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婷上前对侯爷道:“父亲,阿琴死于池溏,若是被人推下去的,此人必然也在池子边上,且人落了水,自然水花四溅,必然会打湿凶手的鞋与裙摆,如此一来,湿的鞋与裙摆更易沾上尘土,父亲差人到后院问问那些婆子,谁昨日送去浆洗的衣物,比往日脏些,尤其是裙摆,而后再去那些人房中,看看她们的鞋面,是否比平日更湿更脏,再一一暗查她们昨天走了哪些个地方,就大致明了。”
侯爷冷哼一声:“若真是如莲所为,也早清理干净了,能查得出?再说,我要知道的是玥儿怎么摔下楼的……。”
“此两件事兴许有关联。”杜婉婷打断侯爷的话。端木涵觉得杜婉婷说的有理,目光一黯,对侯爷道:“父亲便让张管家走一趟,若能查出,也是好事。”
侯爷想了想,只得依了他,总比干坐着猜强,就示意张管家去。一柱香后,张管家进来,便在侯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而后由他身后的婆子,拎着一双绣鞋走近,递给侯爷看,虽然鞋面被擦过,但绣线中,明显有泥垢的痕迹。正是端木玥昨日换下的。
侯爷瞬间呆滞,口里喃喃着:“这怎么可能?”
“父亲,玥儿与绿芽阿琴落水的情形所说一致,连阿琴落水的位置及衣饰等物,她们都说的一清二楚,而打捞上来的尸首,两人并没有见过,也不可能会有丫鬟婆子敢在姑娘面前,碎嘴这些个吓人的事,更不可能会说的如此清楚明白,可见她们定是亲眼所见,那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她们真是见到阿琴落水,再则……。”杜婉婷顿了一顿,又接着说:“父亲才刚说玥儿与绿芽因害怕,这才不敢喊人,也不敢告诉其他人,可是她又说是如莲推阿琴下水,如此不是自相矛盾?今日我与如莲在她院中呆了近一个时辰,我与玥儿在上房说话,如莲与绿芽也在一处,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见着,她们可曾怕了如莲?而方才父亲问话时,绿芽有多害怕,父亲应该也见着了,您不觉得绿芽怕您胜过如莲……。”
“够了,我不想再听,没准那如莲的鞋,比她们还湿还赃。”侯爷不相信端木玥会做这样的事,那阿琴本就是她院子里的丫鬟,若说杜婉婷与阿琴有怨,他还相信,毕竟她们将要同侍一夫。但端木玥与阿琴能有什么怨恨,阿琴还是她母亲亲口抬举的。
“我差人请大理寺龚仵作去验验尸首。”端木涵虽然早就猜到七八分,可原本还不敢太早做定论,现在经杜婉婷这么一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见侯爷不太相信,他双眼微微眯了眯,冷静的对侯爷建议。
“这点小事,何必再劳动大理寺。”侯爷听端木涵这么说,皱了眉头,这种事,掩都还不及。
端木涵淡淡的道:“不过是私人交情,无妨。”而后请侯爷先把东西收起来,让张管家再把绿芽带来问一遍,绿芽还是一口咬定是陪端木玥去老夫人的途中,在园子外的游廊下,看见的。
这时仵作回来禀报检查阿琴尸体的结果,端木涵亲自出去,将忏作迎了进来,又让人先将绿芽与如莲一起带到隔避的厢房内等着,让她们能听得到厅上的话。
龚忤作说的与之前的忤作基本相似,只是多了一句:“尸体上有水痘的痕迹,未及全身与脸部,应时刚长,只是手上几粒已经破损,但又未结疤,许是落水时刚刚蹭破的。”
“水痘?是天花吗?可会传染。”侯爷惊讶的问:“怎么之前的仵作没验出来。”
“侯爷放心,水痘不同于天花,它疮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干,白色或淡红,有水浆,不会致命,但水痘一但破损,碰触水浆者,必会传染。只因水痘可痊愈,算不得病,一般大夫并不重视,但长水痘者,不及时治,将来可是会留疤痕的,在下家中祖传的一副药方,便可治水痘。”仵作恭敬的说道,侯爷这才松了口气。
杜婉婷惊讶的瞧了端木涵一眼,瞬间换上恐惧的神情:“这几日,阿琴都住在揽月轩中,那不是……。”
仵作笑道:“端木夫人不必担心,她的水痘是初长,想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要没有碰触到痘内的水浆,就无事,而那些水痘,很明显应是死前才破损流浆,但凡当时触到她的身上的人,才会染上。”
