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初从自己后背拽出那条帕子,顺势就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可是我想要去上朝。”
“娘娘,你还没用早饭,”老太监苦口婆心的劝慰,“早上又起得那么早,待会定然又饿又困。烈阳殿正对东方,待会日头起来了,娘娘少不得要被太阳照到……”
老太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冲着明桥使眼色。
明桥会意,立刻小步上前:“皇上,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东炽阳沉着脸瞪了正犹豫着的易晓初一眼,转身走出了亭子。
等到东炽阳走到不见了,易晓初立刻就跳了起来:“走吧,咱们回耀星宫!”
正准备了一大堆规劝之词的老太监懵了:“诶?娘娘要回去了?不是想要去听朝吗?”
易晓初睨了他一眼:“怎么,你就这么想要我去?”
老太监猛咳两声:“娘娘我们还是回耀星宫吧!”
哼着歌往耀星宫走着,易晓初还不忘给老太监解惑:“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去听朝,刚刚之所以要那么说,纯粹就是为了膈应东炽阳的,”她奸诈的一笑,“你看东炽阳走的时候的脸色了吧,哈,活该!”
老太监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易晓初病好了,就继续投身在饮食战争中了。老太监知道自己插不上话,所以每天跟着易晓初去了御膳房之后,便也坐在门口的小几边帮她砸胡桃或者是剥花生。
东炽阳似乎也默许了易晓初整天在御膳房厮混的行为,御膳房的大大小小在担心了一阵之后,见东炽阳完全没什么反应,也就跟易晓初开始了她病前做的事情——研究各种调味品,研究不出来就寻找替代品。
见老太监真的不太关注厨房内的事情之后,易晓初才跟欧明德蹲在一边,从闲聊开始:“现在御膳房的人好像不多啊!”
欧明德正在削着毛薯,脚边还有一筐紫薯和薯蓣——易晓初没找到红薯,也只能找这些来做替代品。
“回娘娘的话,自从皇上继位之后,因为宫人越来越少的缘故,御膳房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了。”
易晓初又有些好奇了:“就算这样,你们就给皇上和琪妃慧妃做饭,其余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的饭菜呢?”
欧明德一笑:“娘娘,这御膳房上下加起来也是几百口人,这宫里不过几千人,又岂会难倒咱们御膳房的人?”
“哪有几千人啊!”易晓初有些不以为然,“后宫就只有两个……不,算上我是三个妃子,我的耀星宫里宫女太监各八名,算上明印公公也才十七个人,琪妃和慧妃那里说不定还比不上我呢!”
“这自然是的,娘娘是正三品贵妃,”欧明德又冲着门外努努嘴,“可是娘娘,您知道这宫里有多少编制、官署吗?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那些大人们都在宫内办公,再加上宫中数以千记的侍卫、宫女、太监……宫里其实热闹着呢!只不过娘娘一直呆在后宫……呃,中宫一角,故而不甚明了。”
“那些大人们总归是要回家的,”易晓初摸了摸下巴,“不说他们,我前段时间跑到后宫去转过还几天,里面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一点热闹的迹象啊!”
“这……这后宫自然是不同的,”欧明德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皇上励精图治,不好女色,所以后宫也只有三位娘娘而已。”
“不过照你这么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后宫嫔妃多,连带的宫人也多,那整个皇宫不是更热闹?”易晓初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向往,“大家每天还可以串门子,多好啊!”
欧明德似乎也被易晓初勾起了回忆,嘴角也微微上翘:“以前御膳房里从庖长到杂役,可是有几千口人,先皇三十寿诞那年,文武百官皆都被邀进宫,后宫也解了禁令,一时间人头攒动,整个宫内都是喜气洋洋的,那次宫里,怕是聚集了四万多人。”
易晓初听得目瞪口呆。
四万人?东炽阳他老爹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皇上寿诞之后,淑妃娘娘就以太过铺张浪费为由劝诫先皇,是以后来都再没有那般盛景了。”欧明德一脸的可惜。
易晓初心里一动。
淑妃娘娘?那位住在紫宸宫的淑妃娘娘!
欧明德沉浸在回忆里,情绪也变得莫名的伤感:“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御膳房里一个小小的庖人,对那次盛景也是颇为震撼,心里也想着以后若是自己能亲自操持这样盛大的宴会该有多好……可是后来皇上继位之后,后宫里面杀的杀,埋的埋,宫人也都遣散了不少,再不可能出现当年的景象了。”
挖到大点子了!
易晓初强忍激动的情绪,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她拍了拍欧明德的肩膀:“你不要泄气嘛!你看东炽阳还年轻着呢!说不定等几年他好上了女色,开始大肆纳妃,你不就有希望了吗?”
