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十几柄钢箭已架在了吴俊比的脖颈上。
吴俊比摸了把嘴角的鲜血,胸口疼痛得好似撕裂,他抚着胸,仍挣扎着要强撑起身子。
这时羽碟急扑过去,扶住他,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她淌下泪来道:“这件事本来你不该趟进来的。”
吴俊比淡淡地摇了摇头,强挤出丝笑容,安抚她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一句话未完,他又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
羽碟瞧着他的样子,刚擦干的眼又不禁淌下泪。
忽然就见吴俊比神色有些变了,他似乎感觉出了什么,在胸口上不停地摩挲着,眼神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突然间一切动作都停止了。
他不禁抬起头望向董去来。
董去来此刻也在冷冷地瞧着他。
此刻已不等吴俊比先发言,人已道:“怎么察觉不对了是不是…”
吴俊比嘶声道:“我的内力怎么会突然消失?难道是…酒里你放了化功散,你…”
董去来冷冷地道:“不错,是我在你的酒里放了化功散,不过这种化功散比较特别,它只会在两人击掌时才会发作化去你的功力,否则吴俊袖箭怎么会轻易地败在我的手下,我又怎会轻易地得手伤你!”
吴俊比瞧着他越发狰狞的面,又不停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肺脏都咳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待他!”
羽碟忽然奋力地扑向董去来,口中大呼道。
董去来看也不看她,现在在他的眼中,羽碟就是一条狗。
对于一条狗,他一向都不屑多看的。
他只不过是轻轻一挥掌,羽碟的身子便滚了出去。
刚好滚到吴俊比的身边,痛苦地呻吟着。
“羽碟,你…你没事吧。”吴俊比喘息着,挣扎着要去扶起羽碟,稍微一动,胸口就痛得他的眉头蹙起,冷汗直冒。
他倒吸了口冷气,只能躺在地上,微侧着头,将手极力地伸向羽碟。
董去来冷哼了声,道:“这一幕可真是感人,吴俊比身受重伤,居然还有力气去关心别人的安危。俊比,俊比,你这个名字取得可真恰当,无论在何时,都有女人为你求情,为你拼命!”
他边说着,边走到吴俊比的近前,单脚踏了上去,然后微弯下腰去,出手点中了吴俊比胸前的几处大穴。
眼见着吴俊比面上的痛苦之色非但没减,反而渐渐地加重,他的人竟愉快不起来。
眉头突然蹙了起来,胸口好似也突然压上了块大石头般,让他感到窒息。
董去来晃了晃头,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也会有心痛的感觉。
他的心不是一向冰冷似铁吗?他不是刚刚才计划着怎么废除他的武功吗?现在计划已成功,脚下的人已被他废除武功,吴俊袖箭已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绝响,他本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难过呢?
突然董去来感到眼角有些不适,他不禁抬手摸去,却碰到颗冰冰冷冷米粒大小的圆物。
他展开手,发现上面居然湿了。
泪珠,他居然为这个人流泪了。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年董去来从不曾流过泪,甚至已忘记了泪的形状和味道,今天他却已尝到了。
董去来的心开始乱了,他立即收回了脚,点了吴俊比的昏穴,命人将他抬下,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吴俊比斜倚在床头。
他的身子看起来是如此地虚弱,虚弱得好似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但他的目光却仍很平静,平静得好似一汪秋水。
任何石子投进去,都不会激起半点儿的涟漪。
这大概就是视死如归吧。
死对于他来讲,就是种解脱。
但此刻他能死吗?
