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不亮他们就从客栈出发了。路过先前的肉饼摊子时,小米想起昨日小狗阿四喜欢肉饼的味道,便向摊主多买了几个肉饼,用油纸包着。
江边码头,许三蹲在船舷边,抽着旱烟,瞧见他们过来,亦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小狗阿四热情地蹿出船舱,还跳到岸边把小米他们四人闻了个遍,最后停在小米身边不走了,小米走它也走,小米停它也停。
小米大笑道:“就知道你鼻子灵光,闻到肉饼了吧?”
许三的渔船本就不大,他本人再加小米他们,船上就五人了。许三再也不肯让多一人上船,于是小米让两名暗卫在泽临待命。就是不知到时候请动了柳神医的话,许三会不会拒绝她上船呢?
等小米他们上了船,许三才在船舷边敲了敲旱烟杆,慢腾腾地起身,解了系船缆绳,竹篙用力一撑,小船离了码头,顺着江水而下。
芝汀江这一段,水面平缓,江风徐徐,许三撑了几下竹篙,待船离岸稍远后收起竹篙张起帆。渔船顺风顺流而下,平稳迅疾。
小米上船后向着船舱内探头看了一眼,觉得里面黑暗窄小,便不愿进舱,在船尾找了个小板凳坐下赏景,只见岸边景物飞掠而过,不多时就出了泽临,再也看不见城内青瓦粉墙的民居,不由叹道:“原来坐船这么快的,比马车还快了不少呢。”
许三道:“那是顺风顺水,回来时就不同了。”
小米哎呀一声:“那回来时又是逆风又是逆水,许三叔你要怎么把船开回来啊?”她向着船尾瞧了瞧,“光靠摇橹,能逆流回来吗?还得把帆收了才行吧?不然摇了半天橹,都给风吹回来了。”
“逆风也能张帆借风力。”
小米疑惑道:“逆风也能借风力?怎么借?”
许三懒得向她解释,径直向船头走去。
小米撇撇嘴,低头对一直徘徊在她身边的阿四道:“闻到香味馋了吧?到底还是肉好吃吧?那生的鱼又腥又淡,身为一个有尊严的汪星人,你要不是饿极了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阿四不明所以地看看她,随后目光热切地望向小米手中油汪汪的纸包,轻叫一声:“汪!”
小米点点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正要打开纸包,取出肉饼喂它,只听船头方向一个大嗓门响起:“别乱喂它东西!”
小米举起手中的肉饼给许三瞧:“只是肉饼而已啊,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怕肉饼有问题的话,我先吃给你看哪。”说着咬了一口,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下放心了吧?”
许三走过来:“这饼你留着自己吃吧。”
“这就是我特意买给阿四吃的。”
许三闻言拿走了小米手中的肉饼:“你喂它吃过一次肉饼,它嘴就刁了,以后就不肯再吃鱼了。等你走了,我还能天天买肉饼喂它?”
小米本以为许三是过来查看肉饼有没有问题的,谁想他拿着肉饼就向船舱里走去。小米奇道:“你不喂阿四,要把肉饼拿去哪里?”
“扔了太可惜,我吃了吧。”
谁说要扔了的呀?小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你自己想吃吧!”
阿四见许三拿走了肉饼,便眼巴巴地跟着他进了船舱,没多久又跑了出来,在小米脚边徘徊,明显是连一点肉渣子都没舔到的欲求不满状态。
小米低头用悲哀的调子说道:“阿四啊,你摊上这么个主人,一定是你前世没有在汪星球好好积德。”
阿四“汪”了一声。
小米道:“果然给我猜中了。”
她蹲在船舷边,在江中洗手上沾的油,见江水清冽透明,就生出了玩水的念头。她脱了鞋袜,将脚伸入江水中,只觉一阵清凉彻骨。她坐在侧舷,将脚大半抬出水面,随着船身轻晃,江水一阵阵地从她足底掠过,痒痒地很舒服。
江风拂面,眼见着东面渐渐红亮,一轮旭日从江面升起,将满江的水亦映得赤红。
姜邵离站在船尾甲板上,看着她自上船以来就没有停歇过,先是逗狗,与许三斗嘴,这会儿又玩水玩得不亦乐乎,不由得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小米见阿四始终乖乖地趴在自己身边,想起没能让它吃上肉饼,终究有些遗憾,伸手摸了摸身上,摸到腰上的小荷包,里面放的不是钱,而是她昨晚做的糖果。
她拿出一颗酸梅糖来,给阿四闻闻:“你吃不吃糖?”
阿四表示很感兴趣,闻了又闻,嗅了再嗅。
于是小米剥开糖纸,鬼祟地向着四周望了望,见只有姜邵离在甲板上,许三还在舱里,便把糖球放在阿四面前。阿四舌头一舔一卷就把糖球咬在嘴里,一侧头,“嘎嘣嘎嘣”地咬了起来。
阿四尝到了甜味,咬得越发起劲,很快酸梅外面包裹的糖壳被它咬碎,它咬到了里面的酸梅,这下酸得它龇牙咧嘴,急忙要吐出口中酸梅,偏偏酸梅与糖黏在一起,嵌在它的牙缝里,一时吐不出来,酸得阿四“呜呜”直叫,一脸难受模样。
小米不敢笑出声来,捂着嘴乐。
许三听见阿四叫声有异,出舱查看,正好瞧见阿四难受得直跳,接着吐出了一小块黑黑的东西在甲板上,再见小米捂着嘴偷笑,不由怒吼道:“你给它吃什么了?!”