“想起来了,阿琴曾提过,大夫人抬举她当日,让她回了趟家,途中不慎,碰了个满身疮的小乞儿,当时她还说晦气,想来,她便是那时染的。”杜婉婷一脸询问的望着忤作,而后不安的转眼看向端木涵,端木涵摇了摇头:“我离她有三步之遥,只说了句话。”
端木涵说罢,举起茶盏品了口,从容的对仵作客套道:“有劳龚仵作,连夜还跑上一趟。”龚忤作恭敬的行礼告辞:“大人差遣,下官荣幸之至。”
杜婉婷坐在一旁,虽不说话,心里却偷笑,端木涵转身对目瞪口呆的侯爷与张管家,淡然的道:“这倒是天网恢恢,若这丫鬟不是意外,她倒是自己先惩罚了凶手。”
“父亲,您若认为如莲是凶手,何不看看一两日后,她是否会长水痘,便知了,到时她若真成了麻子,那阿琴既为自个儿报了仇,媳妇也任由您处置。”杜婉婷赌气的板起脸来:“可是若有人冤枉了她,便等于冤枉我,还望父亲严惩。”
“这个自然。”侯爷威仪的应允:“真要是冤枉了你,即便是玥儿,我也绝不会轻饶。”
房里的如莲听着叫好,绿芽则吓绿了脸,她倒不是怕长成麻子,只是若端木玥成了麻子,到时,死的也是她,侯爷板起脸时,就连大夫人与端木玥都不敢动弹,何况她一个丫鬟。
不久,端木涵便差人将绿芽与如莲唤来,由侯爷继续问话,绿芽的语气比之前更少了些底气,甚至举止有些惊慌失措,可又怕端木玥怪罪,依旧不敢改口,端木涵便向侯爷建议,将绿芽放了,让她回去服侍端木玥。
二更天,老夫人与大夫人安慰了端木玥几句,便陆续离开,绿芽才入屋里服侍,走到床前,看着睁着眼,望着罗帐的端木玥,却不敢碰触:“姑娘,姑娘。”
端木玥愤恨的盯着她,那神情看得绿芽害怕:“姑娘,阿琴,她……。”
“别提那贱人,她是杜婉婷害死的。”端木玥含着眼,咬牙愤怒的厉声道:“现在杜婉婷又来害我,她要害残我,她怎么就不死,为什么?”端木玥恨不得杜婉婷也象阿琴一样,永远活不过来,脚一疼,她就恨不得刮了杜婉婷。
绿芽虽然服侍了端木玥几年,可有时,还是很怕她,就象现在。绿芽咬了咬唇,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对端木玥说了,听到的有关阿琴长水痘的事:“……是大理寺的仵作验的。”
“不可能……。”能进大理寺的仵作,那能耐不用说,定是一验一个准,端木玥一听会成麻子,吓得从床上坐起来,翻看自己的双手,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叫母亲,快去。”
大夫人还未在床沿坐下,端木玥就扑到她怀里,哭着将昨日的事对她说了。昨日端木玥起得早,本来与平日一样,到母亲院里,等着与母亲一起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可巧见着端木鸿出来,便卖个乖,差人去回了大夫人一声,自己先去送端木鸿出二门,谁知在园子里,看见阿琴与端木涵在前面游廊里走,阿琴象在送他。
之前杜婉婷以让阿琴胁助打理后宅为由,拒绝了老夫人让端木玥替她管家的提议,端木玥心里就暗恨,现在看到这一幕,更觉得阿琴是个吃里扒外的,被叛了她。
端木玥有点怕端木涵,更不想看阿琴得意的样,便找了个借口往回走,与丫鬟一道,转向与那游廊只有一墙之隔的巷子内,走在离两人较近的花格石窗边,竟然听到阿琴还不要脸的向端木涵表忠心,甚至揭大夫人的短,听得端木玥火冒三丈。
端木涵与端木鸿走了后,端木玥又折回了园子,奚落了阿琴一顿,阿琴在杜婉婷院子里呆得这两天,得到的赏,比她在端木玥母女那几年得的赏还多。又听到有人夸她好命,跟她说杜婉婷在老夫人那,提议让她胁助打理后宅,阿琴心里头便有些动摇,她不傻,知道自己一旦随了端木涵,后半生,便是要跟着他们过。加上端木玥此时对漫骂,一时心里不服气,没好气得顶了端木玥两句,端木玥看见结着一层薄冰的池子,顿时周身戾气环绕……加上冬天日短,这时天还未亮,园子又大风又紧,下人们都躲在各处暧和,园内没人……
“母亲,我完了,又残又成了麻子。”端木玥抽噎的说道。
“不会,不会的,不过是水痘,有药医的,别怕……。”大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少也有些个恐慌:“明日,我便让人去找那仵作,要方子。”心里盘算着,明日回娘家,问问父亲与兄长。
当夜,端木涵送一脸愤怒的侯爷回屋时,侯爷便下令放了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