欧明德苦笑了一声:“以皇上的性子,又如何会大肆纳妃……咳咳。”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有妄论君上的嫌疑,欧明德赶紧转过了话头:“若是皇上大肆纳妃,便又得甄选宫女、太监,想来也是劳民伤财的举动,皇上圣明,自然是不会太过操持。”
易晓初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这年头,想要混到宫里当公务员的人可太多了!现在又不用各种考试,只要咔嚓一刀,立马就能捧着铁饭碗吃皇粮了。”
易晓初说得太过露骨,倒是让欧明德老脸一红:“娘娘……哎,娘娘是不了解太监的甄选规则。定是要家世清白的,一般人,就算是,就算是下狠心给了自己一刀,那也不见得做的了太监。”
放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欧明德若是跟哪个妃子、宫女说这些话,定然是要安个秽乱后宫的名头拖去砍头的。欧明德跟易晓初相处了这一段时间,也知道这位曦妃娘娘并不在意这些,她自己时常也口无遮拦,也时常说一些欧明德听得不甚明白的词句。而若是欧明德说得太隐晦了她没有明白过来的话,定是要揪着他问个清楚明白的——到时候更为尴尬了。
“所以,社会环境如此,也就注定了太监这个职位其实还是很让人眼馋的,”易晓初瞄了门外正在认真的剥着白瓜子仁的老太监一眼,“特别是像明印公公这样的,位高权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来,只怕是那些大人们在他面前都得陪着小心。”
欧明德点了点头:“娘娘这倒是说得没错。明印公公本就是淑妃娘娘的眼前人,皇上出生之后就一直跟着皇上,那时候也是明印公公冒死救了皇上,所以明印公公也格外得皇上的宠信,”欧明德又冲着易晓初一挤眉,“早先大家得知皇上派了明印公公跟着娘娘,就知道娘娘定然是盛宠在身。”
易晓初的嘴角抽了抽:“算了吧,我跟东炽阳是冤家。”
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波澜万丈。
果然,她选择到御膳房来“卧底”是正确的!
本来易晓初的第一选择是御医院的,毕竟御医院的御医们大都是老头子,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情一定门儿清,况且她还无意认识了李承恩,更是能借坡上驴。
谁知道老太监说御医院不能去,易晓初自己想了想,御医院一帮老头子说不定就跟李承恩一样是个不知变通的死读书,想要套话只怕没那么简单。
最后她寻思了半天,就把目标定在了御膳房。
毕竟御膳房里的御厨们又不像那些御医们是饱学之士,而且里面肯定也会有以前的老人,要套话要容易很多。
正好易晓初那天发现自己缺钙得很,于是乎,很顺利的就跟御膳房搭上了线,而且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欧明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透露出了惊人的秘密,这会还是笑眯眯的:“娘娘哪里的话,这宫里,只怕是除了娘娘之外,没人敢直呼皇上名讳。”
易晓初翻了个白眼:“我也想要给他留面子啊——如果上次他没有把我丢进水盆里害我生病了的话!”
欧明德想起那天差点把大家胆都吓破的事情,也不由得干笑了起来,心里却说如果不是你用皇上的龙袍擤鼻涕,皇上怎么都不会把你丢进水盆里。
易晓初知道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的道理,所以又岔开了话题,跟欧明德商量这毛薯磨成粉的问题,脑子里却转过了无数的问题。
东泱皇宫的后宫为什么这么冷清?因为后宫里的人被东炽阳“杀的杀”、“埋的埋”了。
虽然易晓初不太理解欧明德为什么会这么说——杀了之后不就埋了吗?干嘛要分开说?
而东炽阳之所以这么心狠手辣,易晓初也推测,大概是因为他有什么童年阴影。
欧明德不是说了老太监还冒死救过东炽阳,这说明东炽阳在某个时候差点因为什么事情而挂掉。
说不定就是因为那次事情,才造成了东炽阳扭曲的性格,以至于他继位之后把看不顺眼的人全杀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扭曲的性格和童年的阴影,所以那家伙才总是一副冰山面瘫脸,好像谁都欠他五百万一样……
易晓初脑补了一大堆东炽阳小的时候母妃因为不受宠所以被人欺负,之后母妃更是被奸人所害,所以他长大之后才杀了那些人来给自己母亲陪葬之类的桥段,想想自己还总是顶撞东炽阳,给他使绊子、找麻烦……
“这货不会一时火大直接把我给咔嚓了吧!”想到这里,易晓初打了个哆嗦。
“娘娘,这毛薯磨了,定然是要晒成粉了,才能贮藏吧!”
欧明德的声音把易晓初从自己的脑洞里拉了回来,她拿起盆里的一个毛薯,那滑腻腻的手感让她始终觉得不会有红薯那么好吃。
“切碎了用磨盘磨了,跟做面条一样,做成宽粉,”易晓初又拿过一边的一根薯蓣,“这东西怎么这么像山药?”
欧明德又茫然了:“什么是山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