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魏大人,此行还须观察一事,那就是各地百姓向所在各州、县所交纳的钱粮帐目,应由各州、县主管,无须再远途跋涉至总督衙门盘算对帐。现在这样做法,一来浪费很多人力、财力及时间,不利于地方的财银节俭,也对廉政埋下诸多隐患。”
“是呀,龚大人,下官也想过此事,应让皇上下旨各地方官,各省划算帐目应归之于各布政,就直隶而言此事应归之于各府,此事于官于民皆为便捷呀。”
“好,魏大人定会不虚此行,来!干杯,为大人送行!”龚鼎孳端起酒,站起身来向魏裔介碰杯。
“好了,好了,龚大人不要把事情说得太严肃了,让人显得好不自在。”魏裔介一饮而尽,面带微笑地特意向龚鼎孳亮一亮空酒杯,然后伸手在龚鼎孳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两下,示意他坐下。
继而,魏裔介又自斟一杯酒,向龚鼎孳敬来。
“嘻嘻!”
“哈哈!”
慈宁宫里一派欢乐祥和,孝庄太后和两位太宗的嫔妃——懿靖大贵妃、康惠淑妃以及太祖皇帝的寿康太妃,在许多嫔妃命妇的陪同下,正各自兴致勃勃地看戏。
这是一出历史戏《赵氏孤儿》,其它嫔妃们只知看热闹,而孝庄太后不同,她是一位文化修养颇深的皇太后,此时她已入戏,随着剧情的发展而悲伤起来。
“万—岁—驾—到!”宫门外太监拉长了声音高声禀报,慌得除了孝庄太后以外所有的正在看戏的各宫嫔妃与贵妃们纷纷离座,起身向后退避,跪地恭迎皇上。福临顺治对此习以为常,恭恭敬敬地低头向母后问安,然后对着众人轻轻地敷衍一声“平身”,那些打扮的美艳如花的贵妃们这才直挺挺地站起来,又悄悄地坐了回去。
戏台子上的大幕落下来了,锣鼓家伙敲得格外热闹,顺治笑着坐在了母后的身旁:“皇额娘,这里可真热闹呀,差不多把各宫里的嫔妃都聚到了一起,皇额娘,您倒是像天宫里的王母娘娘一般,看看,有这么多的嫦娥仙女陪着您多好呀。”
孝庄太后欣慰地笑了,深情地看着皇儿道:“皇儿这样祝幸母后,额娘能不高兴吗?近日朝廷上有没有棘手之事,朝臣都还好使唤吧?快给额娘讲一讲?”
“回额娘话,满臣武将个个尽忠尽心地为边疆战事出谋划策。汉臣儒士个个精神抖擞,尽职尽孝为国之黎民百姓疾苦献言献计。”
“那就好,这额娘就放心了。诶?那个皇儿的师傅汉臣魏裔介有一阵子不见了,他可是个忧国忧民,尽职尽责的人才呀,你可得好好重用,对你施政大有用啊。”
“回额娘话,正如您所言,魏裔介确实有智有略又有胆。儿臣近日一直把他视为心腹,儿臣早有意提拔重用他。近日一些省份遇有灾荒,儿臣派他督办救灾一事了。这不,刚才还接到他一封急报,说他先到山东赈灾,恰遇胶州总兵兵变,而三省总督王之化与遭运总督马之明皆附合与之共反,待我强兵遣到时,胶州总兵海时行等见势不妙,便主动弃甲投降,魏裔介认为海时行等因先前受皇朝大恩,此时见势不妙,才回过味来便弃甲而归,罪不可恕,把海时行给立斩了。儿臣知情后并未怪罪他,便准其行事,以震摄他人。”
“嗯,依母后看魏裔介在处事上很果断、认真,有将相之才。对了,听说他近日提出各地应多修官学,以培育一代之人才。多宣扬节、孝,以教德于天下,这是很重要的事,应下旨照办才是。”
“嗯,儿臣知道了。”
“哐,哐,哐,铛,铛,铛!”又是一阵锣鼓响了,新的一出戏开场了,打断了这对母子的对话。
再说魏裔介正受皇上之命,来到了中原一带,察民间疾情,督赈灾之事。
顺治皇帝自从魏裔介走后暂别了这位随时备之顾问的宠臣后,一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一日,魏裔介收到了皇上的圣谕,其内容为:“近日南方战事不断,据守云贵川的强敌孙可望不但毫无倒戈归顺之意,反而野心勃勃不断挑衅我当地驻军,在这次我军欲收复反贼盘踞之地时,由于敌众我寡,力量悬殊,致使在这次战斗中,我军失利,总兵官徐勇辰、常道、刘升祚在与孙可望交战时,待援无望力竭身亡,致使国体受损。朕切痛哀之”。魏裔介看完顺治帝圣谕后,深知此时皇上为国忧心忡忡,疑虑重重,苦不堪言,一时烦燥,便有意无意地向千里之外的他诉了诉以上苦衷。魏裔介读后根据时情,审时度势,便向皇上阐言:纵观西南战事,我军未能获胜,不能不说与时任驻剿湖南将军沈永忠有关。沈永忠受皇上恩典任驻剿湖南将军之职,肩负着一方国土的平安,其驻地与云、贵、川,咫尺相望,提兵可援。然而在孙可望攻辰州时,沈永忠坐视不救,致使守城总兵官徐永辰、刘升祚等将战死。对我朝造成巨大的损失,对敌而言,我大清有失颜面。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为正国法,为教官吏,臣以为应速办沈永忠,定其罪,斩其首。