小米吓了一跳,回头见许三神情愤怒,伸手一指姜邵离:“你问他。”说完爬起来,顾不上穿鞋袜,提起鞋子光着脚就往船头跑。
姜邵离一愣之间,小米已经跑开好几步远,再见许三神色不善地望向自己,无奈解释道:“小瑜给它吃的只是普通糖果,只不过是里面包了酸梅肉。它吃完了外面的糖,咬到了里面酸梅才吐出来的。”
许三怒道:“早说了不要乱喂它,你们是听不懂吗?要是不能守我船上的规矩的话,就都给我滚下船去!”
姜邵离只得向他道歉:“小瑜只是玩心太重,并非恶意,还请许三叔见谅。”
许三哼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小米在船头惊叫一声。
姜邵离眉头一皱,顾不上许三,疾步掠上船头。只见小米坐在甲板上,眼泪汪汪,满脸痛楚模样,两手捧着右脚,雪白的脚心上有一注鲜血淌下。
他蹲在小米身边,握住她脚踝查看,见她脚心斜扎着一根一分多粗的木刺。再转眼看了看周围,瞧见一块甲板侧边有新鲜折断的木刺,还带着些微血迹。显然是因为这船上甲板日晒风吹,时日久了侧边有了裂口,小米光着脚在船上跑,踩到了裂口,被木刺扎入脚心。
姜邵离本想说她几句,见小米哭丧着脸,也不忍责备她了,轻声道:“小伤没事的,上了药就好。”
这时许三亦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甲板道:“这里我天天光脚走过,也没有扎着脚。你就跑一次也能扎着脚。”
小米还嘴道:“那是你皮糙肉厚。”
刚才小米自己闯了祸却嫁祸于姜邵离,丢下个烂摊子让他去解释赔礼。姜邵离本来见她受了伤,不忍再责备她,不想她眼角还挂着泪时,居然还有心思和许三斗嘴。他脸一沉:“你知道还光着脚在船上乱跑?”
小米自知理亏,心道赶紧转移话题。她把脸一垮叫道:“脚好痛!我还在流血啊!”
姜邵离叹口气,到底心疼她,匆匆抱她入舱。让她靠在小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将她的脚搁在膝上,脚心向上,用两指捏着木刺根部,逆着木刺扎入的方向斜斜拔出。
脚心亦是敏感之处,木刺不拔还好,一拔动,小米觉得脚心如被刀割,比刚才踩到木刺的瞬间还痛,不由吱哇乱叫,眼泪也跟着下来了:“痛啊!好痛,不要拔了!”
姜邵离紧紧握住她的脚掌不让她挣动,同时快速将木刺拔了出来,只见扎入她脚心的部分有半寸余长,不由皱眉。先前木刺堵住了伤口,血流的不多,这会儿随着木刺拔出,鲜血立刻涌出。他用拇指按紧伤口,还是有不少血淌下,把他衣袍洇湿了一滩。
刘妈端来了一盆清水,本要给小米洗伤口的,见了这情形,只能先等血止住了再说。她看了眼木刺的长度,忧虑道:“怎么扎得这么深?”
小米脚上木刺拔掉后,虽然疼痛依旧,但比拔刺时要好多了,便自己掏出手巾擦去刚才痛出来的眼泪。她瞧不见伤口,反倒没有姜邵离和刘妈那么担心,但看自己流的那些血比大姨妈还多,想来也伤得不轻:“我的伤要多久能好?”
姜邵离道:“怕是至少五到十天内不能下地走路。”
“这么久?我们还要去找柳神医的呀,这怎么办?”
姜邵离看她一眼,这就是个惹祸精啊:“知道有要事还胡闹。”
小米低头不言,委委屈屈地在床上画圈圈。
过了会儿,血渐渐止住。姜邵离接过刘妈递来的干净湿布,小心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残余木刺留在伤口中,便给她上了药,再用干净布带包扎起来。
小米看着他给自己的右脚上药包扎,左腿蜷了半天了,有些酸麻,便伸直了往他腿上一搁。姜邵离看她一眼,见她老实不动,才继续包扎。
然而小米很快就闲得无聊,左右晃动左脚丫子。姜邵离只见她雪白粉嫩的脚丫子在眼皮底下摇晃,晃得他心烦,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别乱动。”
小米安分了一小会儿,又觉无聊,用那只没伤的左脚丫子在他腰上来回挠动,见他无甚反应,心道难道他不怕痒的么?于是她那只脚沿着他的腰侧往上移向他的腋下……
姜邵离迅速结束了包扎,反手捉住她的左脚,眯眼望向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小瑜……”
小米便讪讪一笑:“原来你不怕痒啊。”
姜邵离先前替她包扎伤口时,心疼她受伤,倒也没有别的想法,现在握着她的左脚,只觉她脚踝纤巧,盈盈一握,掌中触感滑腻,再见她脚趾纤细精巧,脚背上肌肤雪白,趾端却带着可爱的粉红,心里不由得一荡。
他将手指抵到她的脚心,低声问道:“那你怕不怕痒?”
小米试着拔脚,发现像被铁箍箍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赶紧叫道:“我是伤员,你不能挠我痒痒!”
姜邵离低低一笑,也怕她挣扎时碰疼伤口,便放开了她的脚,起身准备离开,低头见自己衣袍下摆沾着大滩血迹,便取了衣物,在舱内更衣。
许三的渔船不大,船舱就一间,小米见他只脱外袍,便出言提醒:“裤子上也有血。”
姜邵离看她一眼:“你转过去。”
小米用双手捂住眼睛:“我不看。”手指是有缝的,那可不能怪她路小米啊。
“转过去。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受了伤。”
小米打了个寒噤,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转过身去,听着身后西索的衣物摩擦声,用无比的大毅力忍住了突然袭击回头去看一眼的强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