,事关重大,昭华会给长姐修书一封,长姐定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耶律成忽的念及方才耶律蓉蓉身在延华宫,忧心方才与昭华的言辞被耶律蓉蓉听去,于是更坚决不让昭华躬身回圣朝,只低声道:“遣流苏去,我会令焦胜带人马护送,必定星夜赶往明曦城去寻君无心。”
似是昭华并未想到这一层,因而忘却了流苏即将身陷凶险,只望着榻上的耶律复轻声道:“真不曾想到,四殿下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原本向我讨教中原音律便让我心疑,如今却是不愿见到他这般沉寂的模样。”
“那你如何喜欢见我沉寂的模样?是因着平日里被四弟吵太久了?”耶律成戏谑之声从旁响起,他见着昭华盯看耶律复发神有些不是滋味,一句轻浮之言不由得脱口而出,却是难以控制。
昭华闻言凝眉,正色道:“殿下言过了,四殿下于昭华来说,是益友。昭华孤身辽宫鲜有人问,若不是四殿下多次助昭华化解僵局,昭华在辽宫便不能自处,因此昭华对四殿下是心怀感激,但绝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倒是殿下,被蓉蓉郡主闹惯了,又如何会喜欢昭华?”
不料耶律成步向耶律复榻边,抬手轻抚了耶律复额头,随即望向昭华道:“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你?本王只是念你较蓉蓉清静许多,故而宁愿身边是你,至少你不会打扰到本王,可不要心思过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