“好,此议很好,就这么做。”顺治收到魏裔介复函后,拍手叫好,当即就把失职误国的将军沈永忠给查办了。
“皇上,臣鳌拜有一事相奏。”
“准奏”。
“皇上,臣觉得应治魏裔介先斩后奏之罪。”
“噢,何意?”顺治问道。
“皇上,先前您不是收到魏裔介从山东送于朝廷的奏折吗?他把胶州总兵海时行,因领兵反叛给斩了吗?臣以为海时行作为胶州总兵,兵镇一方,有维护一方安定的义务,但是海时行不顾朝廷恩泽,一意孤行,领兵反叛我大清,按律应斩。但是魏裔介作为朝廷命官巡视一方,且身上虽有皇上令箭,有权对一方是非做出裁定。但是,海时行当时虽为叛贼但先前毕竟是朝廷命官,所以在处斩海时行问题上,魏裔介应先奏后斩。所以臣认为魏裔介有违大清律令,行事武断,有逆天威!为此理应治魏裔介之罪。”
鳌拜之言令顺治很是为难,他坐不住了,来回踱起了步,之所以为难是因为他觉得鳌拜之言合乎律令,而魏裔介之行又合乎情理。
“魏裔介走了多长时间了,快回朝了吧?”顺治问道。
只见老臣索尼掐指一算说道:“下去快俩月了,来信儿说正在返京途中。”
“那好,待魏裔介返朝后速让他到太和殿听事。”顺治向鳌拜等诸臣回复道。
“喳!”此时,鳌拜却恭敬地应允一声。顺治看看鳌拜,鳌拜猛然低下头,暗含笑意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但没有张开,生是抿着不敢露出一丝笑来。
鳌拜是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
这一日,魏裔介带着众侍从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归来,顾不得身心疲惫,便径直来到了皇宫太和殿。
魏裔介向皇上跪拜道:“臣裔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交于愚臣的一切差役愚臣均已完成。”随即只见魏裔介又从内衣处取出一张字表,展开并双手跪呈道:“皇上这是愚臣所办诸事项的清列单,请皇上御览,如有不妥之处,请皇上明鉴。”
只见太监吴良辅接过魏裔介所呈之表,呈于顺治。
顺治并没有仔细阅表,因为他对魏裔介做事是很放心的,此时他只是话题一转略带严肃道:“魏裔介你可知罪?”底下跪着的魏裔介不由心头一紧,深叩首道:“不知臣犯何罪?请皇上明示。”
顺治不紧不慢道:“你在处置胶州总兵海时行一案时,为什么先斩后奏,这不正是有违大清律令吗,你可知罪否?”
“下臣知罪,敬请皇上发落。”魏裔介只好低头叩首向皇上认罪。
“那你说应治你何罪为妥?”
“这个……”顺治这么一问,魏裔介一时心绪交杂,难以启齿。顺治见魏裔介为难了起来,急忙为魏裔介解脱道:“那好,朕念你自入朝以来,双肩勇挑重责,关心民间疾苦及吏治的清廉,边疆的稳定,朕要对你从轻治罪。朕命你从即刻起,你要加倍地为朝廷做事,暂免你的官职,戴罪立功。”
“谢皇上对下臣的宽容。”魏裔介道。
这时一旁的鳌拜等一帮与汉臣不对劲的,或日常与魏裔介不满的都愣上眼了,心想:“皇上还是这么护着魏裔介,我们费了半天劲,拟了一道弹劾魏裔介的折子,经皇上这么一说就完事了。”
这帮子人对此事很不理解,可对皇上金口玉言又无可奈何,只有对着魏裔介望而叹之。
顺治帝也觉得自己这么做,等于给魏裔介敲响一个警钟,告诉他在朝为事,既要忠心耿耿,又不可为所欲为。同时,皇上此举也给了弹劾魏裔介的众臣们一个完美的交待,压住了那些人的口舌。
此时顺治瞧瞧诸臣,又对魏裔介道:“魏爱卿,你在从南向京返朝的路上所看到的各地百姓过的都算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因本朝所定典律不妥而地方官依此而骚扰百姓的情况?”