失去了内力的他便已成为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吴俊袖箭在他的手中已成为了摆设。
现在他恐怕连用箭自刎的气力都已没有,所以他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偶尔转动几下眼珠子。
这时门轻轻地推开,羽碟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除了碗稀粥还有把锋利的匕首。
羽碟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端起粥碗,一勺一勺地喂给吴俊比。
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羽碟掏出块娟帕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残迹,这才慢慢地搁下碗,又缓缓地拿起匕首来,转向吴俊比拔出匕首。
羽碟盯着闪着寒光的箭尖,羽碟的目光也开始闪烁着。
“羽碟,你要杀我?”吴俊比轻轻地问。
羽碟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想了很久才道:“是,我是来结束你的生命的,你现在中了化功散,武功等于被废,你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随时需要别人照顾的病人。”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道:“董去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个性我很了解,他青气去来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人说实话。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他再用尽卑劣的手段折磨至死,何况你自己病死也会很痛苦的,不如我来帮你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又已重新转到了吴俊比那张发白的脸上。
“谢谢你帮我!”吴俊比平静地道。
羽碟淌着泪道:“我真的很想抱抱你。”
她慢慢地抱住吴俊比,眼已痛苦地瞌起,泪水仍在流。
她的声音也同样带着痛苦,她道:“抱着你也可以增加我的勇气。”
吴俊比嘴角浅浅地牵出丝淡笑,人已神游物外,他的心里又出现一条人影,她穿着浅青色的衣服,披着浅青色的风氅,在一片银白中看来,就像是一朵清丽的青罗兰,她带着丝浅浅的笑容正缓缓地向他走过来。
他看到自己迎上去,张开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拥住她娇弱的身躯。
羽碟深吸了口气,极力地稳住发抖的手,慢慢地将匕首推向吴俊比的心脏。
突然啪地一声,一个巴掌拍来,羽碟手中的匕首被拍落,人也急退。
待她稳住脚后,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叫道:“董爷!”
董去来收起宽大的青貂袍,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目光箭般直入她的心肺。
他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杀吴俊比。是谁给你下达的命令?”
羽碟身子一阵颤抖,她努力扬着头,很倔强地道:“没有谁,是我看他活着太过痛苦,而他又中了你的化功散,连动箭的气力都已散去,所以才要帮他解决。”
董去来死死地盯着她,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的手已钳子般箍上了羽碟纤细的咽喉。
他盯着羽碟渐渐发青的脸,一字字恨恨地道:“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了吴俊比,他是我的,他只能死在我一个人的手上,你要杀他,你就得先死!”
说到死字,他的手已随着音沉下。
羽碟眼已翻起,呼吸困难,眼见就要被董去来活活地给掐死。
忽然间一只手伸出,它就出现在董去来的手腕上,同时出现的还有柄锋利的袖箭。
袖箭闪着青光抵在董去来淡青的手筋上。
董去来能感受到握着那只箭的手软绵无力,即便这样,依旧僵持着,不肯轻易地松手。
董去来只要一刻不放手,那只箭便会在他的手腕上多停留一刻。
羽碟的呼吸通畅了些,她嘶声呼道:“吴俊比…拿…手…我们斗不过…董…去来,你这又是何必?”
她的话忽地顿住,眼已渐渐发黑,人几乎已昏死过去。
董去来的嘴角牵过一丝冷笑,手上忽然撤力。
吴俊比的身子不由得往后一振,手中的箭脱手叮地声落地。
他扶着床头,脸色惨白如雪,正不停地费力地大口喘息着,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羽碟的身子此时已软软地瘫下,已如一只将死的蝴蝶归于黄土。
她尚有丝气在,只是已很虚弱。
董去来看也不再多看屋里的人,拂袖而去,他现在要去小楼,琳琳的小楼。
他要去弄清楚欧阳雄心到底在哪儿里!
琳琳重重地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口中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进这房间吗?”她站在屋中,盈盈转了个身,指着这间空屋子,对站在门外的董去来和董玉,大声地道:“现在可以进来了你想看也尽可以看个清楚,不过请你看完以后,我想请你和你的手下做一件事情。”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董去来,用尽气力地厉声道:“就是请你和你的手下一起滚!”
董去来站在门外,面色阴沉着,负背着手,直视着她。
“可惜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滚的。”琳琳忽然冷笑了声,收回目光继续道“因为你是欧阳雄心的好朋友,好兄弟,我遍天下都再也找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兄弟,而且欧阳雄心也全是靠你起的家。没有你,他怎么会有今天最少在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她面上不停地流着泪,转向董去来,道:“你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好朋友,因为你为他牺牲了一切,你这辈子活着也全都是为了他,全都是为了他。你让他做兴隆镖局的总镖头让他成名露脸,